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的事車上的少女們想知道倒也不是什麼非常難的事情,畢竟在越宮中,那些卿大夫之間的禮儀宮中女胥雖然沒有事事巨細的教導,但是大致知道一些的。
而且對方的車子一路奔馳而來,都不像是想要行禮的樣子。
修明立刻在車中吐了吐舌頭,「果然吳國的大夫都這麼……不將人放在眼里呢。」這會那大夫的車輛早就跑的沒影了,前後都是越國的人,因此修明說這話放低了嗓音沒有多少顧慮。
說完,她自己又嘆了一口氣,「也沒辦法,只是委屈了範大夫。」畢竟現在越國是吳國的附庸國,就算是越君莫說對著吳王,就是那些太宰相國恐怕也是戰戰兢兢的。不見當年楚國稱霸南方,就是令尹向那些附庸于楚國的諸侯們獅子大開口,那些諸侯也不只有默默忍受?
夷光听了笑了一聲,修明見到她笑,立刻就鼓起臉很不滿的道,「夷光你笑甚麼,難道我說的不對?」
「修明說的當然是對的。」夷光見著修明鼓起的腮幫子哄她道。修明的性子夷光算是模的清楚,雖然偶爾會發發脾氣,哄她幾句她就會喜笑顏開,之前的不愉快什麼的也忘了個干淨。
果然修明听到夷光的話,臉上露出笑。不過接下來夷光說的話就叫修明听不明白了,「範大夫恐怕還怕那位大夫不夠輕視呢。」
修明听了,一雙眼楮瞪的溜圓,听不太明白夷光這話里是什麼意思。
夷光沖她笑笑,也沒解釋給她听。這種事情也只有越國君臣自己肚子里清楚。不過她自己對吳國的觀感也不好。她穿越前就歷史不好,還是全一段時間範蠡給她科普了一下吳楚之間的糾葛,雖然範蠡簡簡單單幾句話,但是她也听得出來兩國之間戰事的頻繁和慘烈,再聯想到鐘堅不自覺的流露出對吳國的厭惡和鄙夷。恐怕並不僅僅是因為吳國曾經攻入楚國郢都,肯定還有其他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嘆了一口氣,這個世道還真是讓人覺得心驚膽戰。
而現在距離吳國姑蘇也不過是幾日的路程了。
這一路漫長幾個月,但是在一路上發生的事情卻像是走了幾年。
吳國的姑蘇里,太宰伯嚭也為幾日來和相國伍子胥起了矛盾的事情不悅。伯嚭原本是楚國大夫之孫,後奔吳。入吳之後,伍子胥覺得兩人同病相憐,因此也常常在吳王闔閭面前多有推薦他。
不過在吳軍破越之戰中,兩人的關系就變得有些微妙。夫差那會剛剛繼位,事事皆要問過伍子胥,就是軍中也沒有例外。倒是顯得他不怎麼被吳王重用,而且越大夫文種的那一番話更是戳到他心窩子里去了。
就算事成,得到最多的自然是吳王,再下就是伍子胥,到他伯嚭還剩下多少?不如接受越國君臣的好處,在吳王面前多說幾句話。自己也是很有好處的。
而且,雖然伍子胥在開始對他有照顧的恩情,不過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嘛!而且伍子胥本人的德行也很是讓他不屑的。
伍子胥本人是因為父兄被楚平王所殺,才奔吳推薦孫武給吳王闔閭,以求破楚。最後攻進郢都,接下來伍子胥干的事讓伯嚭大開眼界。
伍子胥先是滿地找楚平王的墳墓,本來楚平王殺他的父兄,這個倒是無可厚非,可是後來的就……
他攛掇著吳王闔閭住進楚王的渚宮,奸*婬楚王的後宮之余,還下令吳軍上下按照尊卑住進楚國貴族之宮,奸*婬那些楚國貴族的妻女。吳軍里的那些普通軍士也上行下效,整座郢都淪落成禽獸之城。伍子胥在讓吳軍在郢都多行婬*穢之事的同時,還不忘給同僚們伯嚭孫武塞幾個楚國貴女來發泄軍旅之途的壓力。
吳軍在郢都的作為,引起了楚人的憤怒和反抗。此事更是讓申包胥做了吳人乃蠻夷的話頭到秦公那里一告,搬來了秦師糾集楚軍連續大敗吳軍。更叫人哭笑不得的是,吳軍連續大敗,伍子胥還被仇恨沖昏頭腦,要留在楚國繼續他的「滅楚」之路。
要不是孫武勸說,說不定現在他們這些人有沒有被秦楚大軍給捉了,都兩講!畢竟吳王在渚宮可是連楚王生母伯嬴都想要侮辱了的!
