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789)(123456789)正在他回憶之際,遠處的小船靠近了,前面的小船行駛迅速,象是要甩掉後面那只小船,而它偏偏是緊跟不舍,而且越甩越近。123456789123456789
將要靠岸,黎源隱于竹後,看不清劃船之人,只看見兩人的衣服,一黑一白,黑在前,白在後。黎源的直覺告訴他,異乎尋常的事將要來了。
前面小船的黑衣人放下船槳,小船停住,她一踏船舷飛身上岸,黎源內力高,目力極強,何況又是月光皎皎,但見她縴腰楚楚,腰間掛著一柄長劍,步履輕盈,身姿婀娜,黎源的熱血一下子翻騰起來,那柄赤練劍的劍殼,無論從寬度與長度他都再熟悉不過,就算這個人蒙著面,但是那深刻在心里的倩影,時時都涌現在眼前的熟悉倩影,他怎麼會認不出來,只要撞入他的眼中,哪怕是一閃而過也會被他捕捉到。
後面那只小船,那白衣人不等小船靠岸就已經踏水而來。緊追黑衣人身後。那黑衣人躲躲閃閃始終躲不過他的追蹤,因為他的輕功要比她高上一躊。黎源遠遠地跟在白衣人身後。
左閃右躲,穿過斑竹林,二妃墓前,墓兩側是玉石圍欄,那黑衣人立住,白衣人飄至她近前,那距離近到不能再近。
黎源躲在墓下方的竹林里,月光皎潔下,黑衣人轉過身,黎源正看到朝思暮想的那雙美目。她聲音很低,很輕,但卻充滿著悲哀︰「你為什麼苦苦相逼?我並不認識你。」聲音痛楚。她的臉上罩一層黑紗。
那白衣人不答他話,柔聲喚了聲︰「卿?」他們隔著幾步遠,他上前幾步,她退後幾步,距離永遠保持在幾步之遙。
「我不知道誰教你的這身武功?也不知道你為何要以黑紗遮面?為什麼總是逃避我?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就算你把臉遮得再嚴我也知道是你。不光是因為你的這雙眼楮,因為在客棧的窗外,我看到過你的半張臉,不然我怎麼會認定是你?」
「我終于找到了你,從現在起我們攜手共渡也為時不晚啊?我們成婚那晚,歹徒趁我與師兄打斗將你劫去。直到現在我終于找到了你。」
那黑衣人始終不出聲,這時卻忽然淒然笑道︰「聖澤?你殺了他嗎?」
良久,李聖澤垂首道︰「他死了,但不是我殺的,你以為我真能下得了手?我對他恨之入骨,做夢都想殺他。123456789但是,當我將劍對準他喉嚨的時候。123456789只要輕輕一帶他就會死,但是我無論下多大決心,多麼想殺他替母親抱仇,可是,那時我眼前卻閃現母親的影子,她依然是含著淚地勸我不要殺他。」
「我放開了他,他沒有求饒道謝,我只告訴他。我母親因何而死,這些年來又是怎麼過的。」
「卿?當我跟他講的時候,卻發現,殺死母親的凶手中我也有份。而且是罪魁禍首。」
「我放了他,不出十天,他就病死了。金人密不發喪,但他確實死了。」
黑衣人道︰「在你用劍比著他脖子的時候,他沒有求饒,你就已經原諒他了?」李聖澤點點頭。
「此事一了,我就到處找你,你終于還是讓我給找到了。我們一起隱退,找個世外桃源,平平靜靜過我們的生活,再也不理世間的煩惱。好不好?」黎源在柳影里隱藏著,這句話正是青晴在山谷里跟他說的話,他們相識在前,只能從柳葉的間隙里看到他的稜角。
李聖澤悄悄地拾起她的手︰「卿?在遇到你之前,我從沒體會過快樂,我也不知道快樂是什麼,母親與他都去逝以後我更加不知道快樂是什麼,我只知道我有無限的自由,但卻不知道該往何處。我的心沒有安放的地方,」
