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荒漠之中被一群大得驚人的危險蠕蟲圍攻;這讓容墨心驚,也讓他興奮。從未體驗過的驚險刺激,簡直讓他的血都沸了起來。
容墨此刻的情緒很復雜,但他腦內還算得上冷靜,能夠及時擊打冒出土來的巨大蠕蟲——雖然力道與準頭都不甚理想。與容墨相比,林夏的動作則要靈敏許多,甚至在顧及到眼前的同時還能注意到容墨這邊的狀況。「不要擊打它們頭部下面第一個環節,」林夏提醒道︰「那里是它嘴部的位置,打在那個位置會讓它們噴出酸液。」
「明白。」容墨答應著,將這話記下。無意間瞄向二人腳下時,容墨瞥見那處的土地微微隆起,當即不假思索地將林夏向一旁猛地一推,同時自己也向側面退去。
林夏回身時便看到容墨因為向後退得太急而跌坐在地,旁邊的孔洞中正有一只巨大的蠕蟲慢慢縮了回去。也許是感覺到了林夏的目光,容墨向他笑了一下︰「我看到它冒頭了!我終于也幫了你一次!」
「剛才我疏忽了,謝謝你救我。」林夏拋下這句話,而後繼續將注意力集中在周遭分布著的孔洞,提防著那些巨型蠕蟲再度發難。
我當然要救你了;一個廢柴和一個高手共同遇險,如果前者受傷了,那麼後者還能使二人逃出生天,如果後者受傷,那我們兩個可就都要歇菜了。容墨迅速爬起,重新拾回了木棍。經歷了那許多事情,此刻的容墨早已將林夏視為精神支柱般的人物,只是他自己尚未意識到而已。
「我們不能一直在這兒耗著。幫我留意一下周圍。」話畢,林夏竟然將作為武器的木棍扔向一旁,轉而將手伸向腰間的包去掏什麼東西。
你不要在這個時候出狀況好嗎!容墨心中直叫苦,同時目光環視四周、手忙腳亂地擊打冒出地面的死亡蠕蟲,直到——
「扔掉手里的東西,抱緊我。」還不等容墨反應過來,他便覺得自己撞上了對方結實的胸膛;更準確地說,是對方的胸膛撞了上來。對方竟然就這樣將他從地面提起、帶著他向一旁躍去,速度與力量簡直令人咋舌。
但是真正讓容墨震驚的還在後面。幾乎是林夏將他撲倒在地的同時,方才他們二人背靠背落腳的地方發生了爆炸。雖然只是小型的爆炸,但依舊產生了炙熱的氣浪與沖擊力,容墨甚至能感覺到飛濺而起的小顆礫石打在自己的身上。那些巨型蠕蟲的軀體也因此而炸裂,或是碎片飛濺,或是在火焰中化為了灰燼。
「現在沒事了,它們被炸得差不多了,其他的也回到了地下。這東西怕火怕得厲害,應該暫時不會冒頭了。」林夏輕聲安慰他。
「剛才那些蟲子自己爆炸掉了?」容墨有點不敢置信︰「你在哪兒弄到的**?」
「哪有什麼**?」林夏白了他一眼,起身坐到容墨身旁︰「只是把裝著汽油的塑料瓶點燃扔出去罷了。正如這兒的居民說的那樣,死亡蠕蟲身上的確是帶電的。這地方太干燥了,它們在移動時一定會產生靜電——問題只是它們的身體能否儲存電壓。之前我們遭遇它的時候,我就听見了靜電的劈啪聲,那時候我就有些相信,所以提早做了準備;而剛才有只死亡蠕蟲離我很近,我擊打它時手臂體會到了很明顯的麻痹感,這就證明了它們身上確實帶電。」
「電火花遇到汽油是會爆炸的,點燃之後無疑更容易起爆。」容墨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不禁笑逐顏開,夸獎起林夏來︰「我算是服了你。平時看你沉默寡言、言行又誠實守信,我還以為你是個老實人,也沒多聰明;沒想到你認真起來,心眼卻比蜂窩里的孔洞還多!」
林夏被他「夸」得哭笑不得。經歷了先前的共同戰斗,兩人關系已經拉近許多;此刻林夏便如尋常好哥們兒一般,在容墨頭上彈了一下,而後站了起來︰「你如果真的服了我,就少說幾句——夸起人來居然比損人還難听。現在照片到手了,這荒野上不夠安全,我們盡快回去為好。」
「嗯,我也想快點回去,說不定等會兒還會冒出來蠍子啥的……唔!」容墨正要起身,忽然覺得小腿尖銳地疼了一下,一個不穩便又跌坐回地上。林夏本以為他是太累了、對此不以為然,在看到容墨左腿下部的模樣後卻瞬時嚴肅起來。「快把下面的褲腿撕掉,」林夏再度蹲下、用手撕扯對方褲子膝蓋處的布料︰「你的腿沾上那東西的口水了。」
之前一直忙著對抗那些從地下冒出來的可怕蠕蟲,容墨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二人身體周圍的地面上;雖然在推開林夏的那一瞬間小腿受到了微小的沖擊力,但他根本無暇顧及,更沒有往那有腐蝕性的酸液上聯想。他的褲子布料較硬,那液體一時半會兒沒接觸到他的皮膚;剛才他使力起身,那液體透過布料上被腐蝕出的孔洞沾上了他的皮膚,這才讓容墨感到了疼痛。
此刻听林夏如是說,容墨也不由得慌張起來,迅速從衣兜里掏出小刀去割自己的褲腿。當他將小腿j□j出來,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那里紅了一大片,表皮早已被燒傷、開始往出滲血,肌肉也開始有液化的跡象;按這個速度,不難設想,未來幾分鐘之內就會變得血肉模糊。
「天啊,我之前都沒感覺到。」容墨十分懊惱。
