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起來。」季明深溫存一會兒,拉著他就要起身。
「我能不能先不回去?」看到季明深臉上的微笑又沒了,他趕緊睜大眼楮做真誠狀,「我不是不回!我聯系了救命恩人的父母,他們約我今天火葬場見面。再怎麼說,也是人家兒子救了我的命,我不能不聞不問啊!」
看到季明深表情有點松動,他再接再厲,「我還可以配合警方查案,事發到現在,他們還沒有詢問我做筆錄呢!我是當事人,怎麼可以跳過?我要去提供信息,早點抓到凶手!」
季明深眉頭微皺,盯著他的眼神又有點不太對,「你……好,我陪你去見他們。警方那邊,你不必操心,他們很快就會公布調查結果。」
「但是這不合理……」他還想為自己爭取。
季明深伸出手指放在他唇上,「閉嘴。這件事不用再說,換衣服。」
……他心里那叫個憋屈啊!被包養的人真尼瑪沒有人權!
但是目前來說,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總之從季明深的反應來看,屢次阻止他參與案情的調查,顯然不合常理。事出反常必為妖,季明深完全無法擺月兌嫌疑。
就沖著這一點,他反而不能盡快被季明深甩掉……那樣很可能無法繼續查探他被殺的真相。可是待在季明深身邊,無異于與虎謀皮,隨時有被對方嗶——掉的危險。
事有輕重,比起把殺害自己的凶手繩之以法,就算真的開花又如何?反正也不是他的身體……搞不好這副身體的原主人求之不得呢。
他努力勸服自己這樣想開,硬著頭皮投入角色,在季明深充滿玩味的目光下穿好衣服,還把墨鏡帽子圍巾什麼的又給裝備上,像個小媳婦似地跟在對方身後走出酒店大門。
兩個人去了火葬場,停好車後,季明深帶著他胸有成竹的往前走,說是早已跟等著他們的三個人有過聯絡。
他倒有點模不準季明深的嫌疑了,如果這人真是凶手,還能這麼主動聯絡受害者家人?但轉念一想,如果因為誤會他是匪徒之一才錯手殺人,心有愧疚不是應該的嗎?雖然季明深就像那種沒人性的家伙,畢竟是一條人命?
要真是誤殺,他可以原諒凶手,但一定要知道真相,對方起碼要坐個幾年牢,才對得起他這條命吧。趕著去救小情人什麼的算是有男人的擔當,情急之下錯殺好人,也算得上一種倒霉——連他自己都覺得憋屈,現在就開始為季明深開月兌,難道因為對方為了救他連著兩夜沒睡?人家真心想救的可不是他啊。
不管怎麼說吧,他又活了,客觀上是這個男人救了他。死也季明深,生也季明深,他還沒搞清楚凶手到底是誰,腦子里就糾結得不行了。
看到自己父母和好友的第一眼,他立刻把這些糾結拋開,滿懷激動地沖了過去。
他爹媽正為焚尸爐里的兒子傷心著呢,就看到一個小年輕滿臉喜色沖過來,「撲通」一下跪在身前,頓時莫名驚詫。
他這一跪太過突然,站在旁邊的謝均和季明深也愣住了。他看到眾人的表情,知道自己這一下來得很不合理,趕緊亡羊補牢,給爹媽「砰砰」磕了倆響頭,「我就是姬越澤!是我連累了余哥!從此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兒子!我代他照顧你們,給你們養老送終!」
說到這他還加了一句,「這就是余哥的遺願!唯一的!」
他爹回過神,咬牙切齒地看清楚他,拳頭握緊高高地揚起來,隨後卻卸下力氣轉過身,「你起來吧,我受不起!」
他媽倒是不客氣,流著眼淚就給他來了個狠的,那力氣大得……他小時候再皮也吃沒過這麼結實的巴掌。
他嘴都被打歪了,心里卻高興得不得了,爹媽真是挺心疼他,雖然有一兩年不見了,對他也總是冷言冷語,真出了事多護著他!
