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饕在醫院用不著多久就打听到了莫墨的病房位置。只是她沒辦法靠近,且別說是不是重兵把守,光病房門口那兩個警衛員就不是吃素的,她又不想讓人知道她來過,因此路過一次後就不得不站在走廊盡頭急著團團轉。
好在她站著的位置不起眼,要不然就該讓人起疑了。
她現在的模樣卻是是要起疑的,帶著厚厚的黑色雷鋒帽,嘴上還弄了個口罩遮著大半張臉,一身黑色的羽絨服跟包粽子似的,還不滿足的在鼻梁上掛了副黑框眼鏡。
剛才詢問值班護士的時候,那些護士瞧她的眼神就跟瞧神經病一樣,覺得大半夜的還有這種人來探病,夠稀奇的。
于崇的安排還是比較到位的,莫墨受傷的事並沒有驚動老莫家,只從zhong央警衛局這邊抽調了兩個警衛員過來值班。
其實醫院哪里是危險的地方,只不過于崇是擔心徐饒跟劉昆這些紈褲子弟不甘心又跑過來鬧事,只得多留了個心眼。
莫墨剛動完手術,雖然說不搶救及時已經月兌離了生命危險,可身上中了那麼多刀,又失血過多,不得不在醫院住上一段時間,現在人已經送到普通病房,只是麻醉藥還沒過,人還昏迷著。
馮饕首先見不是重癥監護病房就松了一口氣,只能焦心的等待著能不能趁機進入病房。
她等了也不知道多久,她側邊的電梯門口一開,一陣香風涌動,估計是香水抹多的關系,馮饕帶著口罩還能聞見一股濃香,不過好在那香水味不是很俗的那種,否則馮饕就要大皺眉頭了。
那女人余光只匆匆瞥了她一眼,眉頭也沒蹙一下就徑自從她身邊走過,一身黑色的真絲長裙,外頭一件黑色貂皮大衣,踩著十幾公分的高跟鞋,溫婉的眉宇間憂心忡忡。
這是個漂亮的女人,以至于馮饕近距離看她的時候仍要感嘆一番,這種女人簡直就是天生的「禍水」,漂亮得沒法說了,尤其是精致的五官宛如老天爺精雕細琢一番,當真說不出的韻味。
馮饕心里感嘆完畢後忍不住緊緊盯著那女人,見那女人只在門口駐足了些許,好像說了什麼,那警衛員打個了電話示意,便對女人點頭示意讓開了路。
女人轉眼間進入病房,這讓馮饕口罩內的牙齒咬緊了一些。
「哼!」
瘋丫頭嘴里滿腔怒意的輕哼了一句,眼楮狠狠眯緊了一下,眼睜睜瞧著她通行無阻的進入病房,自個兒的胸口一個接一個的冒著酸泡泡。
她自認是認得這個女人的,驚艷四九城的黑牡丹,也是人家莫書記的正牌掛名未婚妻。
其實原先對冷霜染的印象是蠻不錯的,至少她不仗勢欺人,也不靠著家族的勢利為非作歹,待人待物也算是公平有原則。
只不過如今換了一個立場,她跟冷霜染之間也算是「情敵」呢,此前的好印象頓時煙消雲散。
冷霜染自然是于崇主任通知的,起初接到電話冷霜染還頗為驚詫,首長的秘書居然會把電話打到她這里,可不是怪事一樁麼?