「剛才你沒注意到,其實倒是件好事。你根本沒有野外遇險的經歷,如果發覺自己有可能受傷,一定會方寸大亂,受的傷肯定也不止這一丁點了。」林夏安慰容墨時,手也並沒有閑著;擦拭過皮膚上沾染的酸液之後,他先是將酒精澆在了容墨的腿上、為傷口清洗和消毒,而後取出打火機和隨身攜帶的尖刀,將刀刃探入了火苗緩慢炙烤。
「等一下,」容墨先是為對方迅速又不失仔細的一系列動作而吃驚,然後想到了一個可能︰「你不是要用刀來割我的腿吧?」
「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辦?我們沒有足夠的清水,而這腐蝕的速度與程度也強過一般酸液。現在你的腿開始大量流血了,顯然酒精並不能將那酸液完全洗掉,而殘余在你身體上的酸液已經開始腐蝕你的血管。」林夏將刀抵在容墨腿上、調整下刀的角度,在這過程中他還抬頭向對方微笑了一下︰「如果太疼你可以喊出來,我不會笑話你的。」
當斷則斷,如果再耽擱只會有更多的血肉被腐蝕掉。林夏深知這一點,于是說話之時已毫不猶豫地手起刀落。
被生生地切下一塊肉感覺很糟糕,容墨雖然咬緊牙關沒有叫出聲來,但也被這一陣鑽心的劇痛逼出了眼淚。當容墨意識到自己正因為疼痛而流下淚水、甚至還將呻|吟出聲時,他迅速地調整了自己的狀態,雙頰的淚水也被拭去;興許是出于驕傲,他不希望林夏看到他的脆弱。
幸運的是,林夏只顧著處理容墨腿上因為動刀而出現的巨大創口,根本無暇去看對方表情如何。待他幫容墨包扎完畢便轉向了一旁,將附近石頭上沾染的酸性液體小心地收集到一個玻璃瓶內。
「你在做什麼?」容墨看著林夏的動作,有些不解。
「把這酸液保存下來,交給本轄區政府。」林夏將那玻璃瓶放回背包,向容墨解釋道︰「既然為政府做事,就要處處留心。我不像你父親,他只要拍下照片、揭秘它們的真實面目即可,但我需要做的可不僅僅是這樣;我還需要盡量收集到更多的證據提供給國家。」
「那麼,之前在雪山上時,你也保留了雪人的毛發甚至牙齒一類的東西吧?」容墨輕輕撫模著自己被纏了厚厚紗布與繃帶的小腿,莫名地有些生氣︰「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可以幫助你。」
「要我說實話麼?我覺得你還是個小孩,就算告訴你也只能讓你空空掛心,實質上不能幫我多少。」林夏平靜地說,向容墨伸出了手︰「起來,我背你回去。你的傷剛好在小腿外側,就算是背著你也不會踫到你的傷口。」
容墨不伸手、不動作,只是慢慢地抿起嘴瞪圓了眼楮。
這就是孩子氣最好的證明吧。林夏嘆氣,認真道︰「如果你不想站起來讓我背,那麼我就直接抱你回去了。雖然對我來說負重一樣,背你或是抱著你都沒什麼差別,但對你來說,這差別可就大了。」
「壞人。」容墨恨恨地咬牙,掙扎著站了起來。雖然omega的命運就是成為alpha的附屬物,就算是男性omega也要成為alpha的「妻子」;但被林夏用公主抱的方式帶回去——這實在超出了他可以接受的範圍。
alpha的體力真的很驚人,容墨趴在林夏背上,默默地想著。雖然他剛剛成年、骨架也比較小,但終究也算是個成年男子;加之林夏在先前的惡戰中出力更多,定然是有些疲累了。可現下林夏背著自己竟然依舊健步如飛,仿佛沒有消耗過體力,也沒有背負著一個成人的重量。「你真是個怪物;你們都是。」容墨不服氣地低語,將手環在對方的頸前。
一滴水珠落下,打在容墨的手背上。這讓容墨眼楮瞬間就亮了起來︰「喂,林夏,你哭了?別這麼多愁善感,我還沒死呢,就是受了點小傷而已,至于這麼憂心嗎?」
林夏沒有回答,只是腳下的步伐更快了。
「還是說,你看到了我堅強勇敢成熟大氣的一面,終于意識到以往把我看作小孩是不對的,于是流下了愧疚的淚水?」容墨有了新的猜想,不免越說越來勁︰「沒什麼好慚愧的,只要以後你把我當作同齡人一樣……哎呀不對,你比我老七歲呢,才不能把我當同齡人。只要你把我當作同伴一樣平等對待,那麼我就既往不咎了。」
「閉嘴。」林夏終于開口,咬牙切齒地低語︰「那是汗水。」
「噢。」容墨怏怏地將下巴抵在了林夏的肩上。安靜了片刻,他又開口了︰「林夏,我想和你商量個事兒。」
「說。」
「你可以試著相信我嗎?就像你們執行任務時的搭檔那樣,可以安心地將後背交付給對方,成為真正的同伴。畢竟我們還要在一起很久,如果不學著信任彼此,合作什麼的恐怕會很困難吧?」
「嗯。」林夏的腳步停住了;他們借宿的人家就在前面。躊躇片刻,他繼續向前走去,同時說道︰「我已經將你當作同伴了。」他知道,這一次容墨受傷並不是因為能力欠缺或是疏于防範,而是因為幫了自己一把。
得到了想要的回應,容墨心情不禁好了起來,連腿上的疼痛也不甚重要了。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林夏最想對他說的話始終都未曾出口。
不要把嘴唇靠在別人的耳朵上說話,尤其,當你親密接觸的人屬于會與你在生理上互相吸引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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