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域天魔之境,並不在這三千大世界中,沒人知道它到底在何處,也沒人知道它要去往何處,若真要說起來,這些天魔,卻是輪回六道的衍生之物。原來,那些神魂重歸陰朝地府,自是要將這一輩子貪嗔痴恨通通剔除才好,而這萬萬魂魄攢下來的欲念,無數可放,也就將它們盡數扔在了三千世界之外。
那叫外域的地方,無邊無際,似乎每一刻都在增長,這些七情六欲齊聚一塊,歷經萬萬年,相互吞噬,演化,竟是成就了三萬種各司其職的天魔。
按著規矩,在三千世界之外,原是入不得大世界的,然這些天魔琢磨了多年,終是開創了一條通路,但凡與它們結下契約的修士,就可將其召至下界,至于報償獎勵,自是那大世界眾生的精血神魂了。
慧欲也是難為情的,她受了魔主之令,必得同蕭景講明身份,如此一來,那少年就是個沒腦子的,也得忌憚自己一二,又談何將他騙到走火入魔,神識偏移的境地呢。
所以蕭景這一問,她只好笑笑,用凡人幼孩的外殼偽裝一二︰「哥哥想多了,魔主早予了賞賜,我既得了,自不會有要兩次的道理。」
少年听後,也只點點頭,就開始盤坐在了地上。
慧欲看著人修神魂在前,就如百貓撓心,怎麼也想嘗上一口,但她到底明白,只有這眼前之人心中有魔,她方可乘虛而入,而這心魔百念,本就是她的拿手好戲。
「我說啊,你在這琢磨道法,還不若讓我將給你听呢,這大千世界的功法,就沒有我不明白的。」她脆聲說道,見蕭景沒有反應,又一順溜地說了起來︰「要說這生死之法,陰陽二氣相輔相成,缺一不可,而創這心法的道人,其能更是了得,他醒時萬物復蘇,但若是沉睡之時,周遭必是九幽地獄,而這死氣從未蓋過生氣,你道為何?」
慧欲甩了甩手中袖帶,那東西系著銀鈴,震如鶯啼,分外動听。「他雖有致萬物于死地之能,心里卻有著一份慈悲,這善念大過了死氣,自不會受其可控了。你如今若想再化九陽之氣,必得心存慈悲,體及萬物,方能有陰陽交融,不郁不躁的境界。」
這話乍一听自有其道理,說不少哪里不好,但也必得思索上一二,慧欲頓上一頓,又說道︰「我這般說,你可有什麼體會?」
蕭景睜開眼,看著那片陰山陰海道︰「自我習這生死訣,死氣屢佔上風,無物不吞。」
其實,這倒也在常理之中,這九陰之氣乃世間至陰,比那萬物包容的生氣比起來,自是霸道了不止一倍,但慧欲對此,只字未提,只道︰「像你這樣的,只怕是不懂慈悲,這才造就如此景象。這倒也怪,你年紀尚輕,心性也不至死氣沉沉,怎就三分的善念也不存呢?」
沒待蕭景回答,天魔又問道︰「可是遇著了什麼大悲之事?……還真讓我猜中了,一城皆毀,萬鬼嚎哭之象,倒也不是小事,你當日見著成百上千的煞物,心性不穩,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拜師玄宗,這大宗門的規矩又多,怕是呆著也不舒服吧,這內門弟子也有上千的,若是有不睦的,整日忍著殺念,倒真是辛苦了。」
「前些日子,你倒真殺了一人,這法子好啊,當真是半點痕跡也不留。」
天魔一字一句道,句句觀心,字字不差。
「你既悟不出九陽之氣,也不是沒有出路的,若仿照瑯琊天的天魔心法,自可讓那陰氣一逆一正,自成一方天地。」慧欲溫聲說道,她與蕭景對視,看著對方墨玉似的眼,那個中似已有了恍然之色。
「魔道不講慈悲,以你的資質,入魔亦可得證大道,早登大乘才是。」她拍了拍少年的手,覺得此事已成了大半,待到一會授他心法,自可在里頭動些手腳,待他心魔叢生之時,再取他魂魄,便是易如反掌的事了。
不想,蕭景卻捉住了她的手腕,沉聲說道︰「我自是不需九陽之氣……」
天魔心中一喜,連忙點頭︰「正是,那東西威能神通,皆比不上天下至陰的死氣。」
少年看著他,眉眼卻是舒展開來,似乎帶了半分笑意︰「它本就在這,我又何須費勁心思尋找呢?說到底,還是你點醒了我。」
見對方神色,慧欲倒是不安了起來,她正欲掙月兌,卻讓蕭景錮得牢牢的,一步也走不得。
蕭景仍舊坐著,眼中波瀾不起,在崖壁上眺望著一方的天地︰「生死本是兩面,缺一不可,我如今見到的,不過是一半景色。」
「死即是生,生即是死,倒是我愚鈍了。」少年輕聲說道,他話音未落,那荒海之中,竟翻跳出一只大魚,這物通體瑩白,自那黑水中竄起,竟是一絲濁物也不帶的,它先冒出頭,後露出一部□子,可這一躍之間,竟也過去了半刻,這魚的大半身體,仍在水下翻滾。
