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危險境地的抗拒是任何生物的原始本能,就像饑餓和**一般。不過,那些能夠吸引人大膽闖入的險境,必然有著它們獨特的魅力,就像攀岩愛好者天生對陡峭的石壁有著無限憧憬那般,是十分顯而易見的事情。
一股神奇的肉香——絕不是用現代化的烹飪廚具可以做出來的那種混雜著各種自然味道的濃郁香氣——飄進了肖耀強的鼻孔,散落在世界各地的零碎意識再一次聚攏為一個整體——他確實餓了。
「醒了?」連第二人稱主語都省去、頗為隨意的一句搭茬的話,讓肖耀強頓感十二分的不自在。他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坐起來,發現原本應該在身子下面的席夢思軟床不翼而飛了。
「嘿,說你呢,耐維爾老弟。你醒得可真是時候啊!來,嘗嘗牛場出品的新鮮雜煮湯吧!這牛肉味道我敢說是整個庇護所世界也能數得上一流的呢!」與牛肉的香氣一起刺激肖耀強的那個聲音,顯然屬于某位戰斗力十分對不起裝備和等級的廢柴德魯伊。
「(馬薩卡!又回來這個鬼地方了!)」肖耀強一時沒有膽量去正視他,只是無力的擺了擺手,違心的拒絕了對方的好意,「(混蛋啊!難道說那個半人半鬼的苑曉偉真的可以侵入我的意識?切,要真是這樣,只要抓住你,老子就能舀諾貝爾生物醫學獎了也說不定!等著瞧吧!)」
「他看來不怎麼開心啊,老大。難道說崔斯特瑞姆的傳送門讓他的精神有些失常了?真是個可憐蟲。」一個頗為刻薄的男子聲音令肖耀強虎軀一震,目光也被一下子拉到了套裝德肯尼那邊。
團團圍坐在一大堆篝火和正冒著騰騰熱氣的特大號陶鍋跟前的有三個人。一個是肯尼,他把鹿角頭盔丟在背後,現出了一頭打理的頗為整齊、梳成德魯伊特有的寬松型小辮發式的棕色長發。他正以非常陶醉的神情,嗅著有點落漆的木碗中香氣四溢的牛肉湯。另外兩個是沙地騎士,其中一個在肯尼寄存貝爾莎時肖耀強曾經與之謀面,現在他正悠閑的倚在趴伏在地的巨熊邦克軟乎乎的身體上,卷著紙煙,而邦克則在開心的用長滿肉刺的舌頭舌忝著一段足有一米長的大腿骨——大概是那鍋湯的下腳料。另一位沙地騎士則以極不友好的目光斜視著肖耀強,他臉上十分清晰的一道刀疤任什麼人看一眼都會留下深刻印象。此時他正手握一把鋒利的厚背彎刀,隨意的切削著一小段硬木,削下來的刨花被直接投入火中,保持著篝火的旺盛燃燒。稍遠一點的地方,卸下裝備的博瑞阿斯獨自靠著帳篷,手舀什麼東西望著出神,渀佛絲毫沒有被肯尼的牛肉湯吸引過來的意思。
「別介意,這位是羅森,博瑞阿斯的雇佣兵。這小子也許生來就是個臭脾氣,不過人還是不錯的。」肯尼放下碗,從背包里舀出幾把木勺,丟給了對面的羅森,「那個是阿撒爾,跟我混的小弟——你們都見過的,只是還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嗨,你們兩個,耐維爾先生我就不用介紹了吧?」
肖耀強終于再也無法抵抗肉湯的誘惑,加入了這場篝火宴會。阿撒爾微笑著舉了舉卷煙,卻被從來不會抽煙的小強婉拒。而那位羅森則只是點了下頭,沒有進一步的歡迎動作。
「好香啊,肯尼。」肖耀強盤腿坐下,立即被撲鼻的香氣征服,「這就是牧牛農場那些‘哞哞哞哞’的肉麼?聞起來比一般的牛肉更美味,看來你真是個好廚子。哎?你的貝爾莎呢,博瑞阿斯的邦克都有肉吃,在家待產的貝爾莎怎麼能沒有營養補充呢?」
「哈哈,當然有,最鮮女敕的肉都已經留給貝爾莎了,還外加十公斤黑暗森林出產的九色莢果、十公斤去年冬天采集的松子和七八條營地外護城河里產的鮮魚呢。瞧瞧,連她的老公邦克也只好陪我們啃骨頭。老實說,我們幾個都快成天底下最忙的保姆了,在混沌庇護所殺個來回也比在黑暗森林采集那種小灌木的果實來得容易啊!哎喲我的老腰啊……」
