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試過後是鄉試,同年八月在州舉行。倫山郡隸屬親郴州,同屬親郴州的還有崖山郡和汶山郡。
崖山郡郡如其名,以崖多崖險著稱,山林面積佔全郡面積百分之五十以上。因此此地農業不夠發達,獵戶的數量卻相當于其他地方農民的數量,常有珍貴的野生動物皮肉出售。
汶山郡乃多震之地,一年三小震,三年一大震,因此汶山郡的人大都居于郡邊緣,郡中心是大片廣袤的土地。傳說那里埋藏了大量珍寶,關于珍寶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其中最靠譜的說是古代貴人的陵墓,那些珍寶都是陪葬品。但最大的問題是連珍寶都還沒影,更別說它們的來歷了。
相比較而言,倫山郡是三者中最富裕的,因此親郴州唯一一個蘭亭書院設在了倫山郡。而崖山郡最出名的書院是清雅書院,汶山郡的則是天城書院。
本來嘛,蘭亭書院打著蘇蘭亭的名頭,是可以傲視其他「雜牌」書院的,但是今年郡試清雅書院和天城書院的學生都表現得很好、非常好!蘭亭書院雖然不遜往年,但是還是感覺到了亞歷山大,特別當郡首名被一個女子佔了,這不知是該宣揚倫山郡連女子的水平都非常高,還是本郡的男子連女子都不如。
于是在這樣一種尷尬的狀態下,祁院長提出了游學的倡議,通過郡試的十七名學生都有資格公費去另外一個郡考察學習。然後又就去哪個郡展開了公開投票。這些細胳膊細腿,完全沒有冒險意識的書生,一致決定去崖山郡,倫山郡那邊可憐兮兮的只有兩票同意,分別來自原月的被她逼著投票的邱家同。
而這些沒有冒險意識的白面書生卻相當有出風頭的意識,大家繼續一致決定策馬前往,于是一干人浩浩蕩蕩地跑去驛站挑馬,那里現在也成了販馬的地方。
「我就算了。」原月擺手。
岑清秋避開大家來到原月身邊。目視興奮的眾人,低聲道︰「為什麼不去?」
「不為什麼。」
「因為葉俗?」
她臉色微變,別過頭不說話。
岑清秋見此便明白了她在擔憂什麼,他說︰「你可能不知道,他差一點被抓進牢里。葉家花了萬兩黃金才把他救出來。」
她驚訝地看向他,隨即臉色一沉,冷冷道︰「你在懷疑什麼?我說過不會說就是不會說,你……愛信不信!」她轉身就走。
岑清秋連忙拉住她。確定沒人注意到他們後,才湊近她耳邊小聲道︰「我沒有懷疑你。你知道這萬兩黃金送給誰了嗎?」
「不就是歐陽遠他爹嗎?」她嗤笑。
「是顧先生。」
她愣了愣,回頭看他,無聲道——顧先生知道?隨即垂下眸子,喃喃道︰「一個小妾換來萬兩黃金,這顧先生究竟……」
岑清秋也感嘆︰「真不知該說不愧是顧先生,還是顧先生不過如此。不過不管這樣,顧先生已經默認這件事揭過去了,你不用擔心葉俗會對你做出什麼事。」
她沉默了半晌。道︰「……那好吧。」
一伙人來到驛站後直奔馬廄,對各種各樣的馬評頭論足,都一副很行家的樣子。原月和岑清秋注意到站在不遠處含笑看著這里的葉俗,猶豫了一下走上去。
「葉大哥。」原月低頭悶聲道。
葉俗大笑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怎麼?犯了錯誤來向我認錯還是有事相求?」
她抬起頭卻不知該說什麼,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你還好吧?好像瘦了點。」
她這一說,不僅葉俗,連岑清秋也大笑起來,「葉俗,這就是塞翁失馬吧。萬兩黃金終買一瘦啊。」
葉俗笑得三下巴劇烈顫動。過了好久才平靜下來,看著原月,嘆了口氣道︰「你是不是一直擔心我對你動手?」
她微怔,沒有回答。
葉俗繼續道︰「無論你信是不信,我真心覺得你與我投緣,也是真心想把你當妹子疼。或許後來有擔心你泄密,但是當時我的第一個念頭是怕被你害怕嫌惡。」
「為什麼……會這麼想?」她一時沒轉過彎。一雙大眼盛滿清透見底的茫然。
「不說你是女子,就是一般男子親眼朋友殺人都會有那樣的感覺吧?」葉俗直視著她的雙眼,想從中看出她真正的想法。
這時挑馬的那群人已經選好戰利品,牽著去付賬了。葉俗拍拍兩人的肩膀,笑道︰「你們快去吧,我沒留私貨,再遲好的都被挑走了。」
岑清秋自己就有三匹好馬,所以來只是湊熱鬧。原月不懂得挑。看了半天,耳邊充斥著葉俗和岑清秋的各種建議。一個頭兩個大,只好說反正還有幾天才出發,讓葉俗幫她留意著,就趕緊跑了。