所以他也不護著臉,還把另半邊臉也湊過去,「您身體真好,再來一個!以後我就是您兒子了,隨便打!」
他媽被噎得住了手,轉過頭繼續哭去了。他移動著膝蓋硬是又跪到兩個老人跟前,「我認真的!您二位從此就是我的親爹親媽!你們答應我吧,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啦!」
謝均實在看不過眼了,伸手來攙他,「先起來吧你,余哥既然救了你,就不會怪你。」
季明深什麼也沒說,只微微皺眉盯著他的臉,等到他被謝均硬架起來,還抽空別過頭抹了下眼淚,才露出一種略帶嘲諷的眼神。
他這時候可沒空注意季明深,只管眼巴巴望著自己爹媽,他知道他媽刀子嘴豆腐心,肯定會先軟下去,就跟謝均大聲夸贊他家余哥如何英雄了得,如何舍己為人,讓他銘感五內,恨不得死的那個是他,只怪命運弄人,他這個禍害活了,余哥卻沒搶救回來,他必須把余哥的父母當成他親爹媽孝順才能略報一二。
他說得七情上面,雖然覺得這麼贊自己是有點肉麻,但也都是實情。說著說著想起自己的身體眼下正在燒呢,馬上就要變成一堆灰,眼淚就真的掉下來了。
看他哭得這麼真情實意,他媽果然心軟了,往這邊靠近幾步,還哽咽著給他遞了張紙巾。謝均也抓住機會給他們圓場,連哄帶勸地讓二老就地認下這個干兒子。他爹還在吹鼻子瞪眼,他媽已經悄悄點了個頭。
他二話不說,又跪下去抱住他媽的腿,趁熱打鐵地喊上了,「干媽!」
他爹實在沒法,跑過來就拽老婆的袖子,看到他眼淚汪汪的樣子,不知怎麼也跟著心軟了,那只手要收不收的有點尷尬。
季明深看到這里,差不多肯定他是在玩哪一出了,正好這時候骨灰盒子被送出來,他爹媽趕緊去接著,他也屁顛屁顛跟上,想著應該表現得更煽情點,就跪在那骨灰盒前喊了一嗓子,「余哥!」
他這一喊,爹媽都跟著哭了起來,他媽哭到傷心處還模模他的腦袋,讓他站起來別再跪了。
謝均也扛不住了,眼里終于冒出淚水,扶著兩位老人小聲勸慰。
季明深對著那個骨灰盒看了幾眼,微微彎腰鞠了一躬,再對他丟出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就對在場的幾個人道別,「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越澤就陪著你們吧。」
他爹媽和謝均都模不清這個人是誰,只知道對方姓季,是姬越澤的一個朋友,這次給他們幫了大忙。火葬費用和來回車費有人負擔,接送住宿也有人安排妥當,他們要拒絕完全沒門,具體辦事的人跟木頭似的,只說季先生交代過,這是姬越澤欠他們的,要是他們拒絕,回頭就讓姓姬的自己來纏他們。當時把兩老惡心壞了,只求不看到姓姬的什麼都好。
今早上這個季先生給他們打來電話,問姓姬的有沒有跑去找他們,了解雙方聯絡的情況後就說會帶姓姬的一起過來。這人是來了,也沒說什麼話,臉上的表情又挺嚴肅,再經過姬越澤一鬧,他們都忘了打個招呼什麼的。眼下人家要走,兩老和謝均都有點不好意思,剛要說個客氣話,季先生擺擺手就轉身走了。
這做派……三個人都有點愣,倒是姬越澤,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跟他們說,「他就那樣,別理他!」
于是這段小插曲被他們拋到腦後,幾個人又傷心了一陣,就從火葬場出來了。
剛走到門口呢,一大群貌似記者的人圍了過來,不是相機就是攝影機,閃光燈「啪啪啪」響個不停,把四個人都嚇得忘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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