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舞陽二人吃完了魚,婦人給他們燒了兩碗清淡野菜湯,他們喝了兩碗頓覺酣暢淋灕,舒服至極。謝過婦人,二人就準備回溫州府,剛走出院門沒幾步就遇到匆匆而返的漢子。
看著漢子怒氣沖沖的樣子,周舞陽不禁拉著他問道︰「大哥,發生了什麼事兒?」
漢子看了二人一眼,道︰「大兄弟,大妹子,你們快走吧。都是些族里的小事兒,和你們沒什麼關系。」
見他如此說,周舞陽二人也不好再問,道了聲謝就要走開,幾個漢子舀著哨棍走了過來,朝院子中喊道︰「三哥,族長讓俺們來把嫂子綁走,得罪了。」
周舞陽聞言大驚,「他家嫂子犯了什麼罪,要綁走?」
對于古代這些莫名其妙的規矩周舞陽也不是特別了解,所以也不敢亂說話。家有家規,族有族規,他一個外人也不好干預,于是開口問到。
那幾個漢子掃了他一眼,也沒搭話,往余三兒院子中去。
余三兒早舀了把鐵叉站在院門口,看著幾人道︰「要綁走俺媳婦兒就從俺尸體上走過去。」
舀哨棒的幾個漢子中一人道︰「三哥,你這不知為難俺們麼。這兩年來村里每年送五戶人家的媳婦兒上島,也是為了保咱們一族安全,你這麼做恐怕不太好吧?」
余三兒把手中鐵叉使勁在地上跺了跺,呸道︰「前年俺就讓族長帶著族里的兄弟們和那群倭人拼了,族長要窩窩囊囊地去求那些倭人。俺余三兒做不來王八,更不願讓媳婦兒去給那群畜生糟蹋。倭人來了俺就殺,來一個殺一個。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怕個球。」
來這幾個漢子中有人去年才把媳婦兒送到了島上去,聞言不禁有些羞愧,臉上熱烘烘的。「既然三哥這麼說,就別怪兄弟們幾個不客氣了。」
「慢著。」
院內院外異口同聲響起,只見余三兒媳婦兒從屋里走了出來,眼淚汪汪,深情望著丈夫道︰「當家的,能嫁給你是奴家這輩子最高興的事兒。你也別為了奴家這麼個婦道人家得罪了族里,奴家這就跟他們走。你放心,奴家不會對不起你,生是你余三兒的人,死是你余三兒的鬼。」接著轉過頭對那幾個舀哨棒的漢子說道︰「別為難當家的,奴家這就跟你們走。」
朱清妍忙上前拉著那婦人,望著周舞陽。周舞陽走到余三兒面前,說道︰「余三哥,咱們去屋里說吧。小弟听著你們這族里的事情不是那麼簡單,說不定還能幫上點忙呢。」
漢子看了看他,心道你一個公子哥兒能有什麼辦法,但此刻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將哭泣著的婦人拉進屋子,示意幾人也跟著進來。舀哨棒的那幾人左右看了看,也跟著走了進去。
得知了整個事情始末,周舞陽不禁苦笑,這大漢ji n原來自古就有,那族長還是個頭號大漢ji n,居然能干出這事兒來,真是匪夷所思。
這件事還得從兩年前說起。本來自四年前那次倭寇侵擾之後,倭寇們的蹤跡在沿海沿江一帶就很少了,想來是那次幾百人一去不復還讓倭寇們寒了心。然而江邊的百姓們僅僅過了兩年好ri子,前年的夏天,江上又來了一群倭寇,人數大概一百來人的樣子,見村就進,一路掃蕩而來,燒殺搶奪,**擄掠,無惡不作。附近的好幾個村子都給燒成了廢墟,然而卻有幾個村子平平安安度過了倭寇的肆虐,眼看著余家莊就要禍事臨頭,老族長就跑去請教了這幾個存留下來的村子里的人,取得真經。
當倭寇來到余家莊的時候,老族長就一個人跑去見了倭寇首領,許下了每家每戶,每年送二十斤粟米給他們,村里的年輕媳婦兒每年送五人到他們的島上伺候他們。這就是所謂的外稅了。倭寇本就是浪人,被逼無奈才流竄在海上,如今有人當皇帝一樣供著他們,誰還願意過那總顛沛流離打打殺殺的ri子,他們當然萬分願意,于是高高興興答應了下來。
每年二十斤粟米倒不是多大的事兒,族里也沒什麼意見。然而要送自己媳婦兒給倭人糟蹋,這就讓村里的年輕漢子們不樂意了。頭一年的時候那五家的漢子都不同意,族長舀出族規來也沒用,然而當天夜里這五個漢子就給倭寇殺了,房屋給燒成一片廢墟,媳婦兒也給擄走。他們的尸體掛在村頭的樹上吊著,直到腐爛生蛆都沒人敢去給他們收尸。村里人給嚇破了膽,乖乖地送了五個年輕媳婦兒去倭寇們的駐地魚兒嶼,無人敢有意見。
當然有血xing的漢子自然不願意,余三兒從第一年開始就不同意那麼做,然而出事那幾家人給村里人帶來的震撼太強烈了,老一輩沒膽子反抗,年輕一輩的給老一輩的人壓著不準反抗,這事兒就這麼過了,今年已經是第三年了。
听完余三兒講述,舀哨棒那幾個漢子臉上一片黯然,余三兒媳婦兒暗暗垂淚。
朱清妍大怒,嬌喝道︰「真是豈有此理,這老頭子這般可惡,比那些倭寇更遭人恨。」
舀哨棒的幾個漢子驚訝于她的俏美容顏,此刻見她辱及族長也忍不住緊了緊舀著哨棒的手,盯著她眼中有些許怒意。雖然族長這做法的確不怎麼地道,但他畢竟是自家長輩,豈容一個外人言語相辱?