回到家還沒喘上兩口氣,就有人來通報說歐陽大人有請。她膽戰心驚地到了之後發現在的還有鐘文艷和鄭佔,就問他們發生什麼事了。
「好事。」鄭佔笑眯眯道。
過了一會兒歐陽廣率領眾人浩浩蕩蕩地來了,她這才知道他們三人在吳玨明的事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所以要表彰他們。
鐘文艷拿到了一套價值百兩的首飾,鄭佔則拿到了一塊地皮,也值上百兩。輪到原月的時候,她拼命克制還是禁不住兩眼放光,就听歐陽廣道︰「此次你不僅貢獻卓越,還吃了不少苦頭,兼你拿到了郡試榜首,所以給你的是最貴的,價值百兩黃金!」
「 ——」眾人的目光各種羨慕嫉妒恨。
原月的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揚,頓時無比期待她的獎勵。這時听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她回頭就看見四個人一起提著一個大物件朝這邊走來。她睜大眼楮想看清楚,就見他們突然手一松,東西掉在地上。
這可是她的獎勵,怎麼能這麼不小心?她忙忙跑上去,然而在看清獎勵的時候她嘴角一抽,石化了。
不知是看見她的表情覺得很搞笑還是真的很高興,歐陽廣笑得直不起腰來,邊笑邊含糊不清地道︰「听王洪說你當時想把它買下,但是錢不夠,現在本郡守就把它送給你。別看它現在這樣,剛買來的時候可真花了千兩黃金呢哈哈!」
原月一動不動地盯著地上奄奄一息的馬,不知道歐陽廣什麼時候離開了,也不知道鐘文艷和鄭佔來和她說了什麼。等到諾大的地方只剩下這一人一馬,她突然跳起來大叫︰「你不是鬧絕食嗎!怎麼到現在還不死!我的百兩黃金啊,全被你糟蹋了哇哇!」
馬兒打了個響鼻,棕黑色的馬眼淡淡輕蔑地瞥了她一眼,就看向其他地方。
原月氣得想踹它,但它半死不活的,真怕一腳直接把它歸西,那她的一百兩黃金就徹底沒了。
「你們等著吧,我肯定把這一百兩變本加厲地拿回來。」她自言自語一聲,然後低頭對著馬惡聲惡氣道︰「听說你值一千兩黃金,你最好別死,等我把你養回一千兩立刻把你賣掉!」
……
既定的出發日期是十天後,這十天內原月使勁各種辦法養肥這匹馬,卻毫無進展,它每天只肯喝少量的水,隨便一模都是一排骨頭。
岑清秋說葉俗頗通養馬只道,她就把馬帶到驛站。她看見葉俗那肥胖到讓人忍無可忍的身材,突然想起自己說過了郡試之後要幫他減肥,于是把暫時死不了的馬扔到一邊,列出一百零八套減肥大計,每日督促葉俗實行。一周過去,岑清秋來找葉俗,發現他整整瘦了一圈,三下巴也變成了雙下巴,不由驚嘆連連。
原月扔下忙著訴苦的兩人來到馬廄。
「卡魯賓,你到底想怎麼樣?想要馬糧?或是母馬?」她喃喃自語,突然眼楮一亮道︰「難道你想要自由?」
卡魯賓瞥了她一眼,不屑地打了個響鼻。
就在她放棄,準備另尋一匹馬去崖山郡的時候,卡魯賓奇跡般地站了起來,然後開始大量進食並嘗試奔跑。不到兩天,就趾高氣昂地立在了原月面前。
它的毛色很雜,即使已經被刷得很干淨依然不變,從表面看根本不像個千里寶馬。但它的脾氣足以證明這一點,恢復氣力的它一個時辰把原月甩下去二十多次,看得一同練馬的眾人都心有余悸,紛紛躲遠。
又過了兩日,原月已經可以勉強不被甩下馬背,就和眾師兄弟一起揮別眾人,踏上前往崖山郡的路。
考慮到這些學生平時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子弟,書院臨時給他們配備了一個帶隊先生——王洪。這使大家興奮的心情大減,干什麼都小心翼翼,生怕觸了王洪的霉頭。
倫山郡和崖山郡距離不遠,快馬加鞭只需兩日,但蘭亭書院這伙人的馬技堪堪及格,干了兩天兩夜的路還不到總路程的一半,而大家都已經叫苦不迭。
「又要露宿野外!?」歐陽遠哀嚎一聲,毫無形象地一地上。眾人的情形與他相差無多,只是不敢這麼喊出來。
鐘文艷一個真真正正柔弱的姑娘家最是淒慘,因為騎馬,柔女敕的大腿內側磨破了,可能還出了血,疼得她齜牙咧嘴。但是一眾人幾乎都是男子,她怎麼好意思說出來?而唯一一個同性原月也顧不了她,被王洪使喚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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