可驚詫過後,冷霜染才知道原來是莫墨出了事,于崇在電話里只通知她趕到醫院,並沒有說明莫墨入院的原因,言語間委婉的表示首長不願意驚動老莫家的人,只單獨通知她一人前往,冷霜染精明過人,知道其中必定有什麼隱情,只是以她跟于崇之間的關系也不便開口過問。
冷霜染望著身上包著綁帶,胸口跟腰月復好幾處溢出血的地方,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冷氣,吸入鼻中的空氣帶著消毒水跟血腥的氣味。
冷霜染坐在前邊的椅子上,始終蹙著眉心,漂亮的臉蛋此時覆滿心事。
這個男人,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她從來沒有看透過,也從來沒有試著了解他。
她並不喜歡這個男人,當然了,也說不上討厭。
盡管兩個人的在一起的時間不短,可真正獨處的時間估計不會超過四十八小時,整整兩年了,她也曾試著去靠近莫墨,可當她靠上去的時候,莫墨似乎有不著痕跡的遠離她一點,依舊是客客氣氣的,用永遠不會傷害她自尊的方式來婉拒。
他要的是利益的交換,而不是一個真正的妻子。
當然了,男人,她身邊從未缺過,到底也是各取所需,說不上對莫墨多有感情,也從不許恪盡忠誠,原本兩人之間就沒建立起任何親密的聯系,更說不上背叛了。
冷霜染見躺在病床上的莫墨此時了無聲息,似死去一般,臉上退了一層血色,白得嚇人,薄唇始終緊緊抿著。
起身倒了一杯溫水,拿到他面前,打算給他潤潤唇。
但冷霜染終究還是放棄了,把水杯擱在床頭,轉身走出病房,實在是因為里面的氣氛太壓抑,她不得不暫時出去透會兒氣。
馮饕本以為冷霜染不會出來的,沒想到不過短短十幾分鐘時間她便出來了,神色依舊如常,看不出發生過什麼事。
見她走過自己這邊,馮饕趕緊低頭裝著看手機,好在冷霜染也沒怎麼在意她,反而是去了隔壁的洗手間。
按理說病房內應該有浴室,也不知冷霜染怎麼會跑外面來上廁所。
馮饕滿月復狐疑,卻也緊跟著轉身進洗手間。
剛一進去就聞見一股煙味,不沖,應該是女士香煙,她以前也抽過這種,所以能分辨得出其中的區別。
敢情這個女人是怕在病房內影響到莫墨才跑這里抽煙。
過了十來分鐘,馮饕听見「隆隆」的抽水聲,曉得這個女人是要出來了,趕緊跑到洗手池裝模作樣的洗手,手心打上洗手液,慢慢騰騰的搓著。
終于見到冷霜染出來了,也走至洗手池,只不過當看到旁邊那個「臃腫」的胖女人仍是一怔,似從未料想到這個世上還有這般奇怪的人。
但也不認識人家,冷霜染也打了點洗手液慢慢洗手,不時望著鏡子整理妝容。
漂亮女人見到鏡子總是很難離開,尤其是冷霜染這一類的頂級美女,甚至于還從包里拿出化妝鏡仔細補妝。
馮饕低著頭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心底猛然做了一個很牛逼的決定,余光瞥著旁邊的女人,見她收好化妝鏡整理了下頭發,轉身正準備出門的時候,馮饕右手五指並成刀刃的形狀,手起手落,迅速朝著她溫軟的後頸一劈,冷霜染來不及驚呼就軟軟跌在地板上。
馮饕甩了甩手,那麼用力她的手也會疼,但心「撲通撲通」的劇烈跳著。
其實她也沒什麼把握就能夠一次把人砍暈,這一招她記得自己還是跟劉昆學的,沒事的時候她喜歡扯著劉昆說些他在維和部隊的事情,尤其是喜歡听他前幾年去索馬里還附近的事,其中還學了好幾招防身術。
但手刀絕對不是劉昆主動提起的,是她自己好奇,非要纏著劉昆講解。
準確來說砍的是脖子兩邊的頸動脈。從科學角度上說砍後頸導致大腦在顱腔內前後震蕩踫觸顱腔壁,導致大腦暫時昏迷。
這要是用力過度一不小心就會把人給弄癱瘓了,要是用力不夠就只能反過來被人暴揍一頓。
所以說馮饕也是提著一顆心冒險一次。
好在力度剛好,這給她成功砸暈了冷霜染。
