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雅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公儀凝,只不過她遲疑了半天才走進去。
公儀凝看起來心情不錯,正拎著水壺在院子里澆花,嘴里還哼著不知什麼調子,見到南宮雅進來,故意打趣她道︰「喲,不跟你家葉流徵膩歪黏糊,卻怎麼想到來我這兒了?」
南宮雅面上一熱,想著自己此番的來意,更有些想扭頭就走了。
好在公儀凝也就笑了那麼一下,便親親熱熱地上來扯了她的手往里走︰「嘻嘻,我說著玩的。走吧,那個段夫人剛送了一些花糕過來,你嘗嘗,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兩人相攜走入房內,坐下喝茶說話。
可等南宮雅真的捻了塊花糕塞到口中品嘗的時候,公儀凝卻以一種十分怪異的眼神上下打量南宮雅,尤其在她脖頸處停了許久,最後……
當然,什麼都沒發現。
「竟然……沒有啊。」公儀凝十分失望地嘆了口氣。
南宮雅被看得莫名其妙,渾身不自在,問了句︰「沒有什麼?」
「嗯……沒什麼。」
公儀凝眨了眨眼楮,裝無辜。
可南宮雅卻誤會了她的意思,皺著眉冷哼道︰「我不是賠了你一支簪子嗎?你還惦記著我的花釵不成?」
「嘁。」公儀凝十分不屑地翻了個白眼,「那支破釵子很稀罕嗎?」
「當然稀罕!」南宮雅堅定地點頭,想了想又道,「而且……我還有更稀罕的東西!」
「什麼?」
南宮雅眼珠一轉,先板起了臉︰「先說好,你不許再搶了。」
「好啦,知道了。」
公儀凝有點無語,其實她之前搶那支夜曇花釵,倒有一半是因為好玩。她公儀凝可是金玉賭坊的大老板,什麼稀罕寶貝沒見過,怎麼會覬覦南宮雅的小玩意兒?不過這話倒是不能對她說,所以公儀凝也只能在肚子里月復誹幾句。
可當南宮雅將那兩顆琉璃珠拿出來之後,公儀凝的面色一下就凝重了起來。
這……
還真是有點「稀罕」的東西。
公儀凝接過琉璃珠仔細打量,確認的確是自己曾經在某處見過的那種之後,口氣也變得嚴肅了起來︰「這珠子你從哪里來的?」
「流徵送我的。」
南宮雅滿臉都是洋溢著幸福和甜蜜的……傻笑。
公儀凝先在心里掂量了一會兒,最後也回了個笑,跟南宮雅瞎扯起來,一會兒夸那琉璃珠好看,一會兒又問她打算用這珠子做什麼。亂扯了一大通之後,公儀凝才裝作不經意地提了一句︰「對了,你知不知道葉流徵是什麼來歷?」
這一句倒真是把南宮雅給問愣了。
「不……不知道。」南宮雅小心地看了一眼公儀凝,「什麼來歷?」
「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啊?」公儀凝簡直要被氣笑了,「小雅兒!要不我怎麼老說你蠢呢!你看你,連她是什麼出身來歷都搞不清楚你就跟她……哎……難怪被上官小白臉隨隨便便就給賣了……」
南宮雅的確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出身來歷……很重要嗎?
當然,這一點對南宮家或者公儀家來說,的確是很重要的。四大世家雖是武林中人,可畢竟承襲百年,門望名聲什麼的都看得極重,生怕有個什麼差池毀了他們辛辛苦苦維持了百年的榮耀。
可對于南宮雅來說,這還真就不值什麼。
上官策雲倒是有身份有來歷的,可那又如何?還不是照樣將她棄之如敝屣?