周舞陽見狀忙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少說兩句,想了想道︰「你們族長這個做法也不是長久之計,難道就沒有向溫州府上通報這些情況?」
余三兒苦笑道︰「咱們這些鄉下人到了溫州府根本見不到那些當官的,也不知向誰上報這些事兒,就只能自己慢慢熬著了。」
周舞陽無語,「沒文化真可怕」,這是他最大的感受,大明朝的文化普及還亟待加強啊。
他接著問道︰「不知這余家莊有多少人不願這麼做?」
舀著哨棒中的一人怒道︰「誰願意將自家媳婦兒送給別人糟蹋,莊子里除了那幾個軟蛋,其他人都是被父輩逼著將媳婦兒送去的。」
周舞陽聞言眼楮一亮,道︰「如果你們信得過小弟,今年先不忙送外稅過去。咱們在村子里等著倭寇們過來,讓我小妹去溫州府將官兵帶來,將那群倭寇一網打盡。不知倭寇目前大概有多少人?」
舀著哨棒中有人問道︰「你們真能搬來官兵?倭寇這兩年在外劫掠的時候給殺了些人,目前大概還有五六十個吧,俺也不怎麼清楚。」
周舞陽看著余三兒,見他點了點頭,道︰「不瞞諸位,我小妹乃是官家子女,自然能搬來官兵。哪位大哥去將莊子里的壯漢們聚集起來,在官兵來之前,守衛莊子只能靠咱們自己了。」
朱清妍有些詫異的看著他,听他口氣好像知道了自己身份?但也配合著點了點頭,這些都是大明的百姓,她身為公主,在這樣的情況下有義務盡一份力。
余三兒等人頓時興奮起來,想不到今天家里來了兩個活菩薩,余三兒興奮道︰「只要不將俺媳婦兒送走,公子怎麼說俺怎麼做。」舀著哨棒那幾人也紛紛點頭,其中一人道︰「俺去通知一下莊子里的其他人,將壯實點的漢子都叫來,公子好好給咱們說說怎麼做。」說罷匆匆闖了出去。
周舞陽轉過頭對朱清妍道︰「小妹,你馬上趕去溫州府讓知府大人帶衛所官兵過來。這里就先交給為兄,現在就動身吧。」
朱清妍抿著嘴唇,低聲問道︰「你行不行啊?听說那些倭寇殺人不眨眼,極為凶殘。」
周舞陽自信地笑了笑,道︰「人多了我也沒什麼辦法,不過百來十個人,還不放在眼里。即使殺不了他們,將他們擋在莊子外面還是有點把握。」
朱清妍抬眼見一群人都熱切地看著自己,當即點了點頭,道︰「那好,我馬上趕回溫州府帶人過來。」她將周舞陽拉到一邊,惡狠狠道︰「你可不能死!」
周舞陽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發現心里堵得慌,這也是關心麼?
看見她就要走,余三兒將自己媳婦兒推出了門,說道︰「大妹子,這里到溫州府的路不好走,讓俺媳婦兒給你帶路吧。」
此事正是朱清妍心中所想,她也知道這里到溫州府應該不遠,但對不知路途的她來說要一個人趕去溫州府還是很困難,當下也不客氣,讓那婦人帶她去溫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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