呵呵,他伯嚭不說德行能和聖人相比,但是比起伍子胥這番作為,他可以自認勝出許多啦。
伯嚭跪坐在室內的席上,扎著雙辮的吳人侍女手持便面為他扇風去暑。這吳國的初夏也是比較不好過。
他持起盛滿酒液的漆觴,轉頭看向身側。面容姣好身材窈窕的越女款款上前,嫵媚的眼神一望,看得伯嚭一顆心都要融掉了。
「來來來,美人——」他笑著丟掉手中的羽觴,摟住香軟的軀體。越女媚笑著摟住他的脖頸,讓他恨不得立刻就摟著美人在席上成就好事。
他迫不及待的將美人壓在席上,急切的撥弄著美人的衣裾。現實證明他為越國君臣說好話得到的好處是豐厚的!這些嬌艷可人的越女,還有府庫里那些美玉,莫不是越國君臣偷偷送上來的,這次越國上將軍範蠡又要來姑蘇進貢,不知道範蠡會送上多少珍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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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蘇的國人們對越國來的進貢車輛早就不陌生了,自從將越君俘獲以來,越人朝姑蘇進貢的腳步從來就沒有斷過。送美人送物什,在吳人看來,越人這種跪伏在地上只留下一片恭謹的脊背的姿態,讓他們覺得這越人或許是真的被打怕了吧?
裝栽著將要送于吳王的美人和那些珍寶經過西面的姑蘇楚門,進入姑蘇城。
「這名可真怪,怎麼叫楚門?」車內,修明小聲道。
夷光看了她一眼,「忘了?這是先前的老吳王破楚歸來之後起的。」在越宮里的時候,那些教導她們的女胥也提過,不過是一言帶過也不多說,她們都是楚人,不喜歡吳人也能理解。
「哦哦哦」修明恍然大悟。
並不是一進姑蘇便是急著進公宮,而是將國書送去,然後再選擇吉時,沐浴之後,再進宮覲見吳王。
一行人就在吳國傳舍住下,越女們也分得了不錯的房間。畢竟是要送入國君後宮的,要是有什麼差錯,也不太好交代。
夷光和修明是常常在一間房里,到了這里還是一樣,畢竟十多個越女沒人單住得浪費多少房間。
到了吳國的吳大城,少女們都有些忐忑不安。畢竟遠離故土來到地生人不熟的吳國,來服侍一個從未謀面的男人。也不知道前途如何,一時間都有些惆悵。
夷光倒是好想,反正範蠡沒有抓住她要她千萬要抓住夫差的心,她身上擔負著給越國傳遞吳國機要的任務……
開玩笑呢,這些話不管是範蠡還是勾踐,外加那些女胥們提都沒提過一句。教的全都是歌舞內媚什麼的。可見他們還真的不指望這些女孩子坐內應,就只是讓她們好好的服侍夫差,最好使出全身力氣讓夫差沉迷溫柔鄉難以自拔。
雖然這話沒明說,但是想想,真的進了那里面,哪個不是想盡辦法先生一個兒子來安身立命呢。
她們這些人沒有給力的娘家,也沒有高貴的身份。如何在後宮里生存下來,只有靠寵愛和兒子了。就算不說,為了生存,這些少女也是舍得力氣狠狠博一把的。
夷光坐在草褥上,這吳國的胥吏對她們這些越女非常講究禮儀。席子是不用想的了,拿個草墊將就一下吧。
面前的案上放置著一只陶鼎,鼎內有炖好對的骨頭湯。夷光自己將袖子稍微拉高一些,自己盛湯。在吳國是沒有人來專門服侍她們的。
「夷光,這過幾日就要入宮了,我有些怕。」修明幾次將手中的食物放下,看著那邊的夷光開口說道。
