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女主 第二百二十九章 日輪之死

作者 ︰ 條文喵

地牢與其他地面以上的牢房,有著很大的區別。它處于幽暗地面以下,是關押重刑犯人的地方。而死牢,就更加陰暗,是關押死囚的牢獄。

「你來了。」日輪看著青書,只是點了點頭。此時的日輪,簡直是太落魄了,哪里還有以前華衣公子翩翩的形象,簡直是連乞丐都不如。可是他的臉上,卻是絲毫悲憤都沒有,只是淡淡的看著青書「有什麼事情,就說吧。要不然以後就是你要說,我怕也沒有機會听了。」

看著日輪的表情,青書皺皺眉。有些愧疚,又有些憤怒。愧疚是因為那草稿是自己呈上去的,而憤怒卻是因為日輪的態度。他總是這般高高在上,不論是自己認識他的第一天,還是現在,他都是這般俯視著自己。為什麼他就不能像自己低一次頭呢,為什麼哪怕就是要死了,他也是這般淡然呢?

「我們認識快十年了吧,半個月後,你就要被斬首了,難道你不害怕嗎?」青書皺皺眉,看著日輪問道。

听見青書這樣說,日輪只是輕輕地笑了笑︰「人終究是要死的,我不過是提前了些罷了,這有什麼好怕的。」

「我听說︰‘臣子服事君主,兒子服事父親,妻子服事丈夫,這三種秩序理順以後,天下就能得到治理;如果違背了這三種秩序,天下就會混亂。‘你既然是要治世,那何必又要說那些叫人厭煩的話。」青書皺皺眉,最終還是嘆息了一聲。

看見青書臉上的表情,日輪倒是笑出聲來了︰「放棄法術,而憑主觀辦事,就是堯也不能治理好一個國家。不要規矩,而胡亂猜測,就是奚仲也不能做好一個輪子;廢棄尺寸而比較長短,就是王爾。也不能做到半數符合標準。良藥苦口,若是句句話都好听,那我就不是臣子,而是說相聲的了。」

假如中等才能的君主,可以遵循法術,就像笨拙的匠人,掌握規矩尺寸,就會萬無一失了。做君主的能去掉賢人、巧匠也辦不成事情的做法,奉行中主、拙匠都萬無一失的做法,人們就會竭盡全力。功名也會建立起來。可惜就是這樣簡單的事情。卻是大多數君王都無法做到的。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若是你肯放軟些,又哪里會是今天這個樣子?」許是知道日輪活不長了,青書難得覺得自己,可以心平氣和的看待他了。

平心而論。日輪有做的確君王輔佐官的才干,即使是伊尹、呂望也不能超過他,管仲、晏嬰之輩,是霸主的輔佐,怕是不如他吧。只是日輪的性子,實在是眼楮里面容不得沙子,卻不知道水至清則無魚。凡事啊,都不能說的太細。

「慧嗎?可是我卻並不是什麼聰明人啊,要不然。我也不會得到今天的下場。」說道這里,日輪苦笑了一下。一直端著的淡然氣勢,終于破碎了一些。就在青書以為日輪要諷刺自己的時候,他卻又接著開口道「更愚蠢的是,就是我知道是因為誰。我卻也無法責怪他。你今天來,是有什麼東西要給我的吧,拿出來吧。」

這是什麼意思?青書愣了愣,故作歡顏道︰「大人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東西,又是什麼人?青書怎麼一個字都听不懂。」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你袖中的東西,若是再不給我,我怕你忘了。♀」日輪用眼楮掃了掃青書的衣袖,然後輕輕地笑了笑「我現在已經不是朝廷中人了,你也不必叫我什麼大人了。我還是喜歡你叫我日輪便好,那樣親近。」

「親近?呵呵,你知不知道,我袖中的是什麼?又知不知道,是誰把你送到這里的?」青書冷笑了一些,掏出瓷瓶,扔到日輪的面前。有些惡意的盯著日輪看。似想在他的眼楮中,看到一絲的恐懼,或者是其他什麼。哪怕是厭煩,也總比這樣淡然的好。

小心的接住瓷瓶,見瓷瓶無事,日輪才像松了口氣般。然後還沒有等青書反應過來,日輪就揭開木塞,仰起頭一口悶下瓷瓶中的所有。

「你這是干什麼!快,快來人啊!」看見日輪這樣的動作,青書先是一愣。然後發瘋似得,撲向日輪,誓要奪下他手中的瓷瓶。不過可惜,等青書奪過瓷瓶,卻早已經晚了。

不愧是宮里的毒藥,藥效發揮的還是很快的。還沒有等門口的看守趕到,日輪的臉色就泛白了,就連保持坐姿,都困難了。此時的日輪,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就像是大暑天里,在室外盯著太陽看久了一樣。只可惜,只怕自己以後都看不見太陽了。