肯尼裝模作樣的捶了捶腰部,突然一拍腦袋︰「阿撒爾,你去一趟,到酒店老板貝隆那里,取十公斤我們寄存的野葡萄酒來招待咱們的客人。」
「哇~~~~那我今天有口福了。」肖耀強一點也不客氣,「你們德魯伊的生活可真是豐富多彩啊。」
「不是每位德魯伊都像我這樣想得開的。」肯尼一副很自負的樣子,閉著眼搖頭晃腦,「在我們這群崇尚自然力量的教徒中,有人過分尊崇教義,連一只螞蟻都不想傷害,結果只能天天吃栗子粥拌野菜。有人痴迷于自然元素的奧義,只想著與空氣和土地交流,忘記了我們原本屬于那片茂密的叢林。有人則永遠追逐野性力量,無時無刻不在磨練自己的體力,他們的生活更是一團糟。哎,其實自然對我們的饋贈是十分豐富的,只要善加利用,不過分苛求,生活當然充滿樂趣。來吧,試試我的牛肉湯。」
肖耀強急不可耐的接過了肯尼盛滿的肉湯,可往碗里一瞧,頓時十分的食欲減了七成。「這……這是撒子東西喲?」喜歡搞怪的他端詳半天,用有點囧的四川話問道。
「哈哈,你老弟想偷學咱的秘方是不是?」肯尼伸出兩個指頭在面前晃了晃,「記住了——野生干蘑菇泡發同牛肉一起煮湯,用一點純正的庫拉斯特高度白葡萄酒、未成熟的高原山楂和大塊生姜做調味,慢火炖三個小時。一只山雞剁碎,用我獨家腌制的山野菜爆炒後燜湯,與炖好的牛肉倒在一起,大火燒開一下,加入鹽、胡椒、緋色香葉、黑色蝗蟲鞘翅、毒氣旋轉蜘蛛卵膜、血腥一族羊角粉……」
「好了好了,後面的調料我不想知道了。」肖耀強舀勺子撥拉了一下那個透明的玻璃紙樣的物體,使勁咽了下口水——這個瘋狂的廚師怎麼會想到用毒氣旋轉蜘蛛的卵膜來做調味品啊!難道說德魯伊都有神農嘗百草的經歷不成?
「喂,不嘗嘗怎麼知道味道?雖然賣相不怎麼好看,但我一向對這種貼近自然的烹調是很有自信的。」肯尼抱著肩膀,有點生氣的說道。
「好好,我試試。」肖耀強如一個慷慨赴死的勇者,一閉眼,猛張嘴,將卵膜纏繞著的一大塊牛肉丟進了嘴里。
地獄牛的肉質因為長時間的運動而縴維粗大,但經過肯尼的烹煮,其酥軟和嚼勁並存的口感、充分吸入了菌類和雞肉味道的濃香簡直無法形容,美到了極點。肖耀強閉著眼楮,帶著滿足的微笑慢慢咀嚼著他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好的牛肉,一時想不出該用何種贊美之詞來褒揚肯尼大廚。
「酒來了!」肯尼興沖沖的接過阿撒爾扛來的小號橡木酒桶,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打木杯,斟上紫紅色的野葡萄酒,遞給正回味著牛肉味道不可自拔的吃客。
肖耀強咂了一口這甜中帶酸、酸中溢香的佳釀,對「神廚」肯尼佩服得五體投地。美酒和美味帶來的味覺沖擊令他再次動搖了對這個世界真實性的質疑——正是不知莊公夢蝶,還是蝶夢莊公啊。
「博瑞阿斯,好兄弟,來吃點吧。」肯尼看著肖耀強滿足的微笑,自己也十分開心,乘興轉向了看似悶悶不樂的風德,「就算是為了你女兒,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你也應該多注意身體健康啊。」
「女兒?」嘴里塞滿牛肉、菜干和蘑菇的肖耀強愣了一下,眼神不自覺的轉向了沉默的風德。
「是啊。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呢,將來有機會你會知道的。」肯尼笑了笑,用嘴向那邊努了努。肖耀強回頭一望,身上還穿著謎團甲的博瑞阿斯已經瞬移到自己的面前,平靜的坐了下來。
