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祈與諸葛玄奕的會面自然定在聞香樓,芝蘭小姐的幽蘭閣里。
她獨飲了半個時辰,听芝蘭唱了幾首當紅的曲子,還未見那廝來赴約,便失了些耐性,眉宇間不禁籠罩了些煩躁。
「四爺有心事?」
芝蘭將一杯香茗遞上,淡淡地垂眸一笑,緩聲道︰「四爺雖是海量,但喝多傷身,若不嫌棄,蘭兒願替四爺分擔些憂愁
室內燻香繚繞,南面小窗掩著一道縫隙,有風鑽入,暖色紗簾隨風波動,又有美人相伴,軟儂細語甚是關切,對旁的人而言,只怕溺死在這香閨也甘願。
然而,她卻靜不下心來享受,一不好,二知其女是老宣的內奸。
「蘭兒果真是蕙質蘭心,體貼入微,樓里哪個姑娘不是巴巴地勸爺們多喝好拿些酒水提成?」江祈不動聲色地揚了唇,瞥了一眼對面的女子也順著她的意接過茶盞,有一口沒一口地啜著。
莫不是听說江府捐贈了那一千五百兩銀子怕她付不起酒錢?這姑娘可從未這麼為她著想過,听著就有些不對勁,連唱曲都有些心不在焉。
「既然四爺覺得蘭兒好,怎地不將蘭兒贖回去私藏?」芝蘭水眸含笑地凝視著江祈,末了還眨眨眼,俏皮地道︰「蘭兒比四爺家中的悍妻如何?」
江祈挑了挑眉,面上但笑不語,心中卻月復誹不已︰你與我家阿紫相比,那自是差多了!我家阿紫可是性情中人,脾氣大了些,性子倔了些,若是懂些武藝知些政治,只怕也會是個巾幗英雄!
「四爺這笑……是為何意?」芝蘭微蹙了娥眉,輕聲追問。
「蘭兒說這話本就是消遣,憑你在聞香樓的地位,哪里願意入深宅做那無人問津的寂寞婦人?」江祈淺笑著一語說穿,見她未惱未羞只抿唇笑得無聲,這才將心中疑惑拋出︰「蘭兒今日是遇上什麼事了嗎?」
這姑娘平素有諸葛玄奕的寵愛,趾高氣揚慣了,挑客人的眼光刁鑽得很,若不是知她與諸葛玄奕交情甚好,素來喜歡在她的閣里相聚,才願給幾分面子好酒好曲招待她,但這刻意的討好就顯得略微僵硬了。
如此說來,她必是有事相求。
「四爺果真心細如絲,蘭兒確實有事請教,還望四爺先莫怪蘭兒口沒遮攔,恕蘭兒天性無知芝蘭殷勤地傾身添茶,言語淡淡,卻是有些禮數,深怕她月兌口而出的事會令人難堪。
即是如此,又何須出口?
「這個蘭兒放心,爺自是不舍得責備美人,有話便問吧,爺不怪你就是江祈收斂了笑意,一本正經地等著她開口。倒是想听听她會問些什麼,竟會惶恐她的惱怒。
「多謝四爺
芝蘭起身謝禮,再小心翼翼地在江祈身旁坐下,水眸帶了絲猶豫,卻隨即徐徐道來︰「蘭兒想問問四爺,您與宣二爺是否……」
是否?是否什麼吶!這姑娘,吞吞吐吐地說不出口了。
江祈克制要皺眉的**,表面雲淡風輕地繼續喝茶,任由身旁的姑娘把兩道柳眉在眉心打了個結,你不說,爺不問,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在等人的過程中欣賞欣賞美人糾結圖。
不過,事關她與諸葛玄奕,還當著勾起了她的興趣。
「前日宣二爺從江府出來後來了聞香樓,臉色陰郁,找了樓里幾個姐妹伺候卻終是不合心意,最終卻是命人去南風館帶了當紅的小相公,那晚……那晚……也不知宣二爺是否有讓那個小相公服侍……」芝蘭這一番話,確實令江祈咋舌。
甚至,她心底有點恐慌。
莫不是她藏的那根胡蘿卜驚到諸葛玄奕那小子了?居然出了江府就找小倌試身,莫不是真存了心思要與她共赴鴛鴦榻?
「呃……這個嘛,也不足為奇
江祈定了定神,輕咳一聲,掩飾了那抹驚慌,假模假樣地勸說道︰「蘭兒啊,老宣雖是寵你,但如你這般七竅玲瓏心的女子哪能不懂男人?哪個男子不是喜新厭舊、貪戀刺激的?那些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故事已成神話,何況,那是因那個男子沒膽量沒條件朝三暮四,但凡有錢有勢的,遇上個絕色還能不動心?老宣是不喜男色,但他周圍玩的人多了,自然就……那什麼了嘛!」
南風館的當紅小倌自然是個絕色,只可惜原本精雕細琢般的容顏被脂粉染了俗色,說話語調學著女子的輕柔嬌嗔,她雖捧過他的場卻當真厭惡得很,這會兒想著諸葛玄奕把那人壓在身下當女人來用,他那副吃癟的模樣當真是好笑。
那廝似是一早就存了心思要嘗嘗男色,偏偏過不了自己那關,幾番嘗試都半途作廢,那晚被她一激居然真的找了小倌。
看來,倒是她害人不淺,愣是將他這個直男給掰歪了!
