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雪尋驚愕不已,張口就要說話,植擎天卻阻止她開口,望著天邊的游雲幽幽道︰「尋兒,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自從我接手冷血門就有一個願望,想帶領兄弟們轉入正行,不用在刀刃上討生活、過著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更不用世世代代子子孫孫都當殺手。只可惜……」頓了頓又道,「尋兒,我知道你是個經商之才,花府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這是植擎天在安排後事了。一想到這個丁雪尋就接受不了,拼命搖頭,「植擎天,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植擎天苦笑著搖頭,「尋兒,我只能挨過今晚了。我沒有求過你什麼,只有這一件。答應我好不好?」接觸到植擎天眼中的懇求之色,丁雪尋心痛如絞。
回到冷血門總舵,她見到了蘭拂曉,知道蘭氏已死。植擎天這樣安排,志在保護她,借冷血門的勢力保護她不被崇禎傷害——他已經沒有能力保護她了。再者就是給她一個容身之所,她已經無處可去了。
思及此,丁雪尋強忍著的淚水流下來,拼命點頭。
看著她溢滿水光的眸子,植擎天心里酸楚十分不是滋味,臉上卻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就在眾門徒弟議論紛紛,各懷猜測時,植擎天扔出一個不亞于重磅炸彈的決定︰由染血令主丁雪尋接任掌門之位。
眾門徒頓時交頭接耳,反應各異,驚訝程度根本不能用詞語來形容。
對很多門徒來說,丁雪尋不過是植擎天一個心愛的女子而已,除了有一張傾城傾國的臉蛋外,有何德何能接任掌門之位?
「丁姑娘武功微弱,入門時日尚短,又是女子,如何能勝任掌門之位?」資格最老的分舵主開口了。
「冷血門內比丁姑娘合適的人選大有人在,為何要選丁姑娘?」
「丁姑娘何德何能接任掌門之位?」
「丁姑娘能打得過我嗎?」
……
分舵主一開口。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是反對丁雪尋接任掌門之位的。
植擎天淡淡掃了眾人一眼,屋內立即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染血令主確實沒有武功,甚至連冷血門的門規都不清楚。可是她有商才,深諳經商之道。」植擎天溫柔地瞧了丁雪尋一眼,緩緩朝眾人道,「在冷血門內只有她有能力將冷血門帶回正道。京城第一首富、江南花府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花府能成了江南首富,這里面有她多少功勞,大家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正道?」眾人又是一陣小聲議論。
「我們本來就是殺手。殺手做正行?這不是貽笑大方?」其中一個黑衣男子帶著嘲諷冷冷接口。
植擎天淡淡掃了他一眼,然後將目光緩緩投向眾門徒。語氣清冷,「大明氣勢已盡,大清皇帝順治入主中原繼承大統已成定局。樹大招風,象冷血門這樣的門派要不為朝延所用,要不成為清朝鏟除的對象。這都是大家都不願看到的,冷血門要想經久不衰,長久立于不敗之地。除了轉做正行已別無選擇。趁大清還未坐穩中原江山,冷血門還來得及整治,被清朝盯上再作打算就遲了。」
丁雪尋一直站在植擎天身後,這時站出來道︰「我接任掌門之位後一定會竭盡所能帶領兄弟們轉做正行,讓各位可以光明正大娶妻生子,可以無憂無慮舒服地享受白日的陽光,而不是永遠生活在夜晚的黑暗里。我不會勉強各位,各位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留下來的便要誠心誠意留下來。想走的走出這個門後從此與冷血門再無關系。想留下的人請站在左邊,想退出冷血門的人請站在右邊。」
眾門徒開始還對這位神秘的新掌門頗有不認同,如今見丁雪尋落落大方站出來,面對眾多門徒卻毫不怯場,一番說話顯得風姿卓卓,風華絕代。眾人心里存在疑惑,可基于對植擎天的敬畏,很快認同丁雪尋紛紛站到左邊去。
並不是他們有多相信丁雪尋,而是他們相信植擎天的眼光不會錯。
