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揚州郊外的一片山林里多了一批人,里面不乏城中權貴,他們手持弓箭背著箭筒英姿颯爽的坐在馬背上,隨著一陣擂鼓轟鳴,所有人不遺余力的策馬而疾奔,誰都想力拔頭籌穿梭在林中尋找獵物,唯獨一身騎馬裝的安甯語手上也不見任何弓箭利器,駕著馬在原地完全沒有要狩獵的意思。
不過安甯語的骨架子大家都很清楚,平日里從來不見她在任何需要體力的項目上露臉,連騎馬的才次數也為數不多,更別提讓她背弓箭狩獵。之所以出現在這里也是看在姬俞的面子上,不然誰請的動安甯語。
狩獵古往今來都是男人主導的游戲,一般情況下都不會帶女眷,那藍夢由于是小王爺親自帶過來的,別人也不敢多言。眼見所有人都走了,她才下了馬車走到安甯語身邊,昂起頭調侃對方,「安少爺來狩獵場不打獵,難不成是來采風?」
「我前生定是挖了你的祖墳,或是殺害你全家,不然為什麼今生要陰魂不散的纏著我?」馬背上的安甯語並不意外納蘭夢的出現,自從她帶著一個叫花子找上門讓逼婚之後,似乎在她身上發生任何不符合常理的事都變得理所當然。
听到安甯語如此毒舌,納蘭夢也不氣惱,又不是來干架的,心清氣和的想解決問題,「你那麼聰明,不用我多說,恐怕也清楚我的來意。」
「讓我娶她,辦不到。」納蘭夢幾乎快耗盡安甯語的淡定,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有這樣的功力,能把安甯語逼到絕境,切實的說沒人敢。偏偏納蘭夢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見棺材不落淚。
「你之所以如此抗拒不肯娶她,是嫌棄她無權無勢配不起你?若小女子沒記錯,安少爺曾經大言不饞的說過,不會為對方的外在條件而決絕一段注定的姻緣,難道你要忤逆安老爺的安排,讓他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嗎?」看來為了說服安甯語娶葉霏,納蘭夢不惜搬出過世的安泰。
「說到底,最後我讓墨倪嫁給我哥,你無能為力心有不甘,現在窮追猛打脅迫我娶叫花子,就是想要看我出丑,對嗎?」听得出納蘭夢對墨倪一事還耿耿于懷,安甯語諷刺說,「還以為你多無私偉大,肯紆尊降貴替沒權沒勢的人出頭,原來所做的一切不過為了滿足你想要報復我的私欲。」
當初沒能阻止那場悲劇發生,最後墨倪還是嫁給了不愛的安晉言,讓納蘭夢糾結傷心了好長一段日子,總認為安甯語是幕後黑手,如果不是她從旁干涉,或許墨倪可以和心愛的人雙宿雙棲,但直到她從布朗口中得知地牢里慘痛的故事,對安甯語的恨少了,「你胡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報復你,我只是在做自認為對的事而已。」
「你也無須否認,無論是當初的你義無反顧的幫墨倪,還是現在不遺余力的支持那無依無靠的女子,一切都是為了滿足你虛偽的心,想讓自己看起來與眾不同。可惜,我們的與生俱來就是凌駕在弱小之上,任你做再多無謂的事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對當時的社會而言,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權貴富有的上等人,而另一種則是被壓榨欺凌的貧苦百姓。而安甯語和納蘭夢一出生就被劃分在上面,接受他們的一切包括財富、地位、思想、生活模式等等。
從小納蘭夢就對這樣不平等的現象產生質疑,直到有人告訴她,人生而平等並無貴賤之分,頓時覺得豁然開朗,可惜在當時這種思想被認定為忤逆,那個人也因為這樣而鋃鐺入獄。之後,她同情憐憫那些任人支配而任人魚肉的人,千方百計盡其所能的去改變。
「別把我與你們混為一談,至少我不會像你一樣,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逼迫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嫁給她並不愛的人。」
「你現在不也是千方百計的想讓我娶一個素未蒙面的女子,你這樣的的行為與我何異?」安甯語一語中的,頓時讓納蘭夢無話可說。一直以來,她永遠先站在墨倪和葉霏的角度看待問題,只因為她們所處的位置是弱小群體,就一味的偏頗從來沒替安甯語想過。
見到納蘭夢若有所思的樣子,安甯語趁熱打鐵說,「我們的人生就好像一場狩獵,主宰命運的獵人、弱小自危的獵物還有就是無關緊要的觀眾。你和我一樣出生就注定當獵人,就算你心生憐憫不願意狩獵,那大可打在一旁當觀眾,何苦做吃力不討好又不符身份的事?」暗指她不該干涉墨倪和葉霏的事。
