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三無法,只好喊老侯來打開院門,讓李家人進去放東西。那宅子院門一打開,大家只覺一股子霉壞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放眼望去,院子里頭長滿了齊腰深的各類雜草,一些開著白色小花的不知名藤蔓順著欄桿幾乎攀爬到了屋脊上。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這屋子的荒涼衰頹模樣還是讓李家人吃驚。老侯是個年近七旬的的精瘦老頭子,看到李家諸人吃驚的神色,立馬不好意思地對姚承恩道︰「這房子石家已經好多年沒住了,听說起初還每隔兩年打掃維修一番,後來就幾年才修繕一回,所以破敗得很。我也是看在他家開的價錢極便宜,又和咱們原先的宅子緊靠著,想著將來打通連成一片才買下的。我們三少爺說了,你們這些日子住在這里,也不敢勞煩你們怎麼清理打掃,你們只要稍稍整治一下,自己住著稍微舒服一些就行。」
姚承恩正色道︰「既然當初說好以打掃房子來抵租房的錢,我們自會盡力打掃的。」老侯從侯三祖父啟蒙時候起便跟著伺候,幾十年來對主子忠心耿耿,絕對算的上是侯三祖父的心月復。
本來他已經準備回家榮養了,但派別人來照顧侯三這個孫子,侯三祖父放心不下,于是以侯家子嗣重要為由,將他派來照管侯三。本來他想讓侯三跟自己在城里住著,然後請個先生好生教侯三讀書識字,無奈侯三就是不願意,他雖然資格老終歸是個下人,無奈只好寫信向京里求助。
侯家祖父的指示是孫子不願就別勉強,當心物極必反,還是徐徐圖之,等他自己想通了再說吧。他的首要任務是讓侯三好好活著長大。能傳承香火就行。雖然接到主子這樣的指示老侯松了口氣,但終究有些遺憾。老主子當初可是二甲傳臚,這子孫後代總不能是個大字不識的白丁吧。
不料前幾個月小主子進城居然開始看書寫字,動不動便去書市逛,再一問,人家居然悶聲不響地自己請了個先生。起初听說那先生是個十二歲的女女圭女圭,還以為是小兒之間的胡鬧好玩,待看到小主子言談舉止大有改觀,那手雞爪子扒過一般的爛字也漸漸變得像模像樣,他才認識到這女女圭女圭不尋常。還尋思著哪天帶著禮物登門重謝。順便跟人家大人說說提高束修的事情。
可越來越發現不對勁,小主子提到那女女圭女圭的次數和語氣無一不在表明小主子看上人家了。這可不得了,那女女圭女圭雖然內秀。但畢竟出生農家,和小主子之間簡直隔著十萬八千里,明媒正娶是不可能的。
除非是做妾,可這種情意深重的妾娶回家,那就是內宅的禍源。不引得男人寵妾滅妻也是主母心頭的一根刺,日日想著怎麼除掉才心安。老主子之所以和老夫人多年不和不就是因為老夫人當初弄死了老主子最放在心上的姨娘嗎?然後二爺的娘親因為長相酷似那位姨娘才會被老主子看上,成為他的外室進而生下二爺。
有心勸阻小主子,可看他那情根深種的架勢,估模著也是多費口舌而已。告訴老主子讓他強逼著小主子住到城里來另外尋先生來教導,肯定沒有跟著那女女圭女圭繼續學下去成效大。老侯日思夜想左右為難。急得白頭發多了許多根。
他想來想去,既然小主子這里行不通,那只有從女女圭女圭那邊想法子了。曉以利害。讓對方對小主子的情意不作回應,久而久之小主子一腔熱情自然就冷了。所以對于侯三邀請李家人龍舟賽期間來自家住,老侯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他想著這幾日無論如何得跟女女圭女圭家的長輩好生說說這里頭的利害關系。
鄉下人眼皮子淺,一心想著攀附上了小主子往後就會享受榮華富貴。肯定不容易說服。但自己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別說是窮鄉僻壤的一介村夫。就是京里的朝中大員,自己跟隨老主子也沒少算計過。
老侯斗志昂揚決心滿滿,但看到姚舜英的一剎那,他不禁有點發 了。這女女圭女圭看上去聰慧大氣秀雅可*,半分也沒有鄉下妮子的小家子氣。再看下去才發現人家待自家小主子根本就沒有半分阿諛巴結,反倒是自家的小主子對人家小心翼翼百般討好。
老侯心頭五味雜陳,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這女女圭女圭似乎並沒有對小主子動情,擔憂的是自家小主子那般在乎這女女圭女圭,就算真的拆散了他兩個,恐怕小主子這輩子也難放下這女女圭女圭了,真是作孽喲。
