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霞她很關心你的事,若是你向她開口,我想如果她有能力,她一定會幫助你的。」
「那個店加上存貨要現銀八百兩,一時間哪里湊那麼多?」
「她在岳州被無賴混折了許多本錢,到這里也不過是剛剛緩一口氣而已。這些事,我是知道的。」竇銅道。
青晴雖然也听說過,但是她仍是不想斷了希望,便道︰「還是該試問一聲的好,不問過怎麼會知道,萬一她能幫忙,而你卻沒有說,那豈不是錯失良機。」
竇銅有點羞慚地紅了臉,低了頭,笑道︰「我自己連十兩銀子也還沒有,就想盤下八百兩的店面,我自己也覺得是意想天開。」
他帶著男孩的那種天真。他以為青晴會笑,沒想到她卻嚴肅道︰「不要有這種想法,如果你想做事情,想成就自己的理想,就不要有這種想法,你該做的是鼓勵自己去爭取。」
他望著她,目光中有一種堅定,他柔聲道︰「即使再找一家陶瓷店做伙計我也願意,只要,在這個世上讓我知道你在哪里,在我想見到你的時候能見到你,無論做什麼我都會很心安。」
他眼楮里水汪汪的,如水的溫柔,他以為他那麼說她會歡喜,但青晴卻憂慮地道︰「你的才華被淹沒,才是最殘忍的。至今我忘不了,那些絕美的精品,你明明可以制做藝術品,卻被埋沒在粗糙里,這對于知情的我來說,也是一種拷問。」
「答應我,一定要跟沈流霞說,她是唯一能幫助你的人。」
「青姐姐,其實……我不想……欠她的……」他眼中閃爍著不安。
「你是怕還不上她?」青晴追問。
「我不是怕還不起銀子,我是怕……還不起人情。」
青晴笑道︰「听你說話就像個孩子。方才還說她沒有銀子借你,現在又怕搭她人情。這樣瞻前顧後,不是你的性格。」
河岸上已經有三五個人憑欄朝他們這邊看。青晴站起身笑道︰「沒想到兩個男人在一起也能引人注目。」
「兩個男人?你跟我在一起時是把自己當男人的嗎?」竇銅不悅道。
青晴示意自己的男裝打扮,道︰「這還不是?」
「他們一直看你,是因為你不象,世上哪有這麼漂亮的男人?」
「還說呢,你一直‘青姐姐。青姐姐’不離口,讓人相信也難啊,除非你叫我哥哥。」
「如果有可能,我倒想叫你妹妹,」他跨出欄桿,小聲嘀咕道,卻被青晴听見。
「為什麼要叫我。妹妹。」
「因為妹妹更听話,也會有依賴感。」什麼時候‘依賴感’也受到人的在意了。」
二人說笑回來,竇銅先進古董店,看看出售沒有。最近有兩個,一個是珠寶商,一個是書畫商。因為這店面地勢優越,正是繁華集中地,做古董不活絡,但是珠寶或字畫前景應該會好,店主是連貨出兌,珠寶或字畫均可夾帶古董出售,並不矛盾。
按理說珠寶商應該比書畫商有錢。但卻是書畫商略高一疇,他出的價錢比珠寶商要高。兩位商人頻繁來古董店,但價錢卻與老板要的八百兩大有出入。
兩人均覺得店里的古董沒有一件象樣的鎮店之寶,都是一些民間的普通古瓷,沒有什麼尊貴物件。也怪不得他的古董店經營不下去。兩人雖是競爭卻是誰也不肯慷慨出價。
他們出到五百,從五百往上漲,邊漲邊殺價,一直漲到六百,兩人輪番殺價,最終的結果是因為老板不妥協而不得不添價。
青晴回到店中,沈流霞正等著問呢,難掩關切地道︰「他有什麼事?」青晴就把竇銅想盤古董店的事講了。也順便說了想找她幫忙的想法。
沈流霞躊躇道︰「目前店里還沒有那麼多一大筆盈余,若是一二百兩還免強猶可。」這正如竇銅所預料的,沈流霞沒有那麼多錢。
青晴應道︰「我了解了。」
回到房中,一股愁思襲來。「八百兩銀子,這真是天文數字。」
當初黎源帶她去桃花源找單考治病,一下子拿了三百兩黃金,那時覺得金銀真是不費吹灰之力,黎源被迫娶單夢菲,那筆金子誰也沒放在心中,那一定是歸了單考了。真是沒有想到,日後會因為銀子這麼為難。
如果岳飛在就好了,他雖然俸祿極高,但他每月都拿出幾乎所有賑濟百姓,撫恤傷兵,剩下的不過是家中用度而已,以至于他府上僕人極少,生活簡樸。