南宮雅這麼一想,便很輕松地接話道︰「我只需知道她是葉流徵,我只要明白我自己的心意,她的心意……其余的那些有什麼關系?」
公儀凝知道南宮雅又開始冒傻氣了。
她很聰明地沒有反駁南宮雅的話,而是繞了個彎子說︰「說得倒也是。只不過,既然小雅兒你既然喜歡她,就更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嘛,對不對?」這話用來騙剛墜入情網的無知少女可是最有用的了。不就是比誰更會繞彎子嘛,這可是公儀凝最擅長玩的招數。
原本公儀凝對流徵並沒多想過什麼的。
她真以為流徵是個傻愣愣的鄉下姑娘,就算當初去查流徵的戶籍檔案也沒看出什麼問題來。若然流徵的來歷真是如此清白,就算真與她的好姐妹南宮雅女女相戀,倒也沒什麼不可行的。公儀凝天生膽大妄為,違逆倫常之事在她看來也不過是小菜一碟。可偏偏流徵在擂台上使出了奇怪的招式,接著又拿出這兩顆琉璃珠……看來似乎大有來歷,公儀凝甚至還隱隱覺得,這些線索似乎都與江湖傳聞中某個亦正亦邪的人物有關系。
南宮雅天性單純,簡直可算是不通世事。被一個上官策雲坑了一次也就算了,可若再被這個來歷不明的葉流徵給騙一次……
那可真是……
不得了!
公儀凝被自己的想法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才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胡鬧了。平時鬧點小玩笑也沒什麼,可這一次,她竟然輕率地影響了南宮雅的下半生,令其偏移得……有些遠。
可真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吶。
此時在南宮雅眼中,流徵這個人可真算得上是好上加好了。那麼,公儀凝就偏偏非要說點她的壞話不可。
「依我看,那葉流徵……啊!她……她沒把你怎麼樣吧?」
正被公儀凝多番揣測外加惡意抹黑的流徵,此時卻在錦葵山莊的另一處。
她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先來見見南宮頌。一來與他告別,二來也可順便向他打听一些南宮世家的事情。
可流徵在門外等了半天,出來的卻是冷著臉的南宮風。
「來找南宮頌?」
「嗯。」
「他忙得很,沒空見你。」南宮風冷哼一聲,丟下這一句話就轉身進去,砰地一聲將門給關了。
這態度實在惡劣至極。
流徵嘆氣,只好算了,轉而去找公儀凝。
不過,恰恰就因為流徵先去找了一趟南宮頌,竟然就剛好與被公儀凝洗腦之後離開的南宮雅錯過了。
「……她走了?」
「對呀。」公儀凝似笑非笑,眯著眼楮看流徵的樣子……不像是看,倒更像是在審視和猜測。流徵有些感覺,微微蹙眉。而公儀凝卻很快笑了笑,又道︰「小雅兒拿著兩顆珠子,寶貝得跟什麼似的,嘖嘖,說是……你送她的?」
「不錯。」
流徵隱隱感覺到公儀凝這話似乎別有深意。
公儀凝听了她的回答,果真很快追問道︰「那兩顆珠子……你從哪兒來的?」
流徵面色不變,淡道︰「地上撿的。」
這話的確是實話,只不過沒說全。
公儀凝當然不信,一下就笑了起來︰「你當我是單純好騙的小雅兒?地上撿的……嘿嘿,你倒是帶我去撿點兒來啊。葉流徵,我也懶得跟你廢話了,老實說吧,你到底是什麼人?」
流徵心里其實是有些訝異的。
她沒想到竟然還能有人認出那璃花珠,但她又很快想到,絕不可能。公儀凝至多不過是有些見識,模到了點邊兒,倒不可能是真知道了什麼。
再一想,公儀凝雖然的確有些小聰明,卻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第一次見面之時,流徵告訴公儀凝,自己身上負的是凌雲劍,她不信。這一回,流徵說璃花珠是地上撿的,她也不信。
流徵唇角一彎,帶了幾分笑意。
「我是什麼人?你不是最清楚嗎?」
此話不言而喻。
回想起來,當初拉她入金玉賭坊的是公儀凝,逼她簽下婚書的也是公儀凝,查她戶籍改她檔案的還是她公儀凝。
「葉流徵!我可警告你,你若包藏禍心,想要利用小雅兒或者騙她害她,我公儀凝絕不饒你!」公儀凝有些惱羞成怒。
然而流徵卻更淡然︰「包藏禍心,利用她,騙她,害她之人……是我?」
——是她公儀凝吧?
