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女主 第十九章 蓮池夢斷

作者 ︰ 條文喵

秋風遠不如冬風來的猛烈,卻帶著一種自然的蕭瑟,吹黃了樹葉,吹謝了花朵,也吹干了快流下的淚水。

朝鳳抱著辯機來到了荷塘邊,荷花早以不見,就連蓮葉也所剩無幾,只剩下光禿禿的桿子立在池塘上。

「辯機,你可喜歡這月光?」朝鳳看著辯機輕輕地問道「你總說月光是暖的,可是我現在卻覺得冷的厲害。」

「你還記得嗎?在上一個這樣的月夜里,你說曾過,你會一直留在我的身邊。」朝鳳笑了笑,有一些自嘲"秋風蕭瑟,我終究逝去了那個我最想留住的人。"

微風輕輕地吹拂過水面,泛起層層的漣漪。朝鳳的臉上一直帶著笑,卻不是平日那種干巴巴的面具,而是一種自然的,來自心底的笑。如此的柔美,就像要把這一生的歡樂,都融入到這個笑容中一般。

辯機的血染紅了朝鳳的長裙,有幾處的血液已經干涸了,枯暗的色彩就像落下的葉。那艷紅與淺褐的對比,盡然生出了一種妖異的嫵媚。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輕輕地吟唱從朝鳳的口中流瀉,最後破碎在了風中,四散到了不知名的角落「詩經中若是說多情,那自然是《上邪》,可若說是我最喜歡的,卻還是這首《桃夭》。」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朝鳳輕輕地念道,然後笑了笑「這樣的愛固然美,卻太沉重了。永遠太遙遠,我不敢奢求那個,我只盼能和我愛的那個人一起好好的活著。」

朝鳳低下頭,望著辯機的臉頰,輕輕地撫上辯機的眼眸,就是這雙眸子,只需一眼,便叫自己淪陷了。

曾經,自己是多麼希望這雙平靜如水的眸子,可以泛起一絲波瀾,可以因為自己而改變什麼。可是現在呢?朝鳳有些自嘲的笑笑,現在自己只希望這雙眼楮能在睜開,哪怕眼楮里面不在又自己。

最後自己對辯機說了什麼呢?長此以往,不復相見?本是無心,沒想到一語成箴,竟然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以前,你是僧人,我是公主,我們是不該見面的。現在,你去了天上,而我呵呵,像我這樣的人,怕是只能墮入地府了。我們還是見不到啊。」

輕輕地嘆息聲從朝鳳的口中溢出,驚落了樹梢的殘葉。朝鳳抱住辯機,似想要辯機融進自己的骨頭里,可又害怕力氣太大會壓疼他,終是只是輕輕地擁了擁。

「這宮里終是太髒了,我竟找不到一處可以讓你安生的地方。就算是我的私心吧,我終是不願你長眠在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

朝鳳抱著辯機,慢慢的向蓮塘走去。蓮塘里的水是淡青色的,很像辯機常穿的那件僧衣。

蓮塘里水已經染上了秋意,慎的人骨頭都有一些發冷。池水沒過朝鳳的腳踝,一點點的蔓延小腿。寬大的裙擺,在蓮塘中鋪開,就像是一朵盛放著的花朵。

裙邊那本已經干涸的血漬,在水的溫潤下,又重新鮮活起來,一絲絲,一縷縷的池水中散開,就像是蓮花落下的花瓣。

朝鳳的動作很輕柔,她小心翼翼的把辯機放進池水中「你莫怕,我在。」

朝鳳的眷戀的看著辯機,那眼神極其的纏綿,就像要刻到骨頭里去。朝鳳驅趕開水面上的浮萍,為辯機騰出一個清靜之所。

即使在不願,該離別的終是要離別的。正如蓮塘的中的蓮花,還沒有迎來盛放,就過早的凋謝了。

就在朝鳳松開手的一瞬間,辯機便被池水吞沒了,快的朝鳳還來不及在多看一眼。

沒有任何思考的,朝鳳伸手先要拉住辯機,可是卻只觸模到一片冰冷。朝鳳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掌,就這樣便散了?散了也好,散了便也就干淨了。

池面映照出朝鳳的身影,顯得空蕩蕩的,怎麼看都像少了些什麼。

朝鳳沖著池水,努力的勾了勾嘴角,想要在對辯機笑笑,卻實在是沒有了力氣。

剛剛的月光呢?怎麼乎的一下子暗了下來?朝鳳皺皺眉,似有一些不明白,但也懶得去多想了。

朝鳳只覺得自己的身子重的厲害,連思維都模糊了,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朝鳳能感覺到陰冷的池水在自己身上蔓延的感覺,甚至可以清楚的嗅到水的腥味,還有水嗆入氣管的窒息感。

