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不須別 第一百五十六章滿江紅

作者 ︰ 郭妍

議和達成,南宋對金稱臣,每年進奉,銀五十萬兩,絹五十萬匹。消息傳到鄂州,岳飛當然氣憤,我們有軍隊,有良將,又不是打不過金人,戰場上他們懼我,我何懼他們,向他們稱臣,還向他們納貢,這樣榨取老百姓多少血汗?

國仇家恥不報,卻向敵人稱臣,若是我們沒有跟他們作戰的實力也還可以苟且偷生,但現下我們佔有優勢,只要堅持做戰,用不了多久,太祖交給我們的天下,就會故土重歸,小小河南之地算什麼?那半壁江山要回來才算本事,何至于向他們稱臣納貢?這不是奇恥大辱是什麼?

好男兒當征戰四方,可是也要有個前題,那就是要有機會才行啊。請戰不批,卻要議和,岳飛憂憤難休,氣郁難解。每天痛苦無望,不知該如何度日。

在征戰之初,這樣的日子是他從未設想過的,他曾設想過,戰役會有多麼難打,要從哪里突破,要多長時間收復失地,與其他將領之間該如何合作,他已經找到金兵的弱點,他勤練水軍陸軍和擁有優秀的騎兵,擁有一批能**作戰的優秀將領,他的軍隊有鐵的紀律,有雷霆萬鈞的速度和力量,有強悍的殺傷力,徹底顛覆了敵強我弱的局勢,令敵人聞風喪膽,攻城掠地如狂風過境。

可是如今朝庭偷安求和,壯志何時鑄?滿腔激憤如利劍插在胸膛里,疼痛難受。這折磨卻不如戰死沙場來得痛快。

客棧內,青晴亦听說了議和的消息。雖然她知道這次議和在不久就被毀了。可是當她听到消息的一剎那。第一個感覺就是,岳飛的感覺,請戰不成,他尚且傷心數日,何況這是議和。對于百戰百勝。期望奪得舊疆的他,這無疑是當頭一棒,心口插刀。

果果如今已經被青晴放開,因為听說岳雲當日就迎娶了鞏氏,她想鬧也鬧不起來了。她還能跟青晴簡短地說兩句話,雖然青晴看不到她的好臉色,但是眼下不是解釋的時候。

這些青晴已經不放在心上了,最要緊的是,她要控望岳飛,她知道他傷心。就想陪在他身邊。如果能減少他的難過,盡量減少,讓他好過一點。

她與果果在這客棧內已經住了好幾個月,從七月開始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份了,她不放她出去的原因。當然是怕她再去找岳雲。那樣一來就前功盡棄了。

她身上一共是八十兩銀子,三十兩是韓聰給的,五十兩是竇銅還的,她本來把竇銅還的五十兩還給韓聰,可是每月房錢加伙食就要花掉十五兩,這五個月八十兩銀子已經所剩無幾了。

韓聰時來時去,始終沒問她要,她也就松了一口氣,可是有一次他忽然說要,憋得青晴沒法。青晴說以後再還,韓聰不許,青晴就火了︰「你殺人掠財,這銀子雖是貪官的,但終究是從百姓那里取來的,所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自己終飽私囊花天酒地,和那些貪官有什麼兩樣

「我正打算啊,難道用之于民是用在你的身上?」

「韓聰,區區五十兩銀子,你別太過份梆以為飛檐走壁,溜門撬鎖的事我做不來?你既然都能殺人如麻了,我為什麼就不能處理一兩個貪官,鬧個共產什麼的。也給老百姓造福

「溜門撬鎖那是小偷行當,難道你要做小偷啊,」

「你最好別逼我,不然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青晴道。

「五十兩逼一個良人做小偷,這責任有點重大,算了吧,你自己記得還我就是了。我不再問你了

他要走,臨走前又是扔桌子上五十兩銀子,道︰「記得欠我一百兩銀子,整數好算帳青晴看著他羊皮面具有些哭笑不得。

有了這五十兩銀子,短時間內就不用擔心生計問題了。

「他喜歡你果果縮在角落里,目光陰冷,無精打采地道。

「誰說的,他這種變態的人,我才不稀罕被他喜歡

「可是你用了人家的銀子果果諷刺道。

青晴听了有些惱火,道︰「光是我用了他的銀子嗎?你吃住花得什麼?這幾個月你的一向所用,都用的什麼?」

果果毫不領情,冷冷道︰「這一切是我的選擇嗎?跟我好象說不著吧,到現在你都不肯放我走,你若肯放我走,我馬上離開

不知從何時起,她對青晴說話就用了這種語調,不帶感情,有時還夾著尖酸諷刺。那種姐妹之間的親密無間,曾經的相濡以沫都相去甚遠。青晴放空著眼楮,覺得絲絲辛酸。難道真的如韓聰所說,她會恨我一輩子?

