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0-13
次日清晨時,慕容瑾身邊已經不見了薛流嵐的身影,探手模了模被子,冰涼的手感讓她微微有些失神。對外一向以懶惰著稱的薛流嵐鮮少這樣起早,今日有什麼特殊的事情嗎?
「皇子妃起了啊?」凝碧出現在門口,手中端著還冒著熱氣的水盆,在看見慕容瑾施施然起身的時候,忙放下水盆過去侍候。
慕容瑾應了一聲,對凝碧笑道︰「薛流嵐呢?這一大早就出去了?」
「可不是,天才蒙蒙亮的時候就去宮中了凝碧含著笑意幫慕容瑾整理衣衫。「連小丁子都是打著哈欠的跟出去的
「宮中?」慕容瑾眉頭一跳。「可是薛流嵐又惹了什麼事?」
見慕容瑾驀地緊張起來,凝碧不由得掩口笑出聲音︰「皇子妃多心啦,咱們爺呀,現在可是很上進呢
「上進?」慕容瑾越發疑惑起來。「這兩個字什麼時候與薛流嵐搭上邊了?這可是稀罕事兒
「可不是。今早奴婢也還和爺說呢,爺如今竟是轉了性子呢?莫非太陽要打從西邊出來?您猜爺是怎麼回答的?」
「怎麼回的?」慕容瑾從銅鏡里面看著站在身旁的凝碧。
「爺說如今有了小皇子,他可不能再如從前一般啦,不然將來小皇子可是會有樣學樣的凝碧眉眼彎彎的看著慕容瑾笑道。「可真是。奴婢跟了爺這麼多年,還頭一遭看見爺如此用心朝政呢
慕容瑾听著,心中暗暗笑了一聲。如今七皇子薛斐言被派出去與儼狁議和,皇上又是大病初愈,一共在金都之中就只剩了薛流嵐這一個皇子,而薛流嵐又借著這個機會洗心革面,名正言順的插手朝政之事。看樣子,他已經打算要一鳴驚人了。
「對了,皇子妃,爺臨走之前囑咐奴婢轉達給您一句話
「什麼話?」慕容瑾接過凝碧手中的毛巾輕輕的擦拭了臉上的水珠,一面笑道。
凝碧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說出口。
「怎麼了?」慕容瑾好奇,放下毛巾坐在梳妝台旁邊。「我素來不是那種刁鑽刻薄的主兒,有什麼不能說的?」
「奴婢是怕您听了心里生氣,傷了身子也傷了小皇子凝碧擔憂的看了慕容瑾一眼。她是打心眼里喜歡這個皇子妃的,且不說慕容瑾本就和氣,單單只看她那份為了薛流嵐的心,凝碧就覺得爺這個皇子妃娶得真是修都修不來的莫大福氣。
聞言,慕容瑾輕笑了一聲道︰「可是與嫣紅閣的那位有關啊?」
嫣紅閣正是薛流嵐為了娶蝶曼而新建的一處院子,取「奼紫嫣紅留蝶住」之意。
見慕容瑾猜到,凝碧便也不隱瞞︰「爺說讓皇子妃離嫣紅閣遠些
說完,連凝碧都覺得這話說得有些過分。難道是怕蝶曼初初入府讓皇子妃欺負了去不成?且不說皇子妃為人和善,就單說如今皇子妃有孕在身,爺也不能這樣明著偏袒妾室?
偷偷的觀察著慕容瑾的反應,凝碧發現慕容瑾只是頷首一笑而已,竟然看不出半點不高興來。凝碧的心頓時沉到了深淵底下。
「皇子妃若是不高興可不要瞞在心里啊,對身子不好凝碧一面用玉梳將慕容瑾綢子一般的長發理順,一面小心翼翼的說道。
慕容瑾拿著映紅的手頓了一下,抬眼看著銅鏡中的凝碧疑惑的問︰「為什麼覺得我會生氣?」
「爺他偏袒妾室……」凝碧順口說出時,猛然閉上嘴。慘了,一句話戳了皇子妃的痛處啊。
哪知道慕容瑾失聲笑了起來︰「凝碧,虧你跟了薛流嵐這麼長時間
「嗯?」凝碧驚異的看著慕容瑾。
「那蝶曼是什麼樣的人?風月場中什麼沒見過,縱使我是將軍,征戰沙場多年,論心機也未必能與她相當。薛流嵐讓我遠離嫣紅閣,何嘗不是讓我遠離那些未知的危險呢?」說著,慕容瑾自顧自的垂下眼眸看著手中的映紅。
凝碧愕然的瞪著眼楮,一時手頓在慕容瑾長發之上。
「其實,若論武功,蝶曼一個弱女子能將我如何?只是現在不是還有一個小皇子嗎?真動起手來,勝負不說,恐怕薛流嵐是第一個要和我算賬的慕容瑾站起身來,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凝碧的額頭。
凝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幾聲,放下手中的梳子。
「是奴婢錯解了爺的意思
「到底是你有心護著我慕容瑾也抿唇一笑道。「去拿朝服來。昨兒听說太子妃回來了,按規矩該去見見的
「是凝碧屈膝一禮答應著,又道︰「按說今日側妃是要來拜見皇子妃的,那奴婢去告訴她晚些時候來?」
慕容瑾思量了一下道︰「不必了,就說這禮免了。一則她才入府中不習慣,二來我現下有身孕,身上也容易乏
「是凝碧應聲的同時也有些好奇,難道皇子妃就不想借了這個機會給蝶曼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道知道誰是這府中的女主人?