恍恍惚惚間,朝鳳仿佛看見一個身影。辯機?是你嗎?朝鳳想要呼喚,卻發不出聲音,想要觸模,卻抬不起手臂。哪怕焦急萬分,哪怕拼盡全力,卻終是淪陷在黑暗之中。

隱隱約約間,朝鳳感覺有誰抱住了自己,那個懷抱並不讓人安心,甚至還傳來危險的訊號,可是朝鳳卻不願追究了。

就這樣吧,反正也沒有好留念了,若是真的能留下,陪伴著自己想要陪伴的人,那倒也是一種幸福。

昏昏沉沉間,朝鳳听到了很多的聲音,可是他們具體在說什麼,朝鳳卻又听不清楚。

「巧兒,醒醒,莫要睡了。」

就在朝鳳打算不去理會,陷入沉睡的時候,突然傳來了一次熟悉的聲音。這這是辯機的聲音!

朝鳳猛地睜開雙眼,在場的人很多,卻惟獨不見那個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殿下,您要什麼,告訴奴婢,奴婢去幫您好嗎?」清露小心的為朝鳳墊上靠枕,好叫朝鳳舒服些「您已經睡了兩天了,身子一直都燙的厲害,現在好不容易醒了,自然是不宜有什麼大的動作的。」

「兩天了嗎?那他呢?」朝鳳皺皺眉,焦急在人群中找尋辯機的身影,卻無果「清露,本公主是怎麼回來的?」

「這個」清露皺皺眉,似乎有一些難以啟齒「殿下離開的速度太快了,奴婢也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麼。但您是一身濕漉漉的倒在偏殿的,還是巡夜的丫頭發現了您。」

「好了,你莫要說這些了。」小翠小心翼翼的捧著要,笑著推開了清露「殿下您是富貴的人,本該就是逢凶化吉的,但您還是先把藥喝了吧,這麼多人都因為擔心您而來,您又怎麼好作踐自己?」

听了小翠的話,朝鳳總算是回過神來了。到場的人的確不少,且不說其他宮里的娘娘,貴人。就是不認識的各院丫頭,太醫都來了不少,的確是該小心些的。

朝鳳眼眸一轉,縱使心里有萬千疑問,卻也盡數壓與心頭。裝作不適的樣子,半靠在床柱,閉目養神。

「呵呵,既然殿下都醒了,我們就不再叨嘮了。」一個聰明些的貴人,見朝鳳的眼神不再迷茫了,就知道自己站著也听不著什麼。便又拉住清露的手,說了幾句寒暄的客套話,就匆匆的告辭了。

見有人先走了,又見朝鳳愛答不理的態度,其他人目目相覷了一陣,也紛紛告辭了。

原本還熱熱鬧鬧的房間,一下便冷清了下來。就像那屋外昨日還飄香的花朵,不過一瞬就凋零的無影無蹤。依稀間,還能听見人們遠去的腳步,還有細細地說話聲。但很快,就連這些聲音都沒有了。

朝鳳好像真的累了,就算人散盡了,她也沒有再說話。只是睜開眼楮,靜靜的看著牆角,好像那里有什麼稀奇的玩意似得。

小翠看看朝鳳,想要說些什麼,想了半天,卻也只是為她攆緊了被子。對于朝鳳現在的反應,小翠實在是有一些愧疚的。

自己是看不上那和尚的,那和尚固然干淨,清雅,可卻是永遠也無法和殿下站在同一高度的。小翠皺皺眉,看向朝鳳。在自己的心里殿下是獨一無二的,自己甚至都擔心沒有人能夠配的上殿下。

不需要絲毫的猜測,小翠便能感受到朝鳳平靜外表下那濃濃的的哀傷。殿下真的很在乎那個和尚啊,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辯機被捉這件事可謂是鬧的沸沸揚揚,自己又哪里會不知道他要面對的什麼。可以說辯機的死,有自己不作為的那一份。

小翠嘆息一聲,自己原以為沒有了那和尚,殿下便可以放下一切牽絆,卻不想,竟越陷越深。看來,是自己錯了。

「你們都下去吧,我先靜一靜。」就在小翠還在擔心朝鳳時,朝鳳突然開口道。

朝鳳的聲音以沒有了之前的疲倦,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清明,甚至平平日還要再清醒些。

「怎麼?」朝鳳挑挑眉,看上去以和平日在無什麼差別,有的只是更加的謹慎,和猜不透「放心吧,就算要出事,那麼那個人也不會是我。」

小翠皺皺眉,這樣的殿下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嗎?無牽無掛,也沒有任何的弱點。可是為何,自己卻高興不起來。

「殿下。」清露看著朝鳳,那出個卷軸「這是在那僧人房里找到的,您看完在決定吧。」

朝鳳展開畫軸,臉上的笑凝了一下,卻又很快恢復了平常。合上畫軸,關上了那個純潔的像畫一般的夢。今日,注定有什麼變的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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