但是如果讓他籌三四百兩,應該比他們要省力得多。
聖元谷一役,奪得許多戰馬和糧草,他因青晴提供情報有功,獎勵她一百兩銀子,青晴當時看他們軍中節儉非常,便收了五十兩,如今這五十兩在她身邊未動。她身邊財產只有這些,還有那匹赤鹿馬。
那匹赤鹿馬?她雖然買它之時不過花了十五兩銀子,但是現在它體型駿美毛色漂亮,比初買時更出挑了許多,何況它訓練有素,是經岳飛親手調訓出來的。它的各項指標都遠遠高于其他戰馬,它應該價值七八十兩了。岳飛還笑稱,他的坐騎也比不上赤鹿。岳飛那種贊譽的眼光,青晴仍是記憶猶新。
一路有它陪伴,它矯健敏捷,通人性,在青晴心里它不只是馬,而且是她的伙伴,她的朋友。它對她感情很好,旅途上它知道體貼她,戰場上它知道保護她,它沒有犯錯,它是善解人意的。
但是,這次機會對于竇銅,是機不可失,她只能盡其所能,能湊多少湊多少,為了錢,她沒有辦法,她只有暫時賣了赤鹿,然後再想辦法將它贖回。
青晴一夜未眠,第二日,她便要牽赤鹿馬去賣,還沒走出院子,便被沈流霞叫住︰「姐姐,你哪里去?」
青晴眼楮閃爍,道︰「我出去湊點銀子。」
「銀子我已經湊出來了,加上店中所有盈余的還差一百兩,」青晴喜道︰「你哪兒湊的這麼多銀子?」
沈流霞不答,只听里面傳來個聲音道︰「她把祖傳的寶貝拿出去賣了。」聲音尖刻,果果從里面走了出來。
青晴道︰「你怎麼知道?」
沈流霞挖苦笑道︰「因為她也去當東西,當了兩枚簪子。」
果果俏面緋紅,瞪眼道︰「是啊,我銀子不夠花了,當點零花錢不行嗎,」
「不過我弄銀子是給自己花,不象有些人,是給別人花,但也說不定是心上人呢。」
听到‘心上人’三字,沈流霞怒瞪著眼楮︰「你……胡說八道。」自從上次張婆來提親之後,兩人一直鬧得不愉快。
沈流霞臉上的有些掛不住,第一,她畢竟是姑娘家,第二,她知道竇銅是喜歡青晴的。她不知道竇銅對她的感情如何。為了幫他這樣豁得出去,實在是有些嫌疑。
沈流霞拿出生意人的架勢,叫竇銅來,竇銅來了,四人象聚餐一樣圍坐在桌前,沈流霞將一大包銀子放在桌上,一臉鄭重對竇銅道︰「這筆錢呢,既不是我給你的,也不是我借你的,當然也不是我要盤下那個店。」三人听了一懵,不知是怎麼回事。
沈流霞語轉平和道︰「我早知道竇銅燒瓷的手藝絕高,既然你想開店,我十分相信你,那麼這筆錢呢,就算是我們合伙,我出錢,你出力,日後盈利或虧損,我們三七開,怎麼樣?」
她雖然是對竇銅說,但眼光卻看向青晴與果果。
果果不知好不好歹地尖著嗓子問︰「誰三誰七呀?」
沈流霞也不生氣,道︰「當然是我七他三。」
「你倒是會算計,以後若是十年二十年的盈利,你也總拿七成?你這八百兩銀子得翻多少倍呀。」果果尖酸道。
「你光算盈利,若是虧損呢,我要擔多大的風險?」
「你想放長線釣大魚,當然要擔風險了,若是一點風險不擔,你豈不是更美呢。」果果簡直不象是好姐妹,也不象是她手下的員工,句句針鋒相對,但沈流霞沒有惱怒也沒有記恨,仿佛就象是對待自小打到大打慣的姐妹一般,習慣。
「當然竇銅若覺得不合適,可以不同意,就當我們沒談過。」沈流霞望著竇銅。其實誰都看得出來,沈流霞就是為了幫竇銅,別人幫人都要表現出來,甚至別人不知道還要提醒一二,但是沈流霞卻盡說自己的利益,極力掩飾。
竇銅仍是慣性地看了一眼青晴,青晴點點頭。然後急忙應承沈流霞︰「我同意,完全同意。」果果不再說什麼,咬著嘴唇里側。她為什麼那麼針對沈流霞,皆是因為,上次張婆提親走後,她審問她不知道對方的底細,便與他定情,怎麼那麼輕率。
果果本來覺得顏面盡失,還被她那樣數落,心里便系了一個疙瘩。所以有機會時她總要出口氣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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