黑衣男子一人當先站到右邊,其中有一部分人舉棋不定,這時見左邊人多,也紛紛站到左邊去。也有一兩個人在黑衣男子陰沉的目光選擇了右邊。
植擎天冷冷盯了黑衣男子一眼,淡淡道︰「龍六,你們把令牌交出來,就可以離去了。從此與冷血門再無關系。」
「屬下听說掌門有一個富可敵國的寶藏,不知可有其事?」龍六盯著植擎天,眼內閃過一抹精光。
植擎天似笑非笑地盯著他道︰「確有其事,寶藏圖原本就藏在里面。」說著拿出一對龍鳳佩來,留戀地慢慢摩挲了一會兒,繼續道︰「只可惜汪直來搶圖紙,被他吞到肚子里了。不然,我為何要將他鞭尸泄恨?」
植擎天慢慢環視眾門門徒一眼,將寶藏的來歷緩緩道出來。說到最後,植擎天猛地一用力,在丁雪尋的驚呼中,一對龍鳳佩在他掌中化成灰燼。
灰燼紛紛揚揚落到地上,眾門徒睜大雙眼清楚看到地上除了灰燼,再什麼也沒有。
植擎天深深看了丁雪尋一眼,決然道︰「從今以後,我植擎天與丁雪尋的婚約解除,婚嫁自由,男婚女嫁互不干涉。」
丁雪尋心中一震,淚水便奪眶而出。植擎天把她的後路都給她安排好。為了怕門徒奪寶,他當眾毀了龍鳳佩,恢復她的自由身,想讓她以後可以隨意嫁自己喜歡的男子。
植擎天,我何德何能,讓你如此待我?而我又何以為報。
植擎天起了身,從袖子里拿出一支桃木簪當著眾人的面戴到丁雪尋發綰上,「相識一場,這支桃木簪原來是成親當日戴到你發上的,現在留作念想吧。」話落,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丁雪尋快步追上來。
植擎天長身立在窗前,背影無限的清冷落寞。丁雪尋從身後緊緊抱著他,聲音哽咽︰「植擎天,一定會想到辦法的。追風已經去尋找可以解毒的人。」
植擎天渾身僵直,一動不動任由她緊緊抱著,閉著雙眼感受此刻的寧靜及溫馨。半晌植擎天轉過身來,溫柔地笑了笑,「尋兒,沒有用的。就算有人願意為我解毒,那人也要有一定的武功才行。這樣的人太難找了。尋兒,不要哭了。我本該六歲那年就死了,這些年都是多賺來的。老天對我著實不薄,讓我在有生之年認識了你,給了我一段永遠難忘的回憶。」
「不!」丁雪尋痛苦地拼命搖頭,「植擎天,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會恨你……啊……」
丁雪尋驚呼一聲,強撐著的植擎天已吐出一大口黑血來。
植擎天若無其事抹了一個唇角,虛弱地道︰「尋兒,今晚……哪里都不要去,陪著我……好不好?」
今晚!
丁雪尋霍地抬上淚眼,穿過層層淚霧,目光定在植擎天越來越紫黑的臉上,終于肯接受眼前的事實,植擎天真的只剩下最後一晚了!
看著面前這個冷酷無情的霸道男子,丁雪尋的淚眼再次模糊,抱著植擎天的手臂越發地緊了,哽咽著喉頭道︰「植擎天,你不要死!你不是想娶我嗎?只要你活著,我就嫁給你。」
「好,我活著,不要哭了。」植擎天溫柔地替她擦干淚花,可滿臉的淚珠怎麼擦也擦不完。植擎天酸澀的心抽成一團,卻又有著化不開的甜蜜,苦笑道︰「尋兒,你怎麼這麼能哭?從前我怎麼不知道你是個哭星把?」
他捧起她的臉,溫柔地道︰「再哭就變丑了。來,笑一個,讓我永遠記住你燦爛明媚的笑顏。」
丁雪尋听話地擠出一個笑容,可那笑比哭還要難看。植擎天心底嘆息一聲,將她緊緊摟入懷中,輕輕地摩挲著她的青絲。
「尋兒,東西都在桃木簪里,你一定要保管好。一定要等自己強大後再取出來。小心招來殺身之禍。」
丁雪尋順從地點點頭,她早猜到寶藏圖在里面。植擎天當著眾門徒的面將桃木簪戴到她頭上,消除一些還對寶藏圖心存幻想的門徒的懷疑,他們如何也猜不到,植擎天會把藏有富可敵國的寶藏當眾拿出來,並且在光明正大之下戴到丁雪尋頭上。
兩人靜靜擁抱著,任由時間悄悄流走。眼見月上樹梢了,丁雪尋的心一點點往下沉,追風夜魅還沒有回來。
過了今晚,這個世上再沒有植擎天了。
丁雪尋心頭無恨悲傷。只覺人生如戲,令人唏噓。從前她被植擎天糾纏得狠了,曾在心中暗暗祈禱植擎天早死早超生,如今一語成讖,她卻心如死灰,悲痛欲絕,恨不得能替他去死。
正在這時,院中冷阿二飄落在地上,稟告道︰「掌門,有異心的門徒都處死,共二百五十一人。獨放了龍六三人離去。」
丁雪尋渾身狠狠一震。植擎天卻抱著她一動不動,只是輕「嗯」的一聲。
「你當知道以後該如何做?」植擎天淡淡掃了冷阿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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