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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壓抑,從母後那里出來,就直奔長信宮,同時讓如意把我御書房的奏折也全搬過去。♀
天上的雪花已經不比入臘時分,此時變得細碎濕潤,好像哈口氣就會化掉。我似乎已經聞到了空氣中春天的氣味。
長信宮的一角,弦子冒著雪在用母後給纏絲鐵箭練習射靶。硬木的靶心已經完全被他射成了紅色。虧得母後想出來這怪方法,讓弦子練得不亦樂乎。
「你姐姐呢?」我剛進了院子就問弦子。
弦子回頭見是我,忙向我施禮,「姐姐去了太醫院,馬上回來
「她為什麼自己去太醫院,叫太醫們過來就可以了我一時沒當回事。可自己才說完就反應過來,「酩香先生在太醫院?」
弦子的眼皮動了動,沒說什麼,又擎起他的小弓瞄向箭靶。他的淡定,讓我覺得這孩子什麼都懂。
我沒有去找阿南,雖然我很想那麼做。
我在阿南琴室里批我那永遠看不完的奏折。一邊心神不寧的等阿南回來。
好在她沒讓我等太長時間,我先是听到弦子和她說話的聲音,接著就听到院子里的鶴鳴。看樣子御花園那兩只鶴跟著她一起回來了。
阿南是隨著一陣清香一起走進來的,臉上全是喜色。「皇上看,我帶什麼回來了
我抬了一下眼,又恰垂下了,「都被人打頭了,怎麼出門還是只帶了阿瓜
阿南手上正抱了一大捧的藥包。把它們一包包的收在一只小箱里。
阿南在我面前打開一只棉布包,把兩只黃橙橙的大橘子遞到我的鼻子前。「看,這是我公主府的出產。皇上聞聞香不香?都說南橘北枳,我偏不信。當年種在公主府的橘樹應該去年就結果了,可是我一直沒見到。這回這兩只是酩香先生在雪里發現的
「早凍壞了吧我毫不客氣的說。
阿南看看手上的兩只橘子,「其實現在也沒化,兩只冰坨子她笑了,「可是沒壞啊。只要處理得法,我可以把它們做成蜜橘茶
阿南開始在我身邊鋪開陣勢,弄得我幾乎沒心思看奏折。她連著冰將兩只橘子在臼里搗碎,又將蜂蜜拌合進去。接著就是上爐去煮。
我聞到的蜜橘茶的香味。
阿南的眼楮半閉著,好像陶醉在這香氣里了。
我心里明白,阿南來洛京已經數年了,可她的內心深處卻還眷念著江南的味道。金黃的小燒餅,碧玉般的甜瓜都是她所愛的。阿南從來沒對我明說過她對家鄉的懷念,可我知道。
阿南的臉上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那位酩香先生送這兩只橘子來,為的就是這效果吧。
我喝到了橘子蜜茶,阿南調的茶都好喝,這次自然也是一樣。只是我覺得好像還是有些偏酸,嗯,至少我覺得的心里酸溜溜的。早知道阿南的公主府有橘子,我也可以去為她摘的。我錯過了許多有關阿南的故事,現在想彌補,不知是不是還來得及。
如意早在珠簾那邊探了好幾次頭,正好捧了熬好的藥起來的阿瓜看到了,瞪了他一眼。
我盯著阿南吃藥,看阿南微微皺起的眉頭。阿南幾乎是屏住了呼吸,一口氣將藥喝下去的。喝完了,又趕緊喝了一口橘子密茶。
「阿南為什麼不叫苦?」我問她。
阿南愕然的睜大眼楮看著我。
我不知何時開始越來越注意觀察阿南的細節。而且有時在心里不可避免的會將之與馮嫣兒對比。比如喝藥這種事,若是換了馮嫣兒早就向我撒嬌叫苦了,必得我給她一顆甜梅或是飴糖也行。期間各種小動作小**更是不在話下。
可阿南……我幾次看她喝藥,都是一鼓動作氣一口吞將下去。
「一定是我對你還不夠好我這樣說。
阿南的眼里全是驚訝。
門邊的如意終于忍耐不住。「皇上……」
我抬眼,等他下文。
「鄧將軍求見
「求見就求見唄,往常也這樣逡巡不敢進來嗎?」回了頭對阿南,「這兄弟兩個真有意思,哥哥不肯來長信宮,讓你跑一趟。弟弟見我在這里,也不肯直接進來了
阿南垂下眼,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
如意轉了身去傳人。
其實我也正想見見芸哥兒,