雖然明知道過十二點醫院里基本不會有人上洗手間,病人就更不會了,但馮饕仍很謹慎的將人拖進其中一個門內,關緊了門把冷霜染扶在馬桶上,她才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氣喘吁吁的開始解開自己的衣服。
其實她這一招很「損」,小腦袋瓜子壞主意挺多的,把黑牡丹扒個精光後感嘆了一番人家的好身材,穿好她的衣服後也不忘記把她那肥厚的羽絨服給人家套上,她可不希望冷霜染事後給著涼了。
不過穿著那十幾公分的高跟鞋仍不是很習慣,盡管不是第一次穿高跟鞋,以前在海關的時候也經常穿,只不過沒穿過那麼高的,走起路來免不了要小心地面,就怕不小心給摔著了。
但光是換裝還是不行的,zhong央警衛員可沒那麼好糊弄,好在她又從冷霜染的包包里找到一副墨鏡,也不管大半夜的別人怎麼看她,她架著一副墨鏡從洗手間內堂而皇之的出來。
走到病房門口,她頗為風騷的撩了一下頭發,好在這幾個月剪發,頭發倒是夠長,很精明的用劉海遮住額前的傷口。
那兩個警衛員臉上依舊是冷冷的表情,對此不為所動。
其實人家起初見到冷霜染的時候早就覺得「驚為天人」了一番,此時倒不好再盯著她瞧,況且冷霜然有種氣質,讓男人看了不由得新生敬畏,如今越發不會去看她了。
馮饕安全過關,一進門就把病房門口關好,吐了一口長氣,才趕緊走至病床邊。
見那如「死人」般躺在床上的人,馮饕心頭一軟,卻站著沒動,沒急著撲上去,反而眼神清冷的就那麼望著他。
她拿下墨鏡,心中化不開的心疼,可硬生生壓住了自己沖到跟前的yu望,只痴痴的盯著他瞧。
忽然想起以前的一幕幕往事,內心頗為感慨,他跟自己,究竟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明明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但如今卻是命途多舛,一轉身,一經年,兩人確實隔了海角天涯的距離。
我在你眼前,而你卻不知道是我!
多麼諷刺,多麼幽怨!
她眼中一抹淚很快聚積了起來,但狠心的壓下,沒讓它流出。
她不能讓自己在此時崩潰,尤其在他的面前。
看見床上擱著一杯水,上邊被白色的水蒸氣覆著,馮饕心中一動,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卻把旁邊一張椅子撂倒,房間內發出一陣聲響。
她被嚇得動憚不得,吞了一口唾沫星子,有些不放心的去看他,見他依舊安穩的睡著,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她好像越活膽子越小了,以前面對任何事情皆能很快的冷靜下來,但偏偏心性好像小了一輪,或許是知道自己的二次生命得之不易,她不得不珍惜每時每刻。
椅子上原本掛著莫墨的外套,隨著椅子倒下,那衣服也披散在地上,馮饕將椅子扶起,又拿起他的外套,上面染著不少干涸的血漬,依舊觸目驚心。
馮饕剛想放回去,卻眼尖的瞥見內襯口袋一角露出的某個東西。
她模了進去,那是一條折疊整理了的手帕,正中央一抹暗紅。
她頓時捂住嘴巴,怕自己喊出聲,眼前模糊一片,強自壓下心里那頭到處亂撞的猛獸,她卻是把那手帕塞到自己衣服里。
帶著滿月復委屈卻又倔強的,哽咽咕噥道︰「這個東西我收回了,算是從沒給過你了,這血當初可謂是白流了,誰讓我傻呢,當時滿心都是你,但是,今後我跟你,怕是再也沒有關系了,我收回了這手帕,也總算是收回了這顆心。」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氣話還是實話,反正她也就那麼說了,說完以後也就真的走了,頭也不回,不帶一絲留戀,仿佛沒有來過。
可當她離開之後,她並沒有瞧見病床上那毫無血色的男人驀地睜開眼,目光如刀鋒,凌厲,尖銳,帶著自責,悔恨!還有一絲瘋狂!
