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佔強頭上纏著白色的繃帶,提著一個塑料袋走在路上,里面是他的宵夜。他喜歡吃菜場那家賣的辣雞粉,再在旁邊燒烤攤烤一些雞翅、香腸和蔬菜帶回家吃。仲夏之夜,路燈下面團團地飛著蚊子。侯佔強被叮了幾下,拍了拍胳膊,嘟囔著地罵了幾句。
自那天晚上他堵住季惺之後已經兩個星期,中學、技校都考完試放假了。那天他被季惺拍了後腦勺,趴在那里小半個小時才醒過來。坐在地上一模腦袋,滿手的血。季惺是真的下了狠手,拍得忒重。他苦笑一聲,搖搖晃晃爬了起來,慢慢地走回家。
他不怪季惺,這只能怪他自己。他之前壓根沒想到會到那樣一步,本來只不過是習慣性地跑到季惺家樓下想看看他的影子,誰知道會遇見了晚歸的心儀少年?
路燈下的季惺眼楮睜得大大的,向四周警惕的張望著,那樣子就像充滿了戒備的小松鼠或者小白兔,仿佛一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驚跳起來,可愛極了。他不想錯過這難得的機會,才會現身跟季惺說話。
少年很防備,隨時想要逃跑。侯佔強滿心只有對他的喜愛,把自己低到塵埃里去,懇求季惺給一次听他說話的機會。少年心軟答應的時候,他簡直要興奮得大喊一聲。
機遇難得,他表達能力並不強,只能把那些深埋在他心底很久的往事說了出來。他也不知道說那些有什麼用,只是希望季惺能夠了解,他是真的很喜歡他、愛他愛了很久很久。他多麼希望他說完之後能夠打動季惺的心,能夠讓季惺接受他的情意。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季惺的臉上依舊是驚訝、反感和厭惡。
他失望了、難過了,說著說著就控制不住自己,因愛生怒,把內心深處最骯髒的**吐露出來,污染季惺的耳朵。
純潔的少年果然聞之欲嘔,害怕地轉身逃走。
侯佔強情不自禁要追,又一次抱住了那個柔韌的腰身。上次在燈光球場抱了少年一次,回家之後他的手都是顫抖的,上面殘留著季惺身上好聞的體味。他用那雙手擼著自己的性器,噴射了無數回。
再次擁抱,他死也不願意放手,少年的拳頭和腳都很用力,踢打在他身上也非常疼痛,但他就是不放開。漸漸的,少年沒力氣了,哭了,吸著鼻子,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滑落臉頰,可憐兮兮的樣子讓人窒息,又讓人想凌虐。
侯佔強的理智早已消失,他狂熱地吻著季惺的臉蛋,他想要品嘗他的唇瓣,想吸吮他的小舌,想打開少年的身體,想瘋狂地佔有他,想做那種骯髒又舒服到極致的事。
可惜沒有接吻到。還被狠拍了一磚頭,腦袋昏昏沉沉,估計有些腦震蕩。
這是他應得的教訓!覬覦不該覬覦的人,還猥褻人家半天。活該被砸!
侯佔強到現在也不恨季惺,一點也不。哪怕他不喜歡自己,哪怕他下那麼重的手,他也無法對他有一絲恨意。
而且他依舊不後悔,即便一腦袋血,他還是喘著粗氣用擁抱季惺的手再一次自慰,**的那一刻大聲喊著朝思暮想的少年的名字,暈厥在自家的房間里。
直到現在,回想狂吻少年臉頰的那一幕,他下月復仍然騷動不已,余韻悠長。
想到這里,侯佔強禁不住哼起五音不全的歌來,「……我再也不願見你在深夜里買醉,不願別的男人見識你的嫵媚,你該知道這樣會讓我心碎,答應我你從此不在深夜里徘徊,不要輕易嘗試放縱的滋味,你可知道這樣會讓我心碎……」
經過家屬區的煤棚,侯佔強听見後面有人喊他,「侯佔強。」剛想回頭,腦袋上卻挨了一棍子,正打在還沒復原的傷口上,他一下往前撲去,暈倒在地,手上的宵夜撒了一片。
侯佔強再次醒來的時候,身下有許多小石子,他掙扎著模了一下,感覺像是碎煤塊,似乎被拖到了煤棚後面的煤堆上。他用力抬起頭想看一看四周,突然又是一棒子打在他的胸口!原來那人還沒走。
「啊!……你是誰!」那人力道不輕,侯佔強被打得又躺在地上,他甚至能感覺到腦袋上的繃帶上沁血了。
那人不答,劈頭蓋臉一頓棍子砸在侯佔強身上,打得他苦不堪言,抱著腦袋滾來滾去,「……你是誰?啊!!……有什麼仇先把名字報上來!……別打別打!……要死人了!我受傷了!……你到底是誰……」喊到後面,他心知無用,也不喊了,呼哧呼哧喘著氣蜷成一團,護著後腦勺,閉著嘴一聲不吭。
不就是打悶棍麼!認了。想他侯佔強十六年來惹到的人不在少數,這會兒來尋仇,活該他倒霉,有什麼辦法!
