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將要送美人和貢物到姑蘇的消息早就到了姑蘇城。對于越國的這一次進貢,那些吳國卿大夫們並沒有多放在心上,不過是附庸國前來納貢而已,比起國君稱霸的決心那些能算得上多大的事?
但是偏偏一個人不這麼想,那就是相國伍子胥。前段時間他在朝堂上說越國送來那麼多的寶器和美人是想要磨練國君志氣麼。這番話吳王夫差听了面上沒有表現出半點的不悅,倒是太宰伯嚭當場就出列反駁,說越國臣服于吳國,安分守己的送上美人與國君,乃是希望國君能夠子孫昌盛,怎麼能說是消磨國君志氣呢。
眼下的諸侯國之間,諸侯們對那些別的諸侯或是流亡公子,最常見的招待就是送女子,所送女子的身份從貴族到奴隸都有。就是那位晉國白頭公子重耳流亡諸國,每到一個諸侯國,諸侯們招待他的話,少不了要送幾個女子。到了齊國的時候,齊桓公沒提什麼要送公子重耳回國的話,但是卻將宗女齊姜給重耳為妻子。重耳日後回國,第一個迎接回晉國的是秦國公子文嬴,那位齊姜後來如何倒是不得而知了。
對于當世之人來說,送女子與對方,乃是祝願對方家族昌盛。
因此太宰伯嚭的這麼一番話倒是說的振振有詞,越王送美人是乃是希望吳國公室子孫之昌,說什麼不懷好意太過分了。
伍子胥自從先王闔閭在位開始便是收到重用的,就是在闔閭重傷不治,太子夫差繼位之後也是顧命之臣的做派。
朝堂之上,伍子胥被太宰伯嚭這麼一說,雖然沒有大發雷霆,還是面露不悅。最終是吳王出來打了個圓場。當然那些美人和鐘鼓是要照收不誤了。
為什麼不收呢,當年攻打越國的時候,勾踐被困在會稽山上,還是將自己女兒到大夫之女的那些貴女統統送給了吳國的國君和那些卿大夫們,他們後院里都有好幾個原來是越國貴女的妾侍。
勾踐的嫡出公子都還在國君後宮呢,幾個美人又算什麼?
消息傳到後宮,君夫人齊姜波瀾不驚,後宮內來自各國的美人已經不少了,還不算上那些正經的從其他諸侯國納娶過來的貴女妾婦們。
「哦,越國又送來美人了嗎?」齊姜頭上梳著一枚齊國風靡的偏右高髻,身上深衣腰間垂著絲絛白璧,一雙垂胡袖整齊的攤在身側。語氣沒有半點感情。
她的年紀已經三十多了,十五及笄便被吳國聘娶了過來。如今在後宮中見多了那些各國的美人,再加上自己所出的嫡子公子友已經被立為太子,她見著那些美人們如其說擔心她們受寵,還不如說是擔心她們生的兒子格外能招夫差的喜歡。
畢竟諸侯國里廢嫡立長的事情太多,上到國君下到大夫,這種事情多了。齊姜乃是齊國公子長于公宮之內,這種事看得多听得也多。到了現在也很擔心。
就是吳國,也有吳王夷昧廢嫡子公子光立庶子公子僚的事情。
不到自己兒子坐上國君的那一天,她是沒辦法安心的。
寺人彎下腰,恭謹道,「是的。」
「我知道了。」齊姜道。
這時外頭的侍女來報,「太子回來了。」
齊姜的臉上這才露出發自真心的笑容,不一會兒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就從外頭走了進來。少年站在那里恭謹的對著母親拜下,「母氏。」
齊姜笑道,「快起來,怎麼這一頭的頭發都披散了呢?」
太子友起身笑道,「我剛剛在外打獵,所以做我吳人舊時打扮。我特地獵了一頭野彘,待會將彘肉進獻給君父和母氏。」
「善,大善。」齊姜笑著伸手將兒子披在肩上的頭發理了一下,「不過這樣子還是不太妥善,畢竟是行過冠禮的人了。還是要束發戴冠才好。」
太子友點了點頭,「嗯。」
齊姜叫人去過篦子和梳子,親自給兒子攏頭。篦子將少年的長發一縷一縷的篦順,她手上持著篦子梳的格外認真。
「母氏,這些事還是交予侍女……」太子友出聲道。
「無事。」齊姜給他分好前頭的中分,將長發織成辮子在頭頂束成椎髻。而後又給他戴上冠系好下頜的纓,將充耳好好整理一番。
