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陽沉著一張臉,半晌道︰「竟有歹人膽敢刺殺你,這實在是……」
「祁院長無需憤怒,只是我手里有一個小東西,您不妨看看。」吳玨明臉色蒼白地笑笑,從懷里掏出一樣東西放在桌上。祁陽瞄了一眼,臉色大變,「大人的意思是……」
這是一塊檀木制的腰墜扇墜,上面刻了一個凸起的「蘭」字。每個蘭亭書院的學生都擁有一塊這樣的墜子。如此吳玨明的意思就很明顯了,他懷疑他遇刺的事和書院里的某個學生有關。
這無疑是狠狠扇了書院一巴掌,但是在這個「證據」面前,任何辯白都是無力的。祁陽只能作出表態,道︰「我現在就把學生召集過來一一盤問。」
吳玨明抬手制止了他,「我不想打草驚蛇,而且這麼一個東西想要仿制很容易。我只是想來和院長提個醒,順便幫我注意一下哪些學生有異常舉動。現在那些學生現在還在等你,我就不多打擾了。」說完便大步離開。
祁陽望著他的背影,搖搖頭感嘆時光不饒人,轉身目光剎那間嚴峻起來。書院里的學生雖大都是權貴子弟,但各自的家族分數不同的派系,也造成了學生間分明的黨派劃分。
其中勢力最大的三個劃分包括郡守歐陽廣一系、郡尉吳玨明一系,以及本地保守勢力一系。
因此,他毫不懷疑吳玨明所言的真實性。只是沒有想到矛盾已經激化到這麼嚴重的地步。吳玨明既然讓他注意就一定不是客氣話,難道要叫教書先生們幫忙?不不,吳玨明並不希望事情鬧大,而且他也不能完全信任那些先生。
找清秋吧?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被他否決,他祁陽這輩子最大的敗筆就是娶了清秋的娘岑十三,要他為了這件事去向岑十三低頭?絕無可能!
他攤開一張大紙,刷刷幾筆寫下歐陽遠三個字,馬上涂去。明面上他是中立之人,但是他心中的天秤是偏向郡守一系的,歐陽遠雖然是個不錯的人選,但是歐陽大人不可能讓他做這種事。想了想,他又依次寫下幾個名字,涂去幾個,最後剩下鄭佔,以及鐘文艷。
一場辯論會不僅以出人意料的結果收場,還引來吳郡尉,接著祁院長和吳郡尉離開,留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覷。
「可以走了嗎?」原月小聲問岑清秋。
岑清秋心中還在思索祁陽和吳郡尉匆匆離去的原因,被她打斷並無慍色,笑著道︰「看來吳大人和院長有要事相談,既然這麼久沒有回來,我們該是可以離開了。」他雖是回答原月的問題,臉卻是對著坐鎮現場的**和黃淵。
**點點頭,笑道︰「大家也累了,都回去吧。」
「鄭先生,院長還沒有發話。」黃淵皺眉。
「無妨。」**擺擺手,對搖擺不定的眾人說︰「想離開的都走吧,有事我給你們擔著。」
大家這才放心離開。
原月咂咂嘴,道︰「不知道可不可以轉班,我挺喜歡鄭先生的。」
「姑娘家可不能亂說‘喜歡’二字。」岑清秋剛好和她走同一方向,听到她的感慨不由笑著糾正。
大家都是三三兩兩地離開,歐陽遠站在原地怔愣了一會兒,神色微黯,看了一圈離去的眾人,選定岑清秋和原月的方向追上去。「你們要去哪?」
「去接鐘師姐。」原月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我去探望一下顧先生。」岑清秋微笑回答。
歐陽遠毫不猶豫走到語氣更好的岑清秋身邊,同樣回以一笑,「正好我也去找顧先生探討一下琴技。」
原月在心里撇嘴,別看歐陽遠人畜無害的小模樣,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就是他最好的代名詞。他的琴技估計也就只能和她探討一下看怎樣才能不危害社會。
三人沒走幾步就和走向同一方向的程法撞到一起。自從知道了程娟的不幸命運以及程家兩姐弟感情良好,原月就對程法不那麼討厭了,因此此刻她極有禮貌地對他點點頭道︰「程師兄。」
「受不起。」
程法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拂袖離開。
「程法他心情不佳。」岑清秋為難地替他解釋。
她冷哼一聲,「看出來了,以後我再叫他師兄我就是豬!」
「……」
歐陽遠捂著肚子大笑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打擊她,就被她的話堵回嗓子眼︰「你別再一口一個鄉下女人叫我,一次兩次就夠了,別把毒舌當直率,活該你交不到朋友。」說完看也不看一眼臉色驟變的歐陽遠,快步往前走去。
岑清秋搖搖頭,拍拍歐陽遠的肩膀,跟上原月。歐陽遠猶豫半晌,也跟了上去。
四個人在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上走成一豎,先路過了平日顧蘭言撫琴的小亭,原月特意多看了一眼,里面很簡單很素淨,只有一個蒲團和一張石桌。
沿著小徑在竹林里七拐八拐,終于來到一間竹屋前,鐘文艷和程娟正坐在屋外品茶。見到他們過來,微笑著對他們點頭。
「看樣子很好嘛。」歐陽遠先一步走上前,乖巧道︰「程師姐,好久不見了。」
「程家和歐陽家是世交。」岑清秋對原月解釋。但那是在程娟嫁給吳玨明之前,自那以後兩家只有明面上的來往,真正的交情已然不再。
「遠兒。」程娟看著歐陽遠感慨頗多,其實當年程家和歐陽家有聯姻的打算,父親曾向她隱晦提過。在遇見吳玨明之前她對聯姻並無反感,雖然她比歐陽遠大了四五歲,但是從小一起長大彼此都算了解,比嫁一個陌生人要好得多。
「姐。」程法沉著臉喚回程娟的注意力。
原月看不下去兩個大男人爭寵,抬步往屋里走。鐘文艷連忙制止她,「原師妹,你做什麼?」
「找顧先生探討琴技。」她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歐陽遠一听連忙道︰「我也是。」搶在原月之前進去。這下鐘文艷不好制止原月,而且猶猶豫豫地也想跟進去。
這時顧蘭言正好從里面走出來。竹門比他的身高略低,他微彎下腰,一縷黑發從他左頰滑下,隱約可見兩片弧線優美的薄薄的唇,而當他迎著他們抬起臉的時候,明媚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灼灼亮眼,恍若一朵冰蓮在眾人面前靜靜綻放。
無關外貌,就是那種冰而不涼的冷冽氣質。
鐘文艷看了一眼就飛快低下頭,紅暈悄悄蔓上臉頰。
不知出于什麼樣的原因,除顧蘭言以外的三個男人紛紛看向三位女子。待鐘文艷含羞低頭後,程娟也不好意思地笑笑,別開臉,原月左看右看,嘟囔了一句,跟著低下頭,動作之干脆利落果斷到位跟投降一樣。
只有離她最近的岑清秋隱約听見了她的話,似乎是——「怪不得把公主勾得神魂顛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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