「你這個瘋子,你都干了些什麼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是想要我愧疚嗎?那你就想錯了,我是不會為你又任何改變的。」青書一邊喊著,一邊用力捏住日輪的臉頰,把手指強行塞進日輪嘴里,似是像把毒藥扣出來。

強烈的刺激,使得日輪忍不住干嘔了起來。不過吐出的,不是毒藥,而是一口鮮血。月復內強烈的疼痛,就像是有無數把鋒利的刀子,在瘋狂的攪動一般,痛苦的五官都要縮在一起了。

不過就是這樣,日輪還是強拉起嘴角,向著青書笑了笑︰「我我不過是,自己動手,做了你要做的事情罷了。這些日子我讓你煩心了,難得想為你省省心,想不到還是干了壞事。」

「你閉嘴!獄卒,他這是畏罪自殺,若是他死了,你們也逃不了。」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日輪,青書憤怒的扭頭像獄卒命令道「你們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救人!」

獄卒們被青書吼的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要救人。只可惜日輪是一點也不配合,非但沒有要求救的的意思,反而搖頭勸阻道︰「我,我是救不回來了,與其你們搬動我,讓我死都死的難受,還不如咳咳讓我這樣自作主張的走。青書,你要好自為之。」

「你閉嘴吧,在朝廷上,也沒有看見你說這麼多話啊。我告訴你,我厭惡死你了。奏折是我傳給陛下的,你有今天,全似因為我。從我接近你的第一天,我就厭惡你!」拎著日輪的衣領,青書喊道。

我恨死你了,所以你不要這樣輕易的死掉。我因為你,每一天都受到嫉妒之火的燃燒。所以你不可以就這樣離開。看著日輪在自己的注視下,越來越虛弱,青書卻是絲毫的快感也沒有,反倒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哀傷。

「道,從大的方面說它沒有窮盡,從小的方面說,它沒有遺缺,所以說具備于萬物之中。廣大啊,道沒有什麼不包容,深遽啊,道不可以探測。推行刑罰德化與仁義,這是精神衰敗的表現,不是道德修養高尚的‘至人‘,誰能判定它!青書,我們一起去尋找道吧。」

日輪的身子越來越冷,也越來越僵硬。可是此時,青書的眼前,卻是浮現了第一次看見日輪的情景。那時,他說要和自己一起尋道。

道,是弘博廣大,而沒有形狀的;德,是內含道理,而普遍存在的。至于萬事萬物,都會自然而然地,汲取一定量的道和德,都會發展興盛,而不能像道和德一樣,安溫寂靜。道是獨一無二的,所以說它是一。這樣的聖神的東西,若沒有日輪的帶領,自己要如何找到呢?

「現在的學者,都稱引典籍中,歌功頌德的話。而不考察當代的實際情況,說什麼︰‘君主不愛民眾,賦稅總是很重,于是民眾因用度不足,而怨恨君主,所以導致天下大亂。‘這是認為使百姓財用富足,並施加仁受,即使減輕刑罰,國家也可以治理好。這話就不對了。大凡受到嚴懲的人,本來就是在財用富足後才犯罪的;即使財用富足後,君主加以厚愛,並進而使用輕刑,還是會走向混亂的。」

若是你不在了,誰來提醒君主,要小心身邊的小人。誰來守護,這萬里江山?

「社會上,稱道的烈士是這樣的人。我認為,清心寡欲,是毫無用處的說教,飄忽不定,是無視法制的謬論。對于這種無視法治的謬論,和毫無用處的說教,天下的人卻認為是明察。」

是啊,天下人大多糊涂,所以才會被我這樣的人欺騙。若是沒有人點醒他們,只怕以後像我這樣的小人,會越發的橫行霸道。

「我認為,人生在世,一定要事君養親,而要事君養親,就不能是清心寡欲;治理民眾,一定要提倡忠誠、守法的言論,要提倡忠誠、守法的言論,就不能是飄忽不定。所以,做臣子的不稱頌堯舜的賢德,不贊美商湯周武的功勞,不談論剛烈人士的清高,而努力維護法令,專心一意地侍奉君主,才是真正的忠臣。」

可惜忠臣實在是太少了,簡直是屈指可數。你走了之後,就又少了一個,還真的是可喜可賀啊。不過,為什麼自己卻笑不出來,看著日輪閉上的眼楮,青書呆呆的,說不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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