凝碧自去取衣服,慕容瑾閑坐在屋中,只听一陣腳步聲,抬起眼看時,蝶曼已經出現在門口。此時的蝶曼已然換了昨日的喜服,外面披著大紅翻毛的大氅,只是略施粉黛便已經顧盼神飛。不愧是金都花樓中的狀元。
慕容瑾下意識站起身來,凝視著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蝶曼。冷風自門口倒灌進來,吹得慕容瑾身上有些涼。
「既然來了,進來說話半晌,慕容瑾開口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沉寂。
蝶曼唇角略微彎了一下,冷笑的聲音淹沒在關門的聲音中。
轉過身,蝶曼打量了一下慕容瑾,淡聲道︰「好尊貴的皇子妃,真是讓奴家等了許久啊
「入冬了身上更覺得乏慕容瑾勉強笑了一聲,扶著桌子坐下。「請坐
「不必了,尊卑有別蝶曼攏著手,目光微微低下俯看著慕容瑾。「我只是按著你們朝廷的規矩過來看看
「姑娘江湖向由慣了,不必拘泥這些虛禮。況且這天越來越寒了,我住得又偏,來往不便
「是來往不便,還是皇子妃不想看見奴家啊?」蝶曼鳳眼微微眯起,笑得有些陰寒。
慕容瑾听她話中語氣不善,知道是因為薛流嵐昨日的所作所為,看來這梁子已經結下了。也罷,免得她還得費心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我想,若是易地而處,姑娘也不會想要看見我?」慕容瑾輕聲笑了一聲,拿起桌上壺斟了兩杯茶。
「不,你恰恰說反了,如今奴家可是很喜歡看見皇子妃的蝶曼向前走了一步,隔著桌子與慕容瑾對視著。「看著你一天一天的因為傷心而崩潰可是人間一大樂事,我怎麼會錯過呢?」
慕容瑾的手猛然一緊,蝶曼眼中的怨毒神色仿佛一柄鋒利的匕首直直的刺進她的胸口,讓她窒息得甚至無力抗爭。
緩緩的站起身來,慕容瑾定了定神,平靜的道︰「是嗎?那慕容瑾拭目以待
「好,不愧是女將軍蝶曼的聲音有些尖厲,笑意在她的臉上肆意綻放開,她看向慕容瑾的眼神中都帶著勝利者的傲慢。「慕容瑾,你的丈夫,你的兒子,還有你的手足,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你要好好的看著他們啊,不然很可能他們就和柳一樣不見了呢
柳?慕容瑾心頭一顫,隱約覺得蝶曼這句話的後面別有深意。會是什麼?她不會放過她的兒子,欲奪她丈夫,這些慕容瑾都可以理解,但是手足呢?她為什麼會這樣說?
「你怎麼知道的柳?」慕容瑾沉了聲音問。
「若不是他險些壞了我的事,我與薛流嵐何必至于鬧成今天這種局面?」蝶曼恨恨的說道。「不過,既然他已經死了,這件事情也就算過去了
慕容瑾臉色驟然蒼白,腦海中瞬間閃現出那一日看見的柳的尸體。只是遠遠的看著,慕容瑾甚至沒有來得及看他最後一眼。
「你的事?」慕容瑾勉強穩住聲音,直直的看著蝶曼。「他如何壞了你的事?」
「哦?薛流嵐竟然沒和你說啊?」蝶曼故作驚訝的瞪著慕容瑾。「哈哈,這還真是稀奇。你和他不是琴瑟和諧的夫妻嗎?怎麼還瞞著你?莫非是覺得有愧于你?」
慕容瑾听得有些糊涂,但也只是看著蝶曼不說話,亦不打算開口去問。攻心之計她慕容瑾不是沒用過。
蝶曼也住了口,漸漸的收起笑意來。慕容瑾的平靜她始料未及。到底還是低估了這個女人嗎?如此平靜的神態,難道她的心里就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起半點波瀾嗎?
「怎麼?姑娘的話說完了?」慕容瑾開口,聲音已經沒有絲毫的異常。
蝶曼柳眉挑起,漸漸的唇角舒展出笑意來︰「好,慕容瑾,很好。這才有意思。告辭了
「不送慕容瑾微微頷首,笑意淺淺的掛在臉上。直到看著蝶曼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慕容瑾才猛然跌坐在凳子上,搭在桌邊的手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