黑衣人的眼楮蒙上了一層水殼,他繼續道︰「‘卿’,我們的洞房花燭,你還能給我機會補上嗎?我不想說後悔的話,但是我真的很後悔,我的世界里從來都是殘缺,我這一生,除了疼惜我母親之外,從來沒有疼惜過任何人,你,除外。」
那雙美目浸在淚水里,如膠一般將青紗粘在臉上,她柔聲道︰「聖澤,如果那晚洞房花燭,我們真的做了夫妻,我會與你生死相依,不離不棄,哪怕我是不快樂的,哪怕你會丟下我去復你所謂的仇,如論怎樣,我都會等,等下去,因為你是我的丈夫,我的愛人。」李聖澤伸手擦她面紗上的淚痕。
她拉下他的手,任那面紗粘在臉上︰「可是,我們並沒有洞房,我們都各自走開了,不論是不是情願,也無論是什麼協迫著我們,我們都先後走開了,那段時光也只能鎖在那里,就任時光鎖在那里,誰都不必再動,不好嗎,為什麼非要個結果?」
李聖澤道︰「我這一生本就與別人不同,我習武在身,只為能救他與母親團圓,現在他們都死了,什麼保家衛國,世俗的功名利祿光宗耀祖,我不感興趣,也根本不在我眼里,我唯一在乎的就是能跟你在一起,廝守一生。123456789123456789」
黑衣人嘆息了一聲,道︰「聖澤,雖然你一直說的都是你自己,但我還是能理解你,你的愛如此,但是我的愛卻早已變了,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也許是在求生的時候,也許是在絕望的時候,並不是不得不變,是我心甘情願,變得自然而然,變得我自己都不曾察覺。」
「聖澤,我們回不到過去了,因為我們都有了各自的經歷,」
他剪斷她的話,慌忙道︰「卿?你不是一個善變的人,我不信,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我們說過的那些話,你都忘了,只用你所謂的經歷敷衍。我現在就要你跟我走!」他用力拽她的手就下走。青晴凝立不動。
「聖澤,你說過,你第一眼看到我時,就覺得我象極了你母親,所有人都說我象她。她是天下第一美人,我怎麼會象她呢,當我看到她,我也覺得驚訝,原來人們說的都是真的,我們真的很象。雖然很象,但氣質上,我終究沒有她好,能夠象她我已經很榮幸了。」
「就連洞房那晚,你喝了酒,你說你以為再也找不到象她那樣的人了。所幸你還是找到了,你找到了我。我當時听了很高興。因為象她,而得到你的喜歡,能夠與你在一起。」
「但是事後,這句話在我心里,反反復復就是不舒服,到底你喜歡我是因為我象她。還是我這個人?」
李聖澤柔情道︰「既是因為你象她,也是因為你這個人。」
黑衣人臉一偏,她想掩藏眼里閃爍的淚光︰「聖澤。多謝你說了實話,我說我們不能在一起,就是因為我曾經象她,而現在象不了了,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李聖澤緊張道︰「怎麼?」
黑衣人苦笑道︰「聖澤,方才你不是問我為什麼遮著面紗?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是為什麼?只是你不要怕。」黎源的心也提了起來。半日里,他最關的事也是這個,她為什麼要將那麼美的臉遮住。
黑衣人解下一角,那面紗煙一般在她的玉頰上滑落,皎潔的月光下,跟前的李聖澤,遠處的黎源同時往她那張玉顏上看去,李聖澤與黎源同時一驚,她確是青晴,如果說她的右半臉是天使,那麼另一半臉則是魔鬼.