「蘭兒知四爺好男色,敢問四爺,男子身軀真有可取之處嗎?比女子嬌軟?比女子香滑?為何連宣二爺都戀上了男色?」芝蘭一雙炯然眼眸直直地望著江祈,那言語犀利無常,活像她這個「水性楊花的男子」勾搭人家夫君一般。
哎,莫非這女人一開始要問的,就是她與諸葛玄奕之間可有奸/情?
「各有所長,只能說,蘿卜青菜各有所愛,無法比較。蘭兒放心吧,你家宣二爺只怕沒那麼容易改口味,那晚說不準什麼也沒干成江祈笑得低沉,全然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她若是男人,估計她自己也會有與芝蘭一樣的疑惑,但她是女人,嚴格地說,她只愛男人,喜歡觸模胸肌的手感,那可不是女人胸前兩團軟肉可以媲美的。
「可那小相公在屋里待了一晚上!如何可能不做什麼……」
芝蘭到底還年幼,不過二八年歲,在這樣的環境里為賓客守身如玉,可那賓客佔了她的房招小倌,自然是覺得委屈了。
江祈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這臉色若是暴露在諸葛玄奕面前,可對此人不利。
「那你可曾听到些動靜?這樓里為了增加情/趣,房與房之間的隔音效果極差,而南風館那小相公我可是熟得很,床上那番技巧能叫人甘願死在他身上,單單是幾聲**便讓人頻頻欲泄,當真是媚骨之首啊!」
上回她不過是模了那孩子幾下,一聲聲撩人的嬌吟便從櫻口逸出,諸葛玄奕若真是上了他,還不是干出驚天動地的曖昧之聲?再則,憑著芝蘭當晚的心情,如何可能不听牆角?
「動靜,倒是不曾听聞……」芝蘭似懂非懂地擰眉,陷入思考。
「江小四說了什麼令蘭兒如此入迷?爺在這站了片刻竟還是不知出門來迎門外響起熟悉的嗓音,正是那姍姍來遲的諸葛玄奕。
「宣爺來了,昨日樓里得了兩壇純正的遼東糯米香燒,蘭兒早就討了一壇來候著。宣爺快請進,蘭兒去給你們端些下酒菜來見來人是諸葛玄奕,芝蘭立即收拾了臉上的神色,巧笑嫣然地出門張羅去了。
江祈吃味地哼了聲,到底是不同對待,方才勸她少喝,這會兒又上遼東佳釀,還是燒刀子般的烈酒,這是打算灌醉哪個?
只一會兒功夫,芝蘭便將那壇糯米香燒捧了上來,一同端上的還有上好的五香牛肉、燒鵝、鴨杏等酒菜,更是乖巧退出房去,主動將這閨房讓了出來,臨走時還不忘若有所思地瞟江祈一眼,許是擔憂這好男色的家伙帶壞了她的宣爺。
諸葛玄奕看似對江祈仍有怨氣,自打進門後只與芝蘭說過幾句話,竟是瞧都不瞧她一眼。
江祈不禁好笑,到底是個被皇帝過度保護的孩子,既是如此不甘願,又何必來赴約?憑他堂堂太子爺的身份,她還能怎麼著了他?既然他不開口,她也故作寡言,只一口接一口地往月復中灌那糯米香燒。
果真是好酒,入口甘醇,齒頰留香,與市面上摻了水的偽品是天差地別。
許是怕江祈多喝了那好酒,諸葛玄奕又忽地瞪了一眼,干脆將那酒壇子奪了過去,棄杯改用碗,賭氣般地大喝起來。這可真是要命,廝混這麼久,她自然知曉這小子有多少酒量,若是醉了可不好辦她今日尋他的目的。
「夠了,你家什麼酒沒有?竟是貪戀成這幅模樣,若我記得沒錯,遼東張家酒肆每年都要進貢幾壇窖藏的陳酒,莫不是被你那皇帝老爹獨吞了?」江祈抬手就攔下他送往嘴邊的小碗,湊過頭就著他的手一口干了那碗酒。
他今日喝得夠多,再喝下去恐是連她是誰都弄不清了,如何能放她去贛城?
「本宮的事哪輪得到你來管!」
諸葛玄奕似是被江祈的動作震住,回神的第一剎那就擺起臉色揮開了她,一張俊俏容顏帶了些緋紅,也不知是喝多了上臉還是因憤怒而變色。
江祈驀地一愣,他這一吼令她意外,畢竟往日里平白無故地對她擺架子之事鮮少發生,再仔細打量了他一番,眼神略微渙散,濃眉緊蹙,似是喝多了?
看來,他今晚的狀態不適合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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