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0-12
初冬微雪的時候,金都里發生了幾件大事成了街頭巷尾的熱議。
首要一件便是皇上的病好了,據說是一個後宮嬪妃企圖以巫蠱之術弒君,大約是愛而不得轉生恨。第二是七皇子薛斐言奉命去肅慎與儼狁議和,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到底因為前陣子的事情起了疑心。而第三件則是五皇子薛流嵐受封秦陵王不久後納怡春院頭牌為妾。
「瑾姐你忍得下這口氣?」嬌中,翼斜靠在窗子旁邊看著端坐在椅子上的慕容瑾。如今,慕容瑾已經是懷有身孕四個月的時候了,已經看上去比之前了許多,然而相比于正常的孕婦,她仍舊是消瘦的。
慕容瑾怔怔的看著舞台上那個依舊跳著胡旋舞的女子,眼中盈盈有淚。物是人非,如今只剩下了這些不相干的一切可以用來懷念。
「瑾姐?」察覺了慕容瑾的不對勁,翼回到她對面坐下。自從柳和星去世之後,慕容瑾極度消瘦著,每日不思茶飯,可偏偏她孕中的嘔吐之癥尤為嚴重。
「嗯?哦,我沒事慕容瑾晃過神來抬手將面上的淚水抹去。「星的死,花映楊家怎麼說的?」
「楊家那邊對外說楊三公子本是楊三小姐,如今喜結良緣,遠嫁他人了翼的眉眼間也滿是哀傷,語調沉沉的回答。「還將從前為星置辦下的嫁妝送到了武川,隨星一起入葬
喜結良緣?慕容瑾聞言無力的笑了一聲,算是。對于星來說,這樣的結局未嘗不是好的。
「沒引起什麼軒然大波便好慕容瑾轉了頭道。「翼,那個女子你可知曉?」
慕容瑾指的是此時正在台上對著下面看官盈盈拜謝的姑娘。她的胡旋舞是金都一絕,也是星親手教出來的。
「她叫阿雅,是楊家商隊從突厥手中救下的。父母都死在戰亂中了
「她可知道星的真實身份?」
「知道。星待她如姐妹一般,不僅是胡旋舞,就連拿手的射天狼箭法也教給她了。這阿雅在這嬌這段時間也幫了星不少忙
慕容瑾一面听著一面點頭,輕笑道︰「帶她回朱雀營
「嗯?」
「她的身上有星的影子。你去問問她,若是願意就帶她回去。若是她不願意從此血雨腥風,就放她離開慕容瑾攏了手笑得有些落寞。如今這里沒有了星和柳,她再不會來嬌了。
睹物思人只能是空自傷神。
翼點頭,猶豫了一下又道︰「听說今日趕著初雪時節,薛流嵐要納蝶曼為妾
「嗯,大約儀式已經開始了慕容瑾心不在焉的應著。「怎麼,想去喝杯喜酒?」
「慕容家為他搭上兩條人命,你如今又有孕在身,他薛流嵐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另娶?」翼皺著眉頭口氣有些不善。
聞言,慕容瑾嘆了口氣道︰「如今我幫不上他什麼,若是他手上再折了千日醉,更沒有辦法與郭尚忠抗衡了
「郭尚忠如今仍不是全心輔佐薛流嵐?」
「有慕容家在一天,他便不會安心。從去年的客棧刺殺開始,一直到前陣子伏了人在城東門,郭尚忠處處都在想著置我于死地慕容瑾緩緩站起身來,指尖點著桌面。「此番蝶曼嫁入五皇子府也是想讓郭尚忠覺得,我與薛流嵐已經離了心
翼也跟著站起來,靜靜的听著。他很清楚,現在是慕容瑾最脆弱的時候,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危及到慕容瑾的生命。
「不若你先回武川暫避?在金都之中,想害了你的恐怕不只郭尚忠,暗箭難防不如暫且避開
慕容瑾抬起眼楮看著翼,嘴角逐漸的彎起一抹輕笑︰「倒也不至于就狼狽而逃。畢竟此後的時間我都呆在五皇子的府中,他們還不至于猖獗到上門找事
而且,薛流嵐的十五近衛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很明顯,翼的臉上顯現出不相信的表情。一個人一旦起了殺心,那麼想要殺死對方的決心是難以想象的堅定。更何況,對于郭尚忠來說,慕容瑾擋了他的路。
又與翼閑聊了幾句,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慕容瑾便就起身離開。盡管身上是四個月的身孕,她仍然沿著青石的路走著。慕容瑾走的很慢,仿佛在刻意延長回到府中的時間。
五皇子府中,此時她愛的男人正在與另外一個女人相約白頭。
雖然薛流嵐只是納妾,但因為新近封了秦陵王的緣故,金都之中的官員名流還是爭相過府拜賀。五皇子府中亦是張燈結彩,一對紅色燈籠高高的掛在門楣上。
