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套 第六十六章

作者 ︰ 風火小尼姑

馮饕冷靜得很快,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似要將這些年所受盡的委屈一鼓作氣的釋放開。

臉上還掛著淚,她毫不在意的拿袖口一抹,吸了吸鼻子,心底略微好好受了一些,朝姚林說道,「我沒事了,你放開手吧。」

姚林手撫著她柔軟的發絲,不動聲色的將她的變化看在眼里,卻沒有開口點破她的心思,反而笑著說,「你這又哭又鬧的,這一天夠累的吧,回去休息吧。」

「嗯」馮饕很是乖巧的應了一聲,眼中卻仍遮掩不住方才的驚疑,她在想一些事,一些怎麼也想不起,如今卻好似老舊的影碟機,生生刻在她的腦中,一幕一幕無比清晰的倒帶。

在車上她不禁嘆了一口氣,眼神極為幽怨,倔強的咬著唇目光緊緊的盯著的路過的一晃晃的霓虹燈影。

這一生嘆氣依舊讓姚林給听見了,手中握著方向盤,余光瞥了她一眼。「你那額頭怕是沒半個月好不了,馮主席要是回到家看見你那樣子,你打算怎麼解釋?」

馮饕沒看他,眼神兀自望著窗外出神,嘴上動了動,說的話卻叫首長吃了一驚。

「我打算回上海一趟。」

姚林如此細心,自然發現她的用詞不對勁,她說的是「回」而不是「去」,兩者有很大的差別,仿佛她生來就是上海人一般。

「怎麼突然做這個決定?」他不得不問仔細一點,怕這丫頭意氣用事再卷入事事非非中。

馮饕膝蓋往前縮了一下,臉頰貼在冰冷的玻璃上,玻璃倒映出她娟秀細致的臉盤,可此時在她眼中卻無比陌生。

這不是她的臉,這不是她!

她是誰?

她是別人麼?可這個身子確確實實是屬于馮饕的,她卻有別人的記憶,別人的感情,可這條命這個身子流的血卻又是馮家的。

她一時糊涂了,分不清究竟誰是誰。

她不認為換了個腦子就是別人了,她也不認為自己完全就屬于另一個人,她還是馮饕,還是馮家的人。她在心底安慰自己,可卻也不得不承認,她的感情還在的,甚至她記起上海那個家,那個苟延殘喘依靠著上個世紀拼打下的勢利生存的家族。

見她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姚林便沒有繼續追問,他認為有的事情或許她未必就清楚,還是得讓她慢慢考慮,慢慢想,不能再逼她了,他于心不忍。

馮饕忽然挺起身子,目光炯炯的看著他,似下定了決心,又似帶著奮力一搏的敢死精神,下巴微微抬起。「你相信這個世界上人的感情可以通過某個器官寄存麼」

「你是說大腦?」他莞爾的一提眉,反問道。

馮饕眼中迅速劃過一抹驚詫,這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薄唇微彎。「你、你怎麼知道的?」問完這話後她才覺得自己傻得可以,剛才在醫院鬧了那麼一出,以他的智商跟情商能不知道麼?

她以為自己面前的男人是誰呢,這可是gong和國一號手掌,權利核心的人物,在他面前能耍多少心眼?簡直是鬧笑話!

既然自己已經提起了這個話茬,她沒理由不繼續下去,盡管他沒主動問,可有的是還是開誠布公的好,不然她心里頭著實也不太舒服。

「你給我點時間,我得理清了思路才跟你說。」她攥緊胸前的安全帶,仍感到很緊張,尤其這些事別說其他人信不信,她自己也是頗受打擊。

但事情已然成為定局,現實就活生生的擺在自個兒眼前,她沒有做選擇的權利,是真相強迫她接受。

「不急,你慢慢想,想好了再說。」其實他大概也猜得出她要說什麼,只是他依舊希望她能鼓起勇氣坦然面對,只有這樣她才能過得開心點。

一連深呼吸了好幾口氣,馮饕慢慢的把整個事情說清楚,包括當初與莫墨的事情,似乎是腦子還疼著,她好幾次都得停下來想一會兒才繼續接上方才的話。

花了近乎一個小時,她已經是盡量撿著最重要的片段,要求自己做到言簡意賅,畢竟在她旁邊開車的是一號首長,她一時半會兒感覺自己像是在作報告,甚至腰板挺得直直的,還真有點體質內的公務員跟上級匯報的感覺。

這點姚林也看出來了,只是沒提醒她,反而饒有趣味的看著她一臉「嚴肅」的模樣。

大概這才是她真正的另一面,她一面是怪癖機靈,另一面卻是冷靜淡漠似有著與本身年齡不相符的氣質。

別看她好似真的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樣子,實際上小丫頭跟人多保持一定的距離,想要打破她的心防實屬不易,姚林想著或許自己已經無意間拉近了跟她的距離,當然了,這還得歸功于這一次的「意外」,畢竟他是她最好的「傾訴對象」。