鄧芸進來我沒有起身,只把那些奏折向旁邊推了推。然後大大方方箕坐著,捋平身上的衣摺。、
果然,鄧芸進來也不跪拜,他目光掃過我身邊堆著的那些奏折,心神領會地一笑。「早知皇上在這里,我就不選這時候過來了
他說話時,目光與阿南一交,兩人又飛快的錯開了。
有我在,他們終究有些尷尬似的。
鄧芸穿了一身白底的繡衣,不是洛京的時樣。玉面長身,頗有些特別江南的風致。
「洛京城不久就會學鄧將軍的打扮了我笑嘆,「難怪朕隱約听說什麼錦繡鄧郎冠洛京
鄧芸厚臉皮的坐到錦蓐的一角,得意一笑,「早有人稱臣為玉面錦繡郎。說臣雖不比皇上英武,但比當年九王還要俊秀
我笑,「朕兄弟眾多,還真沒芸哥兒這樣風雅月兌俗的
「即是風雅月兌俗,皇上何不給臣一個兵部尚書當當鄧芸緊迫一句。
我看著鄧芸,「芸哥已經听說了?馮將軍倒的確是保舉你來著
鄧芸並不隱瞞,「臣是听馮家兄弟說的。當然。臣知道,臣得先立戰功,才能升遷。臣听說皇上想教訓西戎卻苦于無錢。臣倒可以只帶兩千精騎出一次函谷
鄧芸如今雖掛著建章軍首領之名,但他一直無權調動建章軍。一直在做著我與建章宮之間聯絡礦員的活計。這兩天新鮮感過去,終是有些浮躁不安了。更何況,還有那些馮家子弟在一旁比著。我知道他有些心急。
阿南已經調好一杯橘子蜂蜜茶,遞給了鄧芸。鄧芸喝了一口,「江南的味道
阿南一笑,起了身,去支起了南窗。
到底是要過年了,從窗口吹進來的風,竟已經不再一味的酷寒,反倒帶了些春天飽含水潤的香氣。
窗外院子里那些樹木綴玉枝頭,迎風霰落。幾只寒鴉依枝而立,像幾只高低錯落的棋子。弦子練箭的 聲傳了進來。阿南的小院里已經有了些春天的活泛氣息。
「要起南風了阿南說。
我和鄧芸都明白。
「阿南在宮里一定沒听說,前兵部尚書何其一的老婆,帶著何其一的兩個小妾還有子女,此時在刑部問口跪著呢。听說已經跪了有些天了
我皺了一下眉,這事,我本不想讓阿南擔心。
鄧芸毫不遮掩的評價此事︰「何其一死在牢里,著實有些可惜,不能給他明正典刑,如今竟是授人口辭
「哦,他們又說什麼了?」阿南淡然的問。
「說阿南了鄧芸回頭對著阿南,「他們一口咬定是因為阿南魅惑君王,才導致何其一蒙難
阿南啊了一聲,又調了一杯橘子蜜茶給了我。我這才注意到,我手中的已經喝完了。
「現在街頭巷議好像有些同情何家鄧芸替阿南著急,「皇上怎麼不拿出點厲害讓他們嘗嘗?」
我輕啜手上的蜜茶,「所以鄧將軍想領兵部了?」我笑,「你以為我嚴厲處罰的何家老小,再把兵部給你,就能堵住別人的嘴了?」我搖頭,「朕從來不缺領兵部的人。兵部有什麼了不起。若不是做前方將士的傀儡,就該是做朕的傀儡。這樣的人物,朝廷上從來不缺。朕所缺的是替朕出謀劃策的人,缺的是一個用兵如神,卻又不懷鬼胎的人我看一眼鄧芸,「不然,鄧將軍給我推薦一個這樣的人選?」
鄧芸竟是一下子訥訥不能言,我想他明白我要的是什麼,只是他不想說出來。
阿南的眼珠轉動,她看一眼有些怏怏的鄧芸,眼楮又飛快的掃我一眼,「妾推薦一人為兵部尚書
她退開一點,慎重的向我一拜,「妾認為前建章將軍曹定合適任兵部一職
鄧芸的鳳目落在阿南身上,有一點好奇,更多的是不解。「阿南憑什麼認為我就不合適?」
「鄧小將軍自然是不合適,」阿南白他一眼,「你自己都說自己沒有軍功。就不怕別人背後議論你嗎?」說著,她目光盈盈的看我,「皇上說呢?曹將軍隨酩香先生一起護送弦子回京後,到現在仍滯留京中。當初明明是他自己掛冠而去,此時不回家鄉,定是別有希冀。以他的資力聲望,任兵部尚書當無人異議
阿南的臉上表情慎而又慎。
我看著她,「我與曹定已經談過,」我的嘴角忍不住抖了一抖,「曹定也向我推薦了一人,如今阿南又推薦曹定。若朕猜得不錯,阿南其實還是想推薦那人為朕的第一謀士吧。那個人,朕倒是想用,但朕不知道那人自己願不願為朕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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