齊姜一片慈愛的看著兒子。孩子孩子,你快快長大,母親也不知道你君父是否能夠一直遵循禮法。友啊友,你快快成長,能繼承你君父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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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陸路入吳國,走的是當初越國戰敗後作為奴隸入吳的那條道路。這一路走來,就是風景和當初也是大不一樣了。
夷光和修明坐在同一輛帷車內,修明縴縴素手微微撩開紗帷向外打量。
此時已經過了越國的地界到了吳國,吳越同處南方水鄉,風景要說多大不同也沒有。夷光看著身邊修明這樣,幾日來她的心情越發平靜。她沒有那個能力,沒有到那個位置上,也是一個任人擺布的。
這個是事實,不是她蒙住眼楮堵住耳朵就能裝聾作啞自己騙自己的。
迎面而來的風吹起了帷車上的紗。
想要好好活下去,首先要做的並不是急著給自己增加各種砝碼,而且她還沒想到自個能有什麼除掉舞姿臉蛋之外的什麼砝碼。要她霸氣側漏去指導春秋人如何如何。先不說那些春秋人腦子有沒有被雷給打傻了,放下幾十歲老者的話不听,听她一個面皮女敕的不得了的女子的話。
而且她說的那些東西或許根本就不適合這個時代,說不定還抵不上一個鄉間的巫師。至于來一個增強武力,一人相當于三個身強力壯的武士,從此之後無人能敵,那是腦子得了 癥,得治!
在現代的時候她大學八百米測試都是要死要活,得盼著體育老師是男老師,還得到別人那里說好話說半天。到了春秋也是日日勞作,身體底子本來就不好,後來在越宮養了三年,好不容易養好了一些,現在叫她去在男人身女人臉的道路上一去不回頭,怎麼著難度都飛高。
先不說她能不能練出來,造成一身腱子肉的驚悚視覺沖擊效果。而是她本身就沒有什麼運動底子,而且她也不需要去逼著自己。
夷光臉上隱隱浮出笑,她要是真的被逼著去練武,練出一身的腱子肉,讓男人看到她就撒腳丫子就走,那也是一種本事。畢竟從古到今,也真的沒有幾個男人能接受女人臉壯漢身。只不過她就算是想要練出一身的肌肉也沒有那個條件。
「夷光,這吳國看著,與越國也沒甚麼不同。」一樣的南方水鄉,一樣的山清水秀。
「眼下還沒入城呢,入了城或許就能見到一些不一樣的了。」夷光說道,吳越風俗相似,也曾有斷發果*身的習俗。只是這近來的兩代吳王隱隱約約都有與中原諸侯一較長短的趨勢,因此也不知道吳國風俗是否向中原是否有些許的靠攏。
車馬行弛在郊外,夷光在車中隱約可以瞧見那邊田野里勞作的吳國野人,野人們頭發頭發用鋒利的石塊給割斷,再用草束在頭頂,遠遠望去是有幾分滑稽的。
範蠡站在車上,沒有和車里的兩女一樣,對吳國的山水好奇的很。行弛到一處河川前,里頭好幾個少年男女同川沐浴,河水里的少女少年們都是果*露著身軀,j□j,但是他們沒有覺得羞臊,反而彼此之間揚起陣陣的水珠笑鬧著。
柔軟的吳語夾雜在激起的水音里更加誘人去听。
吳越地處南蠻之地,男女之別並不是中原諸侯國信奉的周禮那套男女有別,大家可以不管男女可以盡情嬉戲。
越國自從大敗之後,男人一下子銳減了許多,車內的少女听見那邊柔軟帶著無盡快活的歡聲笑語,不禁有些心動。她們都是處在春心萌動的年紀,年少而又向往著外面世界的美好。不過在宮中學習的那些宮禮阻止了她們想要撩起紗帳的手。
倒是修明和夷光沒有這個顧慮,兩女的姿色在眾女之首,得到的特權也多。況且只是看個男人而已,連魯國的那個仲尼丘都道男女飲食人之大欲,難道那些中原人眼里的蠻夷吳越還要講那些虛禮不成?
