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狻猊軒的,哪個不是等著雇主回話的,這事說快可快,但真要慢起來,誰也沒個準的,所以牙牌一類的玩意兒,也權當解悶逗樂了,只是這起頭的三個人吧,卻不是什麼善茬。
那為首的叫周公茂,算是在師魚鎮發家的,倒騰一些北方的獸骨禽毛,因著價格便宜,許多煉器的修士都往他那跑。沒兩年,這人就買了所宅院,每日就開起了席桌,大發請帖。
一開始鄰院還驚奇呢,心想著轉手倒賣的活計,哪有這麼闊綽,後來被邀進了周宅,方知這里頭是內有乾坤,原來,這姓周的轉行了,在自己家里開了賭院。他做的是沒皮沒本的生意,卻是越做越好,沒幾個月,這四五桌,就開成了二三十台,宅院也擴了一倍大。
不過,肥了一方,自然有輸得七零八落的,在這師魚,惦記著周公茂的可不在少數,恨不得將他剝皮削骨,搶得乾坤袋,拿回自己的那份才好。
但周公茂小心得很,還沒多久,他身旁就每每跟著兩個修士,對外就稱是異姓兄弟,三人成行,想要對付起來,也難了。
起先玩牌的,都是些外鄉人,遠不知周公茂的來歷,幾輪下來,輸了上百靈石的都有,懷疑對方有詐,但偏偏看不出半點門路,這輸的錢財也就要不不回來了,只能悻悻下場。
離天一副未及冠的少年模樣,看上去,更是半點機會也沒有了,不少人揣測這是誰帶出來的小徒弟,一會來領,只怕是輸得褲子都沒了。
因著無人願玩,這台桌上不過周公茂,以及他那兩個兄弟,老三洗的牌,簌簌幾下,就發到了離天這面。
見離天一派不急不緩的樣子,玉牌便知,這小子心中有譜,只是他那些天魔個個都喊打喊殺的,還真有能上牌桌的不成?正想著呢,卻見著一個虛影在離天身旁,一閃而過,依稀是個圓潤老頭兒的模樣。
玄霄雖使了大半能力,力氣,術法上,甚至不及一個無量期的小兒,但它到底是先天道胎,修士能視三物,它便能看五樣,天魔這類域外來的,本是無形無體的,也就是因為眾人所思所想,這方凝作了各式各樣的。
像那個老頭兒,玉牌雖沒見過,但其身份,也能猜出個七八分,無非就是個操縱氣運的,損耗山脈,挪移寶盆這類的大事是干不成的,但讓幾個不長眼的修士走幾日的霉運,倒是綽綽有余了。
這一回,玉牌倒真是想岔了,那天魔名喚祿喜,是個實實在在的,只管牌桌事兒的家伙。它自隨了離天,就未曾出來過,心里是委屈得很,但他這術法吧,平日都是拿不出手的,也只能死了心的等,不想這次尊主出世,倒真把他召出來了。
祿喜心里那個激動啊,顫顫巍巍的鞠了個躬︰「尊主,您這一次,是要拿這幾人怎樣啊?」卻見自家主子動了動ど指,這意思嘛,大抵就是輸得片角不留,傾家蕩產才好。
能辦事,還是使出全力的辦,祿喜自然歡喜啊,嘴巴裂得老高,穿得又是紅帶綠袍,一副福星老兒的模樣。
他繞著牌桌走了一圈,再一吹氣,那桌上就顯了只金背白底的蛤蟆,這物只有半個巴掌大,三足,口中餃著顆銅錢,上面印著無量通寶四字,朝著離天點了點頭,就是一動不動的臥在那兒了。
這東西叫金蟬,活得越久,體型也就愈小,像祿喜弄出這頭,也是有千把年了,乃祿氣所匯,不動靈識細探,自是發現不了的。
有這金蟬守局,就是離天閉上眼楮打,也未必會輸,但他這人,從來就斤斤計較的,人若得罪他一厘,非得要回來百倍不可,這頭一輪牌局,他就模了一手的雙梅,雖不算最好的,硬是把周公茂三人給壓了下去。
周公茂看著手里的雜牌,也沒多想,只道這小子走了狗屎運,取出十顆靈石,擺在了岸台邊。他發了第二輪牌,正要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卻是要什麼不來什麼,不要什麼偏偏來,搞了大半會,連最基本的雜八牌都沒做出來。
這倒不打緊,他一人手氣不好,還有老二,老三兩個啊,他們也是個中好手了,運氣再怎麼不濟,也不該輸給一個毛頭小子,可偏偏就是輸了,三個人全都得賠錢,賠得還不小,整整翻了四翻。
這牌桌上靜悄悄,旁觀的倒是看得起勁,大多數,都折在了這三人手上,雖說不算什麼大數目,但到底是不服氣,看著周公茂吃癟,正樂著呢,面露喜色,就好像自己坐在牌桌上似的。
這七八場下來,台子上的籌碼是越堆越多,跟小山似的,全放在了東面,歸離天一人了,好事的一算,怎麼也得有五六百靈石了,照這個勢頭下去,再過三兩刻,輸光褲子的,就屬周公茂一行了。
周公茂也是急啊,每一局過了,他都想著贏回來,可偏偏就是不行,不管怎麼算計,配合,他們三人連一場也沒順過,人都說新手運數好,但總不至于好成這樣吧?