‘嗖’一支利箭從她們對面的方向神不知鬼不覺的射了過來,正好劃過了安甯語臉龐,白皙的臉頰掛了一道鮮紅的血痕,要是在射偏一點無疑腦袋開花。還沒看清楚來著何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方接二連三對著她們射出弓箭,事態緊急不容多想安甯語一手把納蘭夢拉上馬,「有刺客。」
大部分士兵都把手在狩獵場的各個出入口,為了保證姬俞的所有進場的人都不許帶私人的護衛,現在安甯語可謂孤立無援,要不是姬俞特意留下幾名侍衛保護納蘭夢,而他們又奮不顧身的朝敵人方向沖去,為兩人駕馬離開爭取了時間,恐怕早已變成箭豬死在這里。
完全不知所以然,被拉上馬背的納蘭夢緊抱著安甯語的腰問,「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有刺客?」雖然看不到人,但還是可以感覺到後面急促的聲音,對兩人是窮追不舍。
「你問我,我問誰去?」安甯語話音剛落,便听到身後納蘭夢慘叫一聲。
果不其然,背後的納蘭夢不慎中箭。這會安甯語清楚的意識到,兩人共乘一匹馬是根本無法甩不掉後面的人。現在納蘭夢又受了傷,簡直是雪上加霜,也不知傷勢是否嚴重,但明顯感覺她其中的一只手已經無力捉住她的腰。
危急關頭安甯語一咬牙,在林子拐角處從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在馬背上劃了一刀,受痛的馬毫無意外的把馬背上的兩人摔下了旁邊的山坡後狂跑,緊緊的抱著納蘭夢從上面一直滾到坡地才停了下來。
眼看刺客馬上要追上她們,安甯語這樣做是孤注一擲。之所以在馬背上劃一刀,除了激怒它把兩人拋下來之余,它流出來的血可以把刺客引導到更遠的地方,就算最後找到那匹受傷的馬,沿途都留有馬匹的血跡,他們很難回找到她們最後落馬的方位。
山坡不長但比較陡,兩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當然納蘭夢就更為嚴重,畢竟她背後還插了一支箭,幸好射中的是後背肩膀,並沒有刺穿,但流出來的血已經染紅半邊的衣服。額頭掛滿了冷汗,蒼白的臉像是被放光了血看起來特別虛弱。
站起來的安甯語甩了甩發疼的手腳扶起納蘭夢說,「走。」
「不行,走不動。」此刻別說走,納蘭夢連死的心都有。
「拜托,中箭的位置又不是腿,就算是也得走,在不快點找個地方處理傷口,你要失血而死。」強行架著納蘭夢離開,穿過樹林來到一條小溪邊,安甯語小心的把人放下讓她背靠大石,環視周圍都是密密麻麻的樹林,恐怕是迷路了,又找不到援兵,等姬俞他們發現兩人失蹤到尋找至少花一天時間。
「我去去就回,你在這里等著。」說完,安甯語頭也不回扎進樹林里消失不見了。
被獨自留下來的納蘭夢忍受著後背傳來鑽心刺骨的疼痛之外,還要無時無刻不提心掉檔被安甯語棄置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隨時還會有未知的猛獸把她給調走。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一樣依賴安甯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開始有些昏暗,等了好久的人未見回來,恐懼侵蝕著納蘭夢的堅強和理智,不知所措的她在即將想要放棄最後存活的希望,讓生命殞滅之際,感覺有人在輕輕拍打著她的臉龐說,「納蘭夢,醒醒,先別死。」
失血過多讓她出現肢體冰冷,暈厥還有意識模糊的癥狀,但她還是可以清晰的辨認對方的聲音,就是那挨千刀說離開一會的安甯語,從來不發覺她的手竟如此的溫暖,還是自己的臉太冰的緣故,納蘭夢送了一口氣並沒有睜開眼楮,虛弱的回答,「你才死。」
「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已經死了。」實在是醫治傷口的草藥太難找,比預期花了較長的時間,回來發現納蘭夢命懸一線,頭一次讓安甯語感覺到心慌,見她還會拌嘴才稍微安心下來說,「有精力和我吵架,就是一時半會死不了啦,我剛才到樹林里摘了一些藥草,現在我要替你把箭j□j,會很痛不過要忍住。」
「不行,我怕疼。」安甯語還沒動手,納蘭夢就出聲制止。
「那你怕不怕死?」要不是擔心拔箭後她沒意識用堅強的意志力求生,才懶得事前通知,剛才趁著她意識不清醒就把箭拔了,當然這樣會很危險,隨時會喪命。
「我不怕死,但我是真的怕痛,別。」看來納蘭夢的意識完全恢復,至少她很清楚把箭從她身體里j□j的疼痛感比讓她現在死掉要痛苦,死活不同意讓安甯語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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