「沒甚麼可怕的,我們呀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啊。」
話是這麼說,結果夷光自己幾個晚上都沒睡好。兩只眼楮通紅不說,下面還有著一層的青色。
結果她這幅模樣倒是把修明嚇了一大跳。
終于是迎來了範蠡覲見吳王的日子。在中原諸侯看來,在周天子之外稱王都是不符禮節的事情,因此在各國的稱呼中,大多是稱呼南方幾國為楚子,越子,吳子等。範蠡覲見夫差,自然不能用中原的那套。
「寡君遣臣獻幣與女于大王。」朝堂之上,範蠡持手而拜。
王座上的吳王夫差點了點頭,「善。」
站在王座右邊的伍子胥面上沒有半點笑意,站在那里也不去看範蠡。朝堂之上的那些卿大夫們也知道君相之間關于越國是存是亡的問題上面,兩種想法差的老遠。
太子友已經提早行了冠禮,此時也坐在父親的座下正坐听政。
夫差自然是看到了伍子胥的那張臉。他向身側的小臣點了點頭,待會肯定這位先王老臣又要和他好好說一番道理的。
果然在見過越國行人範蠡之後,伍子胥就來了。
「國君,臣侍奉先王十幾年之久,先王所定之策乃是南滅越國北上爭伯與中原。如今國君放任越國,臣不覺得是應該的。」
伍子胥年紀已經挺大了,一頭白發束在發冠里,站在那里的確讓人有幾分不忍。
夫差讓寺人趕緊的給伍子胥擺上兩重的席子請他坐下,「先王之志,不谷何以敢忘?依我吳戈之利,以爭伯與中國。不過如今越君恭謹侍奉不谷,不谷也不忍心令其失去社稷。」
「國君,越國不平定,何以談安心北上中原?月復心之患猶在啊。」
「相國,你的話不谷知道,可是如今越國侍奉不谷甚為恭謹。以何借口滅之?出師無名是無禮,若是行無禮之事,怎可服人?若是不能服人,爭伯一事怕也不得長久。」夫差沒有一絲怒氣,反而勸說起伍子胥起來。
君臣這一次又是以無結果告終。
等到伍子胥告退,夫差依靠在身側的玉幾上問太子友,「孺子覺得伍相國那一番話如何?」
太子友才滿十四,面對父親的突然發問,他答道「伍相國想要滅越,而君父的意思是越君侍奉君父恭謹,未有反叛之心?」
夫差笑了起來,他身材高大魁梧,面容別有一番陽剛之氣,「那越國已經一窮二淨,要說起事,拿甚麼來?而且當年夫椒之戰,越國大敗。若是接受他們,我吳國可有一附庸,戰中所消耗之物可以從越國拿回來。一旦要滅越國社稷,越君勢必拼死帶越人一搏。那可不是打幾場就能了事的。戰事一旦拖久,糧草供應就會疲軟,軍中軍士也會思家,士氣低落。如此下來,就算就算是勝,也是自傷!」
太子友听了點了點頭,「君父之言在理。」
「相國乃是先王重臣不假,但是為君者不能沒有自己的見解。如果一味的听從臣子的話,等于是自刺雙眼。孺子可明白?」夫差看著自己年少的兒子問道。
少年略帶稚氣的臉上露出明了的神色,他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伍子胥在吳軍攻破郢都之後,化身老鴇攛掇著闔閭睡楚王老媽和後宮,搞得楚國郢里頭禽獸橫行的事情,在《勾吳文化的現代闡釋》一書有所提起。
里頭還提到不僅是和吳王拉皮條,就是伯嚭和孫武他皮條也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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