她的右半邊臉依然細潤如玉,而左半邊臉,整個的,卻印著狹長寬大的長方形傷疤,還結著痂,這令她的玉顏顯得有些可怖。
李聖澤除了吃驚還是吃驚︰「是誰把你傷成這樣?你不是會武功?怎麼會有人對你下如此毒手?你快告訴我,我一定要替你殺了他。」他想撫她的傷,被她閃開了。繼續戴上面紗。
「你快說,到底是誰?」李聖澤咆哮道,這也正是黎源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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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晴坐在台階上,淒然笑道︰「殺她報仇?殺她最是容易,我一只手就能殺了她,不消許多人,但她是個瘋丫頭,她只是覺得好玩,每天拿烙鐵什麼都烙,見什麼烙什麼,但是我從來沒想過,她會拿烙鐵來烙我。可能在她眼中,我也和那些玩物沒什麼區別。」
李聖澤道︰「我還是不能明白,她既然不會武功,怎麼能傷害到你,你怎麼可以讓一個不會武功的丫頭傷到?」
青晴的美目笑起來,一股淒美,聲音極其平靜,道︰「她每天來跟果果玩,身上有各種焦味,有一天她把果果最珍藏的錦衣偷偷地拿出來烙著玩兒,果果打了她,以後不許她再來,自那以後,她果然不來,但是她又想跟果果玩兒,就拿一些吃的來討好,果果雖然生氣,但也原諒了她,畢竟她也怪可憐的。」
「那幾日,我每日失魂落魄,心情壓抑極了,就連果果傷心我也沒放在心上,我始終在想一個我沒辦法解決的問題,那天早晨我沒有吃早飯,伏在桌子上,听果果聊天,這時她來了。
她手里抓著一把梅子,放在我們面前,我很高興,我雖然不餓,但抵抗不了梅子的酸味,正當我剛拿起一個梅子,她笑嘻嘻地傻站在我左邊,她已經好幾天不玩烙鐵了。
我沒有想到,她背著的一只手拿的是滾燙的烙鐵,猛然間就烙在我的左頰上,我頓時跳起來,隨著那‘ ’的一聲,焦煙四起,我踹開她,她扔下烙鐵就跑了,可是我的臉疼到腦殼里去。
那種疼痛更甚于刀割,我當時疼得發瘋,腦袋都要裂開了,我抱著頭,卻不敢砰那半張臉,我用冷水激臉,後來果果找來的大夫,為我上藥。我問他,會留下疤嗎?他雖然不願意直接告訴我,但是這點常識,任誰都知道,是會留下疤痕的。」
「照著鏡子里的自己,總以為那里面的人,不是我,但是當我觸踫那半面的皮膚,刺骨的疼痛,那疼痛卻是真的。第三天,我就離開了君山。我想我不必再回來了,也不必再見任何的熟人。可是你說你看到我的半邊臉而認出我,我想如果你看到另一面,你絕對認不出。」她似不在乎地開著玩笑。
李聖澤道︰「你說不回來,為什麼又回來?」
青晴笑道︰「你一路跟來是為了見我,而我一路走來,也是為了要見一個人,有些事情沒有跟他說清楚。」
「說清楚你就走了?」
「也許是吧。」
「卿,那我等你,等你跟他說清楚,我們一起走。」他誠心誠意地道。
青晴轉出二妃墓,往前走,夾道兩旁是垂柳絲絲,寬闊的白石道上,一片皎白。她就停在黎源前面不遠處,她笑道︰「聖澤,你想我這樣子還能跟你在一起嗎?我知道,柳因因在小船上等你,你也不必同情我,柳姐姐待你情深意重,不要辜負了她。」
李聖澤攔在她面前,急道︰「因因是在小船上,她從金國逃出來,一路上她隨我來的,我來追你她相跟著,她跟著我是她的事,我喜歡你,是我的事,你怎能因為她,就拒絕我?」
青晴與他走到湖邊的石階上,她以雙手執他手,眼淚早已濕濡了面紗,一雙美目,除了淒美,除了傷心,還有掛著淚的勇敢,她將自己投入他的懷里,任眼淚洶涌,濕他衣襟,久久久久,
她沉聲道︰「聖澤,我們都不要騙人,誰也不能,包括自己,其實我很感謝程小妹將我烙傷,否則,你來了,我沒有理由說給你听,我沒有辦法拒絕你,雖然我已經心有所屬。但我真不願意傷害到你。可是現在這樣正好,很圓滿。」
「因因姐會陪你去任何地方,不要辜負了她。」
李聖澤輕撫著她的傷臉︰「你真的要我走?」青晴點點頭。
李聖澤看著她,眼中全是傷感道︰「你讓我走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可是我要告訴你,無論跟誰在一起,這一生我只愛過你。」
他快速地奔下台階,踏著湖水落在小船上。柳因因從船倉里出來,也許跟李聖澤說了幾句話,朝台階上的青晴揮手。青晴已經看不清那船,以及那船上的人了,她的眼前只有淚水。abcdefgabcdef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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