她這回算是對他全盤托底了,再也沒什麼可隱瞞的。

眼巴巴的望著他,車早就停在了別墅前邊,首長大人听的過程面色古井無波,猜不透此人真正的想法。

大部分體制內的高官皆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而眼前的男人卻是個中高手。

好半響後,姚林才略頷首。「我雖然沒學過醫,但也听過在國外確實有這一類手術,不過還在試驗階段,畢竟用人體做實驗有違人性道德,沒想到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你在取笑我麼」馮饕有些不悅的揚起眉頭。

這個男人卻是輕笑著搖搖頭,對她的控訴不置可否。「我並不是在取笑你,我是忽然明白了,為何你小小年紀時而擺出老氣橫秋的模樣,原來是這麼一層原因。」

「報告首長,假使我過了今年的生日,也不過三十,怎麼老氣橫秋了?」她擰著眉心,不滿的控訴。

「行,算是我說錯了,你確實還是個丫頭。」姚林笑起來的時候連帶眼角的笑紋一並揚起,驚艷無匹,何種風流。

馮饕不禁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這個男人難道不知道自己笑起來的時候很勾魂攝魄麼?

兒子是小妖孽,老子卻是大妖大孽,玩弄人的技巧確實都是爐火純青的。

「跟你說了這些以後這里總算是舒服多了。」馮饕拍拍胸口,苦笑著說道。

「其實有的事呢既然已經發生了,你沒必要去逃避,接受未必是壞事,凡事得朝前看。」姚林伸手想撫她的頭,一如一個長輩,可她此時卻忽然扭過頭,首長伸過來的手硬生生的止住了,不禁一怔,些許尷尬。好在姚林只揚唇收回了手。

馮饕的臉一紅,隨即趕緊轉過一邊。

說也奇怪,她並不算是很容易臉紅的人,可在他面前總不自覺的以小輩自居。

別扭了好一陣子,馮饕才說︰「你沒有覺得我就是個異類麼?」

「你難道不是個異類麼?我還以為從我認識你那天開始你就心知肚明的。」姚林笑著戲謔,滿意的看到她不可置信的瞪大水眸。

忽然姚林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不再跟她開玩笑,反而如一個關心她的長者輕微的呵斥她。

「丫頭,有時候別將自己逼得太緊,你以前想怎麼做,如今就怎麼做,喜歡什麼人就去喜歡,不要覺得只有自己是錯的,任何一件事對與錯全看你自己的選擇,但僅有一點,我希望你能跟我保證,別讓一些人一些事傷害到自己。」

「包括姚堯麼?」馮饕眯起了眼楮,不輕易放過他每一處的神情。

原本以為他會猶豫,卻沒想到他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答。「不管是任何人。」

馮饕心底駭然,都說虎毒不食子,可姚林的態度確實難以琢磨,馮饕只得點頭應下。

姚林抬腕看了一眼時間,晚上快十一點,他瞥了一眼依舊黑著燈的別墅,關心的問︰「今晚上只有一個人麼?」

「嗯,保姆不住家里的,以前一個人習慣了,就是現在房子太大。」她指的是以前的那個身份。

將她的落寞看在眼里,姚林只是壓抑住心頭逐漸溢出的心疼。對她點頭說道︰「要是害怕的話晚上就開著燈睡。」

她朝他禮貌性的笑笑,很真誠的,今天經歷太多變故,她尚且勉強壓制住滿腔的洶涌才擠出這麼個笑來,要不是姚林,恐怕她今天還不知道怎麼辦,不管怎麼說,她算是把他綁在自己這邊了,他是知道「秘密」的唯一一人,今後或許可以跟他榮辱與共。

想到這,她便跟他鄭重的道謝,又從車上下來,徐徐的走回漆黑的別墅中。

等她上了樓,開了燈,她才听見樓下車子離去的聲音。

馮饕臥倒在床上,手壓在額頭上,不自覺的「哎呀」一聲,才知道今天額頭受了傷。

今天瘋魔了一場,什麼都記起來了,可心空落落的,一想到莫墨,想起他在八寶山對自己說過的那番話,馮饕咬了咬唇,黑暗中的臉色溢出一股委屈跟憤怒。

她不知道該不該怨莫墨,可莫墨到底心里是裝著她的,這不正是她期盼了許久的結局麼,可如今她又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思及此,馮饕猛地一挺身,抓起皮包,往里頭塞了幾張銀行卡跟手機,又換了一身衣服才出了門。

隨後打了個車再次趕到了軍總醫院,她知道莫墨被送到了這里,她仍是想著要見他一面。

即使傷她再深,她仍是他的心肝,他報復也好,恨得殺了「馮饕」也好,究其原因還不就是因為自己麼?沖這一點,自己就不可能放下她。

這兩人間是孽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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