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成長手札 六︰君子于庖廚

作者 ︰ 血靈林

原月沒有經歷過高考,也就沒有體驗過傳說中煉獄般的題海戰術。但她覺得她現在的情況也差不多了,將《四書六經》的繁體字全部標注成簡體字後已經一個月過去了,期間她還得練字。

按照曾經的計時,她每天五點準時起來,花一個小時背書,然後去上學。啟蒙班的課業並不重,老秀才會在每年的一、二兩月教班里的新老生識字,剩下的時間就叫他們背書,偶爾來講了一下書的內容理解,其余的時間都花在科舉班上。

她已經把啟蒙班該背的書背好了,每天來上課就是向陳剛正問字,她不好意思把人家學習時間都佔了,就每次見他放下書趕緊提問,每次不超過半個小時。提問之外的時間她都拿來練字,一筆一劃,漸漸有了一點字帖中字的模子,卻寫不出半點字的神韻。

宋媒見她這麼用功,不解的同時格外心疼,天天雞鴨魚肉換著來。她一門心思撲在書海里,不知今夕是何夕,錯過了翠花的婚禮,直到某天學堂放假,她才記起晚娘和陳清的婚事,明天是他們的婚禮。

因為晚娘是二婚,所以沒有弄得太熱鬧,老秀才計劃在家里擺了兩大桌酒席,把科舉班里的學生全請了,啟蒙班的小蘿卜頭自然忽略,倒是意外地把原月叫來了,讓她驚訝了好久。

宋媒作為他們媒婆,婚禮時要全程陪同。今天晚上忙著清點婚禮必須的喜慶用品。原月在一旁躊躇了良久才問道︰「娘,我明天要去老師家吃酒,應該送什麼啊?」

宋媒停下手中的動作,想了想說︰「送一塊臘肉再加一籃雞蛋就行了,娘明天幫你準備好,你快去睡覺。」

原月看著蹲下後幾乎變成大紅燈籠的宋媒在一堆同樣紅艷的喜慶用品中忙碌的時候,突然有些心疼。

雖然她漸漸了解到宋媒是個金錢至上、攀附權勢的黑媒,但對她這個女兒真的很好,無條件無極限地寵愛。仔細想想,她沒有父親,在重男輕女的古代,宋媒一個寡婦要把傻子女兒撫養長大有多不容易。為了女兒的藥錢,為了滿足女兒的喜好,為了讓女兒過上舒適的生活,現在還要供女兒讀書,筆墨紙硯書沒有一個不耗錢,特別是以她的消耗速度,宋媒不擇手段地賺錢似乎無可厚非。

她沒有資格指責宋媒,以她現在的狀況根本賺不到錢,這在另一方面也成了她讀書的動力,盡管她不知道她讀完書能干什麼。

突然覺得很無力,很沮喪。她上前蹲在宋媒旁邊,輕聲說︰「娘,我幫你吧。」

宋媒咧嘴一笑,這張肥碩的臉以及那顆大大的黑痣似乎也沒有那麼面目可憎了。「娘一個人就好,月兒讀書辛苦了,去睡吧。」見原月一臉執拗地看著她,她只好說︰「那月兒幫娘清點一下棗子、桂圓的大概數量吧。」

母女倆于是蹲在一塊干活,相比宋媒壯碩的身子,原月單薄的可憐,她的練武強身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現在滿腦子都是奇形怪狀的復雜的字。這一幕出奇地和諧,原月偶然擦過宋媒的身子,感覺心里很溫暖。

第二天一早宋媒就去老秀才家忙活了,原月本來想一起跟過去湊熱鬧,然後直接呆到晚上參加宴席,但一覺睡醒已經日上三竿,給老秀才的賀禮宋媒已經準備好放在她的課桌上,算算時間,現在過去應該趕得及去老秀才家混一頓午飯。

既然參加人家喜宴,打扮就不能像平時那麼邋遢了,她拿出新做的一套桃紅色羅裙,跑到宋媒房間的大鏡子前看了看。裙子很合身,但是這張臉太沒有喜氣了。

清秀的小臉在宋媒的雞鴨大補之下除了豐潤了一點點,其他沒什麼改進,還是蒼白得可怕,還因為讀書太過刻苦,眼楮下一塊青得發紫的眼袋不忍直視,大眼楮也不怎麼有神,完全沒有青蔥少女的朝氣。