這物究竟有多大呢,慧欲想,仿佛是延綿了幾千里,同那枯海一般的大小,這只是短短一刻而已,這人修又怎能生出同等的九陽之氣來?還沒待她琢磨透呢,那巨魚總算是露出了半具身子,抬頭仰天,那一片一片鱗甲,竟是幻化做長羽,最終成了廣闊無垠的羽翼,擊水而上,佔據了半片天空。
這天地間陰陽已分,這識海內的景象也不復清明,那些黑石,黑水,終與這白色巨鳥溶做了一塊,成陰陽兩分之象了。天魔見此般景象,自知這一回無望了,見蕭景沒再理會自己,她冷哼一聲,一抬身子,就化作霞色的煙雲,就此離開了。
蕭景再度閉上眼,這一回,是潛心感觸其自身經脈來,那些九陰之氣自是在他體內暢行無阻的,如今見他不再阻擾,便齊齊向著丹田涌去,那處的白蓮,如今業已盛開,比起往日,更是多出了十二層瓣數,在一片墨黑的境地中,灼灼其華,燁燁生光。
這築基之期,就是將體內之氣囤積,待到經脈充實之日,這些靈氣自會化氣為液,匯聚在丹田之處,待到身體中的靈氣盡數煉化,這築基之境也就是成了。大多修士,在無量境時,多是以庚金,壬水,乙木,丙火,戊土這五氣充斥經脈的,這五行之氣的吸納,便是以自身靈根為主,像蕭景這般的金屬單靈根,自是以庚金為主的。
然而他此時定坐著,並不知只身呆在那萬年壬水所化的池子中,這氣雖醇厚,于金靈根的修士,卻還是慢上幾分,這生死二氣的煉化,本就不易,這道場因靈氣所限,比起往日,更是慢上幾分,故而這九陰之氣徐徐而生,同那熔洞金水般,一滴一滴的向丹田落去。
比起往日,這陰氣是愈發的濃郁了,若非有九陽蓮花守著,這等陰寒,必將要了修士自身性命。然而隨著這九陰之氣愈積俞多,這經脈里陰冷,就是那白蓮也抵御不住了,單獨煉化這九陰之氣,于這生死決而言,顯是行不通的。
蕭景沉下氣,將一半的神識放在那白蓮之上,這蓮花四周,盡是勃勃生氣,牽引出一分,它便生出兩分,倒是一副源源不絕,生生不息的樣子。然蕭景此時要做的,是要將這一縷縷的陽氣,順著自身經脈,與那九陰之氣一同走一遭,再回到丹田,一同化氣成液。
如此一來,這陰陽相輔相成,自是能成功築基。
但凡是世間之人,只要有了得當的心法,體會個兩三年的,不愁修不得靈氣,但世間修真者千千萬萬,這築基之人又只佔了十之二三,多少修士白發鬢鬢,頹然老矣,仍舊沒觸得道門的邊角。然修真一世,本就是逆轉六道的,個中的千難萬苦,說是天道所造就,也不出奇。
到了築基之境,修士就算是兩腳踏入仙門了,此乃萬象變化之一,為天道所屬,自當有異象應運而生。
最常見的,當屬百鳥齊鳴,待到修士築基之時,這方圓一里,都可听見百種禽鳥爭相鳴叫,回轉反復,如笛如笙。而這上等的,便是千鶴飛舞的景象,那大半天空,皆為鶴羽所蓋,如九皋之華,飄渺無盡。
待蕭景將體內真氣盡數煉化,又讓那兩氣相溶,並行了七十二個周天,已是過去月余,而這築基既成,那空中的異象已然生起。
這下,卻是引得臨近諸峰的弟子驚詫萬分,不為別的,自是那異象太過的罕有。
那日天色稍霽,有霞生東方,倒是一派寧靜祥和,卻忽有驚雷而至,滾滾不絕,如烏雲蓋頂,又听著一聲清嘯自空中傳來,如大風過境,回聲不絕。眾人聞聲看去,只見著一頭十來丈的青龍盤旋而至,周身紫雲漫漫,如海上波濤。這異象,本屬青龍攜雲,在這築基修士間,已是罕有至極。
然使眾人驚詫的,卻不止于此,那青龍身上,卻有一輪銀盤,散著如月光輝,隨著龍旋轉盤旋了一陣,這才一同消散在了晨霧之間。
「青龍托月,又是何等意象啊?」一星法殿的弟子喃喃嘆道,周邊人面面相覷,都道未曾听聞。
卻見那灰衣灰袍的虛彌長老,手持拂塵,面帶淺笑︰「青龍托月,自是代表此人有祿照之能,由此可見,這名弟子非但築基功成,還一並沖上了旋照之境。」
他身旁的童子似懂非懂,一面提醒道︰「長老可還要去那空明盤前一觀?」
「不必了,」虛彌搖搖頭,撫須嘆道︰「我原還擔心了好久,如今想來,各人自有天命,又豈是我能助得了的。」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碼字的,想著想著就在夢中寫去了,醒來發現自己沒碼,太虐了T口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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