不,我不相信,她絕不會那麼恨我,將來有一天,她會明白我的苦心,等她過得幸福的時候。

此時是十一月,夜幕初合,灰蒙蒙的天空飄著絲絲細雪,窗縫里滲著縷縷寒意。青晴穿著薄薄的棉袍,手有些發冷。

果果已經躺在床里睡了,蜷縮著身子。青晴簇了簇暖爐里的火,讓它更溫暖一些,替果果蓋了蓋被子。折身出了客棧。屋里只是清冷,外面的冷空氣要更為凜冽。

一雙腳不加思索地探進了岳元帥府。每天對著這熟悉的帥府,眨眼間已是好幾個月不曾來過。她已經是好久再沒見到岳飛。不知他听到這次議和是否還好。

帥府主穿廊內稀落地挑著三兩盞燈籠,過堂風呼呼灌涌而來。帥府僕人少,只有燈籠在料峭的寒風中吱吱搖曳。青晴閃身到岳飛的臥室之外,在窗戶上劃個小孔兒,單眼向里探望,屋里只有劉冰壁哄著孩子睡覺,不見岳飛。只見冰壁哄著孩子,雖然唱著小曲兒,但眼中的落寞是不言而喻的。

又到書房,可是書房是暗著的,沒有燈光。門虛掩著,青晴推門進去,空室無人。只有一股清冷的書香氣味。他到哪里去了?西邊的一間窗戶明亮,那應該是劉與他夫人賀玉蘭的臥室。

他去了哪里?難道在姑母那里?青晴輕身翻過牆頭,輕飄飄地落入姑母院中,姑母的窗戶亮著昏黃的燈光,青晴從孔中向里望,只有姑母一人,他並不在。

姑母正在縫衣服,青晴剛要走,只听姑母在屋中嘆道︰唉,鵬舉,你真是為國家而生的啊,你的全部心思也都放在軍國大事上,也真是難為了冰壁青晴心里閃過一絲酸澀。

雪徑一直延伸到後院,夏季的草木籠籠,如今已是行跡枯萎,覆著一層輕雪。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到這後園中來,再往里走,已是一片密林,青晴走進那黑魆魆的樹林,昔日林中的小橋流水,已經听不到了,凝結成冰。

薄雪落于冰上,令冰更加地滑,小時候經常在覆著小雪的冰上溜,為此摔了許多跟頭。前面不遠處是涼亭,未到涼亭跟前,已聞兵器相交之聲,兵器卷起狂蕩的氣流,空氣的劇烈鼓蕩中,柔靜的小雪都融化了,成為夾著小雨的潮冷空氣。

跟著一片樹枝,樹冠,連在一起,就象一頂大傘,遮天蔽日轟然而下。那些削尖的樹枝,橫七豎八打下來的時候,那人個一動不動,如石雕般矗立在那里。青晴分明地看到,那些有粗有細的樹枝,劃過他的臉,他的肩,他的胳膊,他的前胸後背,他就象把子一樣,一動不動。他會被這狂暴枝雨,弄得遍體鱗傷。

可見他心中有多痛了。青晴忽然背過臉去,不敢看他,因為看到那孤單雄偉的身影,忍不住想哭。可是在他面前是不能哭的,他是鐵漢,他是英雄,自己怎能流這軟弱的眼淚?

只听「啊」……,岳飛仰天長嘯,一把劍挑起樹冠,揚臂武劍如凌空書法,樹冠紛紛而落,滿天花雨。眨眼間地上已經一片木屑,靜靜地接受著小雪的滋潤。圍繞四周的是一圈沒了樹冠的高高的青色樹樁,只見他提

劍朝樹樁飛去,在樹樁落劍,落劍處筆走龍蛇,木屑紛紛,他滿腔悲壯。

長嘯道︰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饑餐胡虜肉,

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一首氣壯山河的滿江紅,在青晴眼前完美演義,青晴卻不覺榮幸,只覺得他的滿腔憂憤,滿腔仇恨也轉移到她身上來了。不會填詞,但是她讀過一道詞,略加修改便成為︰小住鄂州,早又是隆冬時節。為廊下,黃花不在,蒼寒初至。四面歌殘終破楚,八年風味徒思浙。苦將儂,強派作蛾眉,殊未屑!

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算平生肝膽,因人常熱,俗子胸襟誰識我?英雄末路,當折磨。莽紅塵何處覓知音?青襟濕!

青晴站在他身後,喝了這首詞,兩首詞在空中廝認砰撞。青晴的這一首雖不及岳飛的那首,可是氣度,氣勢已然可以並駕齊驅。這首詞就是秋謹的滿江紅,前幾句因為時節地點不同,被青晴略為修改。其余皆是秋謹原詞。叫人听之亦是雄魂激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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