不過她本人不甚在意,看見桌上的胭脂就拿起來往臉上隨便抹抹,第一次動用化妝品,抹得又厚又不均勻,紅艷艷的就像猴。她想起原來的小姐妹小三特別喜歡鼓搗化妝品,而她的……爸爸也很善于做化妝品……

甩甩頭,她把臉上的胭脂洗掉,頂著一張清水掛面的臉去賀喜了。新娘子中午就被接走游村了,剛好和原月錯開,她到的時候老秀才家里滿是喜慶過後的狼藉,老秀才一個人孤零零地掃著地,背似乎更佝僂了。

晚娘嫁人了,老秀才又要一個人生活了。

她壓下心里的憐憫,咧嘴一笑,大咧咧道︰「老師,我來幫你掃地!」跑過去搶過掃帚,殷勤地揚起一地塵土。

老秀才迅速後退兩步,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袖子一甩,無比高貴冷艷地走進屋內。原月撇撇嘴,低頭認真開始打掃起來。紅色的絹花、紅色的紙串,被人們來回踩踏,頗有「一股零落成泥碾作塵」、「化作春泥更護花」的味道。

她一下子萌發出葬花的憂傷,把所有垃圾都掃到院子里的榕樹下,幽幽地嘆了口氣,轉身很自來熟地進屋去找老秀才,卻發現他在廚房燒菜。動作有些僵硬,但是炒菜流程包括油鹽醬醋的位置都很清楚,原月暗自猜測是晚娘第一次嫁人後練出來的。

她這才想起這里晚上還要設宴,只是沒想到老秀才會親自下廚招待他們,古代不是有君子遠庖廚之說嗎?。而且讓一個老人家給一群年輕人做飯好像說不過去,而且還是師生關系,按正常來說,老秀才肯吃他們這些學生做的飯都是給他們面子。

「過來把菜洗了。」老秀才頭也不回地吩咐。

「……」她愣住了。

「把鴨殺了。」

「把魚剖了。」

「給我打一瓶醬油回來。」

「算了,柴快沒了,先去院子劈柴。」

「……」

要不要使喚得這麼歡快?算了,看在他今天嫁女的份上不和他計較。

先要砍柴,她舉起柴刀往木墩上豎起的木柴砍去,並以她常年練武養成的洞察力和精準度穩中紅心,但是木頭紋絲未動,她卻被這一力道震得手麻。

她這才想起現在的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孱弱少女。

「**!」她憤恨地往手上吐了兩泡口水,重新掄起柴刀,一下沒反應就兩下、三下……那根手臂長的木棍被砍得木屑亂飛,總算斷成了兩截。放下柴刀,她的虎口已經腫起來了。

看來很有必要把強身健體提上章程了。她暗想。

現在的感覺就像剛剛開始練武,那時還很小,每天被折磨得又苦又累,還不敢在院里的其他人面前露出馬腳,只有每晚在被窩里偷偷觸模傷口。所以她對虎口的傷並不在意,重新拿起柴刀準備繼續坎。

「不要砍了,先去把醬油打來。」老秀才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出來,往她懷里塞了一個竹筒和三枚銅錢,硬邦邦道︰「快去快回,還有一堆菜沒弄。」

原月二話沒說接過東西打醬油去,深深覺得古代學生在老師面前真不是個東西。

至于殺魚宰鴨,她雖然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沒爹疼沒娘愛,伙食不好量還是足的,沒有苦逼到她親自下廚,所以她壓根不會。但在老秀才的高壓目光下,她不得不一手抓起鴨的脖子,一手拿起菜刀,然後茫然地看向老秀才。

老秀才很清楚宋媒的德行,肯定不會讓她的寶貝女兒做這些事情,所以他現在就是故意折騰原月,一是母債女還,二是磨磨這丫頭的傲氣。

別以為他人老了腦袋僵化了只知道教書,原月的飛速進步他還是看在眼里的,雖說她年紀大,接受能力會強于小孩,但是前提是她完全不識字,竟然在一周之內學完啟蒙班的內容,而且他沒有講解過大意她就已經理解得七七八八。

最重要的是她原來還是個傻子!難道傻子正常了之後會變得特聰明?

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活過大半輩子的知識分子,比起心高氣傲的年輕書生他更多了識人的能力。他一眼就看出原月身上帶著一種莫名的傲氣,讀書人有傲氣很正常,但必須懂得收斂,以後做官……以這丫頭的才智和氣性,他倒真想好好培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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