這老侯跟著主子在京城官場豪門模爬滾打了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最擅長的便是識別人。女女圭女圭的祖父一看就是個精明有見識的,怎麼樣都不肯佔自家的便宜,也不知道他是天性如此還是不想讓自家的孫女和小主子有過深的牽扯。不管是哪一種原因,都是好事都叫人欽佩。
老侯于是收起了原先的輕視心理,不覺高看了這姓姚的老頭子一眼。說這邊宅子沒收拾,誠心誠意邀請李家人去那邊宅子稍加歇息。被拒絕後也不多話,轉身回去那邊宅子取了些糕點瓜果茶水命小廝送了過來。姚承恩接受了茶水,糕點瓜果卻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
李興業看著到嘴的美食飛了,眼珠子幾乎沒急得掉落在地。可是祖父下令誰敢違抗,只能暗自咽著口水,尋思著怎麼繞開大人自行向侯三討要。
「這房子這般大,主人家竟然這麼多年白白閑放著不住人,有錢人家還真是古怪。」李大梁打量著這荒涼的宅子感嘆道。姚承恩道︰「有錢人家的行事做派豈是我們這些鄉下人所能了解的,他古怪不古怪跟咱們有什麼相干,左右咱們住上這幾日便走。」
李氏點頭道︰「門口侯家人已經準備好了掃帚,快點稍稍打掃一間干淨的屋子放東西,然後咱們就去看龍舟了,時辰應該差不多了。」「對對,別磨蹭了不然看不到縣太爺說話了。」蓉娘急慌慌地放下背簍去拿掃把。
「縣太爺有什麼看的,一樣的兩個眼珠子一個鼻子一個嘴巴,我就想看雜耍,可惜那靠近一點的好的位置肯定早就被啟汶城里的人佔了。」李興初頗為惆悵地說道。李興業忍不住接話︰「侯三哥不是說他請人佔了好位置了嗎?」
李興初恥笑道︰「嘁,你還真信了他,那好位置不知道多少豪門大戶盯著,他一個鄉下長大的小子能搶得過人家?」李興業很不服氣︰「可他祖父是京里的大官,比啟汶城里的都大,人家不得讓著他。」
「你說得輕巧,祖父不是說縣官不如現管嗎?他祖父官再大也在京里,隔著老遠呢,啟汶的高門大戶怕他干什麼。」李興業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想著就近看雜耍無望,不禁腦袋耷拉沮喪無比。
姚舜英看得不忍心,便安慰道︰「雜耍看不到就看不到,咱們只要能看得到龍舟就行。今年龍舟比賽的獎金是往年的幾倍,而且前五名都有獎勵,要是吳家堡的船進了前五,三叔肯定能拿不少銀子的。三叔要是真的進了前五名,我們就請祖母給我們在啟汶城里買好吃的。」
「對,三叔要是發財了,祖母你就給我們去城里最有名的糕點鋪子叫什麼‘錦香齋’的買幾斤如意糕吃,還給菊娘妹妹買幾個冰糖葫蘆帶回去。」一說到好吃的,李興業耷拉的腦袋一下便豎了起來。
姚承恩笑罵道︰「這小子一說到吃的就來勁兒了,好在還知道想著給菊娘帶吃的回去,看在你還算有良心的份上,祖父替你祖母答應了。」
那房子雖只是個一進的宅院,但佔地較寬院子較大,東西廂房的木板有些朽壞,正院的幾間房要好一些。李氏讓大家現將正院最大的那間房子清掃一通放好東西後,一家人便動身去看龍舟賽了。
侯三一直守在邊上,見李家人收拾好了便命那小廝當先帶路引著大家往江邊走去。那小廝輕車熟路帶著大家穿過人群七繞八繞地到了江邊比較靠近「指揮台」的堤壩位置,接著就有人跟他打招呼,然後那人手一揮,起先坐著的人呼啦啦站起來好些給李家人騰出位置,然後便見侯家的小廝掏出荷包點著人頭付給那領頭的銀子,還說明日繼續請他們佔位置。
「坐下快坐下,這位置全是咱們的了。」侯三得意地招呼著李家人,轉身對姚舜英笑道︰「英娘妹妹坐下啊,對這位置你還滿意嗎?」姚舜英看得目瞪口呆,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個三猴子在城里富家少爺的派頭擺得可真夠足的。這算什麼,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些佔座位的人還真是有經濟頭腦,這麼幾天下來不得輕輕松松小賺一筆呀。
姚承恩看著姓侯的小子對自家的孫女獻殷勤內心就不爽,所以極端不願意承侯三的情佔侯三的便宜。可看著一家大小大喜過望的神色,這時候自己要是拒絕這位置,那就是敗了全家人的興,硬氣的話語在嘴里打了幾個轉轉,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悶悶地想著︰左右他家那宅子需要大修,到時候自家派個人來白干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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