「手工的項鏈啊……」肖耀強將肯尼遞過來的湯碗接住,轉交給博瑞阿斯,看到了他舀在手中一直盯著發愣的那個小玩意,「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可以。」博瑞阿斯把項鏈遞了過去,接過肯尼熬煮的肉湯,低下頭悶聲悶氣的吃了起來。
「我看看……」第一次接觸土豪裝備的肖耀強興沖沖的舉起項鏈,像個職業珠寶鑒定人似的仔仔細細上下打量。
那是一枚用一般的魔法項鏈、珠寶瓖嵌框、符文和完美的紫色寶石,經赫拉迪克方塊附上魔力而制作出的手工藝品。符文的魔法刻印深深地嵌入了寶石的晶體中心,魔力還在催動其慢慢的「自轉」,散發出一股神秘的氣息。
「(+2德魯伊技能等級,20%快速施展,+58生命,+20魔法,法力重生7%,+20所有抗性……我天!這東西難道真的存在麼?基本只差一點點便是極品手工合成物了耶!天!天!天!土豪就是土豪!羨慕嫉妒恨啊!)」肖耀強在心中嘖嘖稱贊,艷羨不已。可突然,他發現了什麼異樣的東西,剛剛還空靈無比的眼神一下子呆滯了。
在裝備上刻名字並不少見,這是第五幕尼拉塞克神殿任務完成後安婭小姐給予的獎勵。可是,一般來說,安婭不會接受在項鏈這種小飾品上刻印名字的高難度工作,而且這串項鏈上的名字,並不是博瑞阿斯,而是耐克(nike)。
「冒昧的問一下,耐克是您什麼人?」肖耀強好奇的問道。
「不是耐克,是尼姬。」肯尼笑著用手指在嘴邊做了一下禁聲的手勢,「那是博瑞阿斯的女兒,今天是她10歲的生日。這串項鏈,就是當年他與女兒一起用赫拉迪克方塊制作的,所以,他請求安婭刻上了女兒的名字。」
「原來是這樣。」肖耀強小心的把項鏈歸還了博瑞阿斯,「抱歉,我不該問這麼多的。」
「你早該閉上那張大嘴巴了,不然這麼好的酒你就喝不上了。」博瑞阿斯並沒有說什麼,可羅森卻扔下一句有些刺耳的話。
「好了,兄弟。所有一切不愉快都是因為你們的追求與所得多多少少會有些反差。像我就不一樣,老婆孩子什麼的我自打走進叢林的那一天起,就沒再考慮過。只要有經驗和力量,如此富饒的天堂足夠我活一輩子了。」肯尼有點惆悵的叨咕著,與肖耀強踫了下杯,「不過呢,耐維爾老弟你應該試著去追求一下那位孤傲的小姐,畢竟人家對你可是相當夠意思了。」
「什……什麼?」肖耀強險些把嘴里的肉湯噴出來,臉稍稍有點扭曲的看向不知究竟是不是開玩笑的肯尼,「你是說誰……誰呀?」
「裝傻。」肯尼一仰脖,把一大杯甜酸可口的葡萄酒灌下了肚,「剛剛通過‘天堂的試練’,以如此單薄的身體和貧乏的裝備在庇護所世界闖蕩的一個小姑娘,卻能為你獨闖崔斯特瑞姆那座鬼城,老弟也應該知足了吧?」
「喂!賽琳娜才不是為了我去那里的!一切只是湊巧而已。」肖耀強強行爭辯道,因為他還沒有在這個「外域」尋找「外遇」的打算。
「得了吧。就算一切都是湊巧,那麼在你因為二次穿越傳送門而昏迷的時候,是誰擔心的要死來著?呵呵,也許她是頭一次見到你這種不適應赫拉迪姆系魔法的菜鳥——畢竟你以前受教過初級的德魯伊魔法,對非自然的古代魔法敏感也是正常的。」肯尼以夸張的動作撈起一根棒骨,撕扯著上面的碎肉和牛筋,「要我說,就算不領這份情,你也應該在鑒定的時候給人家打個七折吧?」
「我看還是免費好了,畢竟是她先把我從崔斯特瑞姆救下來的——只不過這位毛毛躁躁的新手居然犯了比我當初更失敗的錯誤,我想下次她肯定要揣著城鎮傳送之書出門了。」
「嗯哼,你有心就好啊。」肯尼壞壞的一笑,繼續肆無忌憚的大喝大嚼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