躲開眾人目光,慕容瑾悄無聲息的回到自己的院子。因著府中即將多一位姬妾,故而她從薛流嵐的房間搬了出來,撿了五皇子府中一處偏僻院子住著。
關上門,尚不及回身,慕容瑾忽然被人從背後抱住,驚得她心里驟然一跳,下意識抓住月復間的手,步子一轉已然將身後的人反手剪住按在門上。
「慕容瑾,你現在是懷了孩子的人,怎麼還這樣動手?」薛流嵐的臉貼在門上無奈的笑道。
「薛流嵐?」慕容瑾吃驚的放開手,向後退了幾步疑惑的看著他。
燭光下,薛流嵐穿了一身喜慶的紅袍,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含著柔和的神色。
「你怎麼來了?」慕容瑾坐在凳子上揚了頭問。「我記得方才回來時,前廳的人還沒散
薛流嵐不回答她的話,自顧自的走到慕容瑾的身邊,伸手攬著她的肩問︰「大晚上的,你怎麼一個人出去?」
「去嬌看看,並不遠慕容瑾垂下眼楮。「今天是你娶蝶曼的好日子,還是回去
「我該理解為你在吃醋?」薛流嵐朗聲笑道,一面走到慕容瑾的面前,俯望著慕容瑾。「父皇昨兒還囑咐我,懷了孩子的女人都很多疑,讓我凡事讓著你些,不許招你生氣
「不許招你生氣?」慕容瑾有些狡黠的瞪著薛流嵐。「納妾這件事情出來,按照慕容瑾在金都的形象,大約又要和你冷戰許久?皇上這一句可是讓你別理我啊?」
「看看,才說多疑就立刻顯露出來薛流嵐點了點慕容瑾的額頭,將手輕輕的放在慕容瑾的月復部。「麟兒有沒有淘氣啊?」
「他?」慕容瑾看著自己稍稍隆起的月復部,笑得很幸福。「要比你讓我省心得多啊
「是嗎?」薛流嵐不相信的看著慕容瑾,笑容忽然漸漸的斂了下去。「又瘦了很多
慕容瑾用手模了模自己的臉頰,搖頭笑道︰「尚好。你還是快回去。稍時不見了新郎官,只怕滿府的人都不會消停了
「我已經囑咐了小丁子告訴蝶曼不必等我了
「大喜的日子,你讓蝶曼獨守空房?」慕容瑾雖然覺得有些對蝶曼不公,但是不可否認心里還是很歡喜的。
「嗯薛流嵐有些嘆息的站起身來。「沒遇上你之前,我以為紅顏知己與妻子並沒有多少分別。可是,慕容瑾,我放不下你,也沒有辦法說服我自己去陪在另外一個女人身邊
薛流嵐的話讓慕容瑾有點愣神,除了靜靜的看著他,怔愣著听他說,竟然找不出其他任何的反應來。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薛流嵐猛然住了口,有些尷尬的問慕容瑾。
「咳咳慕容瑾忙轉開眼神,然而嘴角的笑意已經泄露了她此時的心情。「沒什麼。忽然覺得今天的你有點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似乎正經了些慕容瑾忍不住笑出聲音來。「啊
忽然覺得身子一輕,薛流嵐俯身將慕容瑾橫抱了起來,轉過錦屏向床邊走過去。將慕容瑾安置在床上,薛流嵐也月兌了靴子躺在她身邊,用手將她攏在身邊。
「因為要做爹啦。總不能以後上梁不正下梁歪呀薛流嵐懶懶的伸了一下腰,閉上眼楮道。「睡,今天可真把我累壞了
慕容瑾向薛流嵐的懷中窩了一窩,又不放心的問道︰「你真的不用去看看嗎?若是千日醉因為這件事情反了你呢?」
「無妨薛流嵐別有深意的笑了一聲,氣定神閑的回答道。「趕緊休息。雖然嬌不遠,但也是走回來的,不累嗎?」
「你又著人跟著我?」慕容瑾頗帶不滿的用拳錘了一下薛流嵐的胸口。「哪里就這麼嬌弱了?」
「讓他們跟著,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也放心些薛流嵐的聲音漸漸的變小,不一會兒就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慕容瑾笑著搖了搖頭,安心的閉上眼楮睡去。桌上的紅燭閃爍著昏暗的燈光,倒讓慕容瑾想起那一日洞房中不曾燃到盡頭的紅燭。
薛流嵐,現在,我想要與你白頭了。慕容瑾在心里默默的道。
而同樣是紅燭跳躍的屋子,蝶曼獨自坐在床上,紅艷艷的嫁衣仍舊穿在身上,但錦被冰冷刺骨。
方才小丁子已經過來傳了薛流嵐的話,今晚薛流嵐不會來了。
蝶曼的手緊緊的抓住自己的裙裾,鳳眼中露出陰狠的神色。半晌,蝶曼冷笑了一聲,自語道︰「薛流嵐,既然你無情,就別怪我無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