修明是大大方方就撩開紗幔就看起那些少女少男們嬉戲。
夷光是對那些沒太大的興趣,但是被那肆意的笑聲所吸引終究還是轉過來眼楮。
車馬速度並不快,倒是讓她們能盡情的打量那些快活的少年少女們。而這麼一行車馬也吸引來河川中少年人的注意。畢竟馬並不是野人能夠用得起的。
帷車中貌美的少女讓河川中的少年們有些蠢蠢欲動。有些少年趕緊從河中爬出來,用衣物將□圍了,就趕緊扯過一束花草朝著帷車丟過去。
這種乃是男子對女子表達心儀的方式,修明還是第一回被少年如此對待,她挺直了脊背,可是一雙杏眼還是水波盈盈的。雖然她心里喜歡著範蠡,但是見著別的男人向她示好,又是一群的少年,心中的得意就別說了。
夷光見著那些丟擲過來的花草,腦海里想起了當年她入山陰的時候,鐘堅的那一束花草。想來兩人離開也有一個月來,不知道他怎樣。
此時車隊的對面迎面弛來一輛車,看著那車像是大夫級別的。此時大夫們都有自己的封邑,說不定是這座城池的大夫。
範蠡是越國的卿,大夫與卿在弛車而見,大夫應當給卿行軾禮,隨行的士應該下車。表達對卿的尊敬之意。
但是此刻上演的這場卻並不是這樣。
那位吳國大夫完全沒有半點登軾行禮的打算,倒是範蠡登軾微微彎下腰去行軾禮。而對方那回禮幾乎都可以看不見,隨行的士也沒有下車。
兩行人錯開弛遠之後,車輛旁一名武士終于忍不住出聲了,「這吳國大夫也太欺負人了!」
範蠡淺笑著瞥了眼那名武士,沒說一句話,眼中也未見任何的不甘。
果然還是蠻夷並不開化,他想道。現在的低頭恰恰是為了日後讓頭抬得更高。
作者有話要說︰咱寫古言,發現有些妹子覺得古人應該被現代穿越女調*教,穿越女不搞個發明就是無能。其實我自從查了那些資料以來,發現古人遠遠不是她們想象中的那麼愚昧。看完《國寶檔案》後,我那些寫穿越女搞發明的心思徹底滅絕了。春秋時期,吳越已經有相當高超的混合金屬技術,在現代這種技術已經被美國申請專利,還有那些美輪美奐的青銅器,就是現代科技也難做出來的。我不知道現代女孩子穿越過去有幾分自信和自負敢挑戰就是現代都為之贊嘆的技術,至少我的女主是不敢的。至于說鍛煉身體提高武力值,我只能說,不要小看現代人的懶惰性,古人習武聞雞鳴而起舞劍那真是扎扎實實打下來的基礎,在現代上課都要在被窩里哭爹喊娘半天,跑個八百米還要補考才勉強及格的人來說,穿越之後就變武術高手,還別說古代尤其漢代之前男人和女人身高都是比較高大,而且男人們尚武,戰事中一個武士能夠一手撐起城門。別說超越,就是想要到這地步上,我個人覺得……實在是太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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