不知打了多久,那人終于累了,停下手來,也呼呼喘著,听聲音是個小少年。
是不是被自己搶過錢的?侯佔強想著。他渾身疼痛,咬緊牙關保持神智,否則暈過去的話不知道會不會躺在這里明天才被發現。
終于打完了?
「乓」一聲,那人確認侯佔強已經沒有了還手之力,把棍子丟棄在煤堆後面。站在那里,好像還沒走。
侯佔強試探著把手拿下來,抬眼看去。
「!!!」他眼楮頓時瞪得像銅鈴一樣。
「……你……你是!」侯佔強認了出來,這不是經常在季惺的身邊那個小孩兒?他弟的同學?叫丁什麼來著?侯佔強記不起來,沉默了一會兒,「……你是來給季惺報仇的?」
丁凱哼了一聲,並不作答。
侯佔強訕笑片刻,費力地翻過來肚皮朝天,靠在煤堆上,仰視著丁凱,「是季惺叫你來的?」
丁凱「呸」了他一口,「惺哥才不會理你這種人。」
「也是,他那麼討厭我,根本不想和我有什麼關系。」侯佔強黯然了一下,「看來是你自己要來找我的了。」
丁凱只道︰「我警告你,從今往後不許出現在惺哥面前!你要是再找惺哥,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兩個人狼視著對方。侯佔強雖已被打得狼狽不堪,依舊不肯示弱,瞪著丁凱。丁凱年紀小,氣勢上也不輸人,居高臨下地俯望他。
過了半晌,丁凱冷冷道︰「你記著我的話!不準再騷擾惺哥!」說畢轉身就要走。
侯佔強腦中靈光一現,在後面大笑一聲,「嘿嘿,……小崽,原來你也喜歡男人!你也喜歡季惺!」
丁凱站住了,僵硬地回頭。
侯佔強抻了抻自己的腿,費力地捂著腦袋坐起來,「真是想不到……哼哼,季惺不知道你喜歡他吧?要是他知道了肯定會討厭你。」
「關你屁事!」丁凱皺眉。
侯佔強望著他,「你來找我報仇是為什麼?季惺把那天的事情都給你說了?」
丁凱輕蔑地瞧著他,「你這種人真是惡心,惺哥不喜歡你,你就打他,你還算個男人麼!」
侯佔強怔住,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哈……原來你不知道啊……」
「你笑個屁笑!」丁凱惱怒。
「季惺肯定不會告訴別人,那我給你說我那天到底做了什麼——我抱著季惺,把他壓在我的身下,我親了他,親他的臉,親他的頭發,親他的嘴,他和我接吻了!我把他全身都模遍了!你絕對想不到季惺有多香,有多甜,他的皮膚特別滑,腰特別細,他的也特別翹,他被我欺負得都哭了……哈哈哈,小崽,你不懂吧?你什麼都不懂!……恐怕你也不知道男人之間要怎麼那個吧?哈哈哈哈!季惺是我的……」侯佔強編排得太起勁了,跟真的似的,他自己也相信了,興奮得鼻孔里都在噴氣。
丁凱憤怒地臉都紅了,「你住口!你閉嘴!這不可能!放屁放屁!……」他沖上去就拳打腳踢,使勁踩著侯佔強的肚子,踢他的腿,打他的臉。
侯佔強慘叫,縮成一團在地上發抖。
丁凱還不解氣,用拳頭一下一下地揍著侯佔強,不小心打到地上,把自己的手指節都弄破了也不管。老半天,侯佔強沒聲兒了,丁凱才喘著氣停手。
他有點害怕,把這人翻了過來,看見口鼻都在流血,眼皮也無力地翻著,奄奄一息。
丁凱沒料到會這樣,想走又不敢,呆呆地守在旁邊。
等了好久,侯佔強才有了點反應,口中申吟著,哆嗦著抬起手模自己的頭。
丁凱見他醒轉,馬上就想走。
侯佔強咽下一口血,強撐著喊了他一聲,「……小崽!」
丁凱站住。
侯佔強按著自己的胸口咳嗽了兩聲,緩過勁兒來,才艱難地說︰「……你……告訴季惺,我……要出門打工去。不會再煩他了……」其實這是他早就決定好的,關于他同性戀的緋聞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他在這里呆不下去了。
丁凱吃了一驚。
「我知道他不會再見我,也不會听我……說話,我只是想跟他說聲對不起……還有,我真的……很喜歡他。」侯佔強落寞地躺平,看著夜空中美麗的星星,在他心里,季惺的名字一直是「星」,是一顆最閃亮的「星」,「你告訴他……我永遠不會忘記他。」
丁凱頭也不回的走了。
侯佔強苦中作樂,吐了幾口帶血的唾沫,竟然又躺在那里斷斷續續地唱起歌來,「……把你的名字,刻在星星上……每個黑夜抬頭仰望溫暖我胸膛……我要向你說抱歉,我希望你能夠了解……只要追到我的夢,一定回來……追追追我追過……」
這次侯佔強被打得很慘,他老爹老媽送他去醫院,罵罵咧咧了很久。一個月後,侯佔強傷還沒全好,就退學坐上了開往廣東的火車,去深圳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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