當莫墨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出院後,馮饕早就到了上海,是的,她又回到「家鄉」了,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懷念。
她實際上是工作調動到的上海,可以說姚林在這方面安排得很到位,完全滿足她的要求。
但馮饕清楚自己到上海是為什麼,一部分目的是卻是為了「探親」。
她盡管可以拋棄過往安心當馮家的大小姐,至少在馮家她是老爺子的心肝寶貝,是被人捧在手心怕摔著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寶貝疙瘩,可她不能說拋棄過往就拋棄,她得知道杜家如今的狀況,她要想在馮家心安理得的當大小姐就必須走這一趟。
做人得憑良心,盡管杜家的某些人不待見她,可畢竟也生養了她二十年,這一趟值得她來。
其實在她來上海之前,卻不知道姚林已經暗中派人收集關于去年七月份在上海虹橋機場快環附近發生的車禍,包括車禍後送往上海瑞金醫院,當時操刀的七八名腦科大夫,其中資料上就有關于瑞金醫院院長陳祥的信息。
總書記辦公室的紅木桌面上陳列著一疊厚重的資料,資料總不僅列舉了詳細的過程,其中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機密,里面記載了車禍事故中的另一名當事人海關辦事處的杜蕾絲同志跟馮饕的手術過程。
這一切跟馮饕跟他提過的一些信息不謀而合,丫頭確實沒有對她隱瞞,只不過她大概沒想到被某些人當做一例臨床試驗。
如今再追究這些也沒什麼用,姚林雙指敲著那一疊資料,眉頭兀自緊鎖,待于崇進來的時候也沒展開。
于崇還是頭一次見首長因為國家大事以外的事情愁眉不展,心中雖然詫異但面上卻不會表露絲毫,只泡了一杯濃茶遞上前。
「首長,快兩點了,要不要我給你下個面條?」于崇說的兩點可是凌晨的兩點,姚林晚上只簡單吃了半碗飯又緊接著處理公務,在他呈遞上這份資料的時候,似乎他就是這個狀態了。
最高領導人的身體狀況于崇不得不時刻擔憂。
「于崇,這件事你怎麼看?」姚林把那份資料合上收到抽屜里,眼神落在于崇身上。
這份文件是于崇經手處理的,于崇自然清楚相關內幕,驚訝歸驚訝,但驚訝過後卻思量起首長的態度。
首長對這個丫頭似乎過于上心了,或許還夾雜著某些微妙的感情,但這些話于崇是絕不可能在姚林面前提起的,他是首長身邊最親近的秘書,也是嫡系心月復,很多事不需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要放在心底謹遵首長吩咐便是。
「首長,我覺得這事既然已經發生了,事後再追究也沒什麼意義,倒不如暫且放下。」于崇在心底尋思了片刻才說道。
顯然他猜對了姚林的想法,首長唇一劃,看向他的眼神很不一般,似要看穿看透,但心里卻很滿意于崇的心思伶俐。
好的秘書,最重要的便是與領導的意見一致。
馮饕再一次人間蒸發了,難得的是馮家對此似乎置若罔聞,倒不見老爺子焦急,似早就知道一切。
馮饕在八寶山的事終究是壓不住的,老爺子自然清楚不能將馮饕再放到是非之地,跟姚林一商量,兩個人便達成了一致意見。
一老一小,「合伙攛掇」,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放在了上海。
當然了,老爺子知道自家丫頭被那幾個紈褲盯上了,甚至還扯上了老莫家的嫡孫,這才是他最憂心的,可再深層一點的內幕,姚林自然不會叫老爺子察覺,這也算是變相保護丫頭的一種方法。
馮饕倒上海也不完全是自由的,她是工作調動過來,被安排在上海警備區後勤部擔任某個科室的秘書,其實完全就是給她開後門進來的,秘書的工作照舊有人在干,她不過偶爾幫下忙,平時很清閑。
這一日馮饕打了個車,依舊來到杜家的老公館,卻料想不到原本氣派的杜家鐵門緊鎖,原本執勤的保安也撤走了,鐵柵門外貼著封條,往里邊看瞧不見一人。
馮饕不由得吃驚,什麼時候杜家居然淪落到這一地步,在上海還有誰能把杜家逼至此呢?
馮饕腦子還沒理清,身後一陣喇叭聲,卻見一部黑色的奔馳停在面前,里頭走出一人,卻也是「熟人」。
作者有話要說︰趕著出門,發文可能有錯字,待諒解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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