雖說風水輪流轉,但等到他們那會兒,這小子不定就走了呢。周公茂心疼啊,雖說修道不理俗事,沒有錢,又能修出個什麼呢?周公茂天資不行,只能後天補了,賺來的靈石,全拿去買上好的丹藥了。
他今日輸掉的,當真可抵上幾十顆大轉丹了,想到這,他就愈發的心急如焚了,周公茂不開懷,便拿著老三出氣,暗暗踢了他一腳,老三也聳拉著臉,一副沒主意的樣子,看得周公茂氣不打一處。
見人這副表情,天魔祿喜自是最開心的,他看了看離天,小心翼翼地問道︰「尊主可還滿意?小的還未使出十分力氣,下一盤,就可讓他山窮水盡。」
離天擺擺手,任著祿喜去了,對這些旁支玩意兒,他本就沒什麼興趣的,不過是看在上古的靈石純粹,過兩日擺些陣法也聊勝于無了,一面想著,便把牌推倒了,上頭整齊的二四點,卻是最大的一副至尊寶。
按十個靈石算,這給的就多了,周公茂三兄弟,每人非得出五百不可。
周公茂當即就跳了起來,一手拍著桌板,怒道︰「你使詐了!人又不是神仙,哪里有這麼好的運數?」
他要再說三兩句,旁的人先駁上的︰「贏的時候不見你這麼說,想賴賬不成啊!」
「你這幅無賴德行,還真能開賭院?今日以後,只怕要傳遍整個師魚了,看你那場子還能開下去不。」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倒是同仇敵愾了。
周公茂臉都氣白了,他自然是千術上的高手,可對著這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年,就是瞧不出一絲破綻來,沒了說法,他也只能認命,讓老二,老三掏出了如數的靈石。
離天一揮袖,那小山似的石頭,就全進了他的乾坤袋。
周公茂咬牙切齒,忍了又忍,終是沒再說話。
這麼一鬧,狻猊軒也鬧哄哄的,想要搭話的修士接二連三,離天懶得應對,就借口走出了房室。
祿喜摟著三足金蟬,一瘸一拐的跟在其後,這倒不是先天不足,而是他足上纏繞著祿,福二氣,一個重了的時候,身子也就不平衡了。
「嘿嘿,尊主可還滿意?」祿喜抬眼,也不看正視離天,不過他人佝僂著,遠遠看去,就像個矮矮的圓球,因著矮,也無人查探他的神色。
離天笑了︰「想出去放風?」
祿喜忙不暇接的點頭︰「正是,正是,自我到了大世界,還未出去看過呢。」這畢竟是天魔的本性,驅向人欲所在,說到底,也就是人來瘋,不僅祿喜如此,就連被修士視作洪水猛獸的慧欲,也喜歡到人堆里晃悠,不過那小姑娘太危險,離天是從來未許過。
「你去吧,只有一日。」
老頭兒開心得很,就差沒原地轉上幾圈了,他這樣的天魔吧,雖是無用了點,卻沒什麼人擔心的,他在人世走一遭,無非就是賭場亂個套,比那個伏尸百里瘟煞要好上太多了。
祿喜連著道了幾聲謝,就化作一陣清風散去了,模約就是指著周公茂的賭館跑,想來那地方,是不會清淨了。
離天仍舊站在那半月門前,白牆黑瓦,上有幾枝桃花探出牆頭,簌簌飄著花瓣兒,賞了一會兒,離天也不打算等了︰「敢問閣下,還打算現身嗎?」
卻是一陣大風刮過,桃花紛紛,全落在了離天身前,一眨眼的功夫,確是化作了一個玄衣青年,眼若古井生波,正是嘲風居的管事柏樓。
「先前一見,倒是在下看走眼了。不想在策遣天魔上,道長竟有如此造詣,看得我呀,甚是好奇。」
離天嗤了一聲,從頭到腳的打量著柏樓︰「閣下一個渡劫期的修士,又何須拿我取笑呢,雖說是一個法外分/身,但我也不會傻到動手的。」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六音醬的地雷麼麼噠——
昨天在碼字,就看到昆明的恐怖襲擊了,很長時間都沒法平靜,想說的話有很多,在這就說一句話
願大家平安幸福,國家昌盛,牛鬼蛇神都滾到十八層地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