「你……」
「我與她……」流徵懶得再與公儀凝廢話,索性轉身打算走,「……是我與她的事。」
——與這天下任何人都毫不相干。
但流徵也才走出兩步,就又走了回來。她從懷中掏出那個紅漆小木盒,放在了公儀凝的面前。
「還你。」
公儀凝一看到這個,心中更是羞憤交加,氣不打一處來。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地送了這麼個東西出去……天啊!
「這個……哪兒來的?」
難得流徵多了分好奇,竟然還問了一句。
「還能哪兒來的!」公儀凝此時有些氣悶,惡聲惡氣道,「我花了大價錢買的!讓人千里迢迢送來的!」
「哦。」流徵一臉了然,頓了頓又道,「望你早日用上,以免白白費了銀錢。」
她用……
用個鬼啊!
公儀凝氣得不輕,真是小看了這個葉流徵!沒想到最後反倒是被這麼個……葉流徵給噎到了!她果然沒想錯,葉流徵哪里像什麼木頭,分明就是扮豬吃老虎的大月復黑!
流徵才不在乎公儀凝怎麼想,她直接走了。
南宮雅果然在竹屋里。
自從她受傷之後,南宮雅就總賴在這竹屋里,一點也沒顧忌過旁人的閑言碎語或者異樣的目光。流徵想到這一點,便覺得心中甚暖。再想想方才公儀凝那副氣急敗壞,想要質問她卻又自己理虧的樣子……
實在好笑。
其實公儀凝這人不算壞,所以流徵便故意氣她幾句,也就算了。
真正論起來,的確還是要感謝公儀凝這個禍害,不然,她如何能遇見南宮雅?即便能遇見,又如何能與之有如此深的牽絆?
南宮雅覺得有些奇怪,流徵回來之後便一直站在她面前盯著她看,也不知在想什麼。
「流徵?怎麼了?」
流徵難得朝她笑了笑,從衣袋中掏出一只繡工精巧的荷包遞了過去︰「你的。」
南宮雅打開荷包一看,竟然是滿滿一荷包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她驚喜至極,一壁翻揀著驚嘆,一壁問︰「這麼多……哪里來的?」
「地上撿的。」
流徵還是這麼個回答,因為她的確是在地上撿來的。
可南宮雅並不是公儀凝,她听了之後先是微微一怔,接著便很快笑開了。她笑得眉眼彎彎,頰邊勾起兩只淺淺梨渦——
實在惹人憐愛。
「……我很喜歡。」
說罷,南宮雅竟然走了兩步上前,踮起腳尖摟著流徵的脖子,湊上來在她唇邊啄了一口。這下來得又快又霸道,一點也不容流徵反抗……或者說,反應。
就在她還有些怔愣的時候,卻已經結束了。
流徵終于有些明白,自己為何會莫名其妙地就對南宮雅生出了不一樣的感覺,更明白了為何非她不可。從前流徵並不確定,或者根本就沒有特地去想過。此時這一刻,她卻忽然福靈心至。
——南宮雅這人,是比這世間任何光亮與燈火都要明媚的溫暖。
流徵心情愉快,伸手捏了捏南宮雅軟軟暖暖的臉。
「我們準備啟程吧。」
「去哪兒?」
「淮葉城。」
可是,當南宮雅听到這三個字,臉色猛然就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過渡順便折磨下小凝凝(作者的惡趣味)
祝福小凝凝早日用上小木盒里的神器,免得浪費了錢嘛╮(╯_╰)╭
下一章上路了,溫存了這麼久,來個突生變故什麼的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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