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掉的手機再次亮起時,左然使勁擦著臉上的淚,越是用力眼淚流的越多,深深喘了口氣哆哆嗦嗦按下接听鍵時,父親沉著的聲音敲碎的左然所有的堅強。
「丫頭啊,最近還好嗎?」
「恩,好著呢,華最近好麼?」嘗試著緩和自己的心情,抓著牆壁的手指里嵌進了白色的牆灰。
「好……」左宗華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顧秀給接過去了,急匆匆的像是匯報家里的情況,「閨女啊,想的怎麼樣了,信媽的話,就離了吧
離了吧,離了吧,離了吧,明明就說了一遍,為什麼會在自己腦子里一直放映,回音陣陣擾耳。
「你這人,怎麼一上來就說這個,也不問問孩子怎麼樣?」微弱的聲音泄露在耳邊,苦澀的笑了一聲,左然沉默著不答話。
「閨女啊,媽是過來人,還能不知道你怎麼想,將來都沒打算就沖動著結婚,你了解他的為人嗎?」
你了解他的為人麼?了解麼?不了解。她左然心里突然住進來了一個人,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結婚了,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他,卻忘了,她從來就沒了解過他。
「媽,我會處理的哽咽的回答,剛憋回去的淚又嘩啦啦的流了下來,貼在臉頰的手機屏幕都有些模糊了。
「處理處理,你這孩子,左希都要結婚了,你怎麼就這麼不讓媽省心呢?」左希要結婚了,在這個風波未平的時候,給自家一個打擊還是炫耀?
「我知道了,我會離的左然真的無力去堅持了,父親無聲的抗議,母親聲聲的道理,家庭的逼迫,她快要承受不了了,她以為她可以堅持到最後,她以為蘇生是喜歡她的,她以為她們可以打破一切走到最後,到底是她以為的,現實是骨感的,理想卻是豐滿的。
掛斷電話時,左然就著病服袖子使勁擦臉上的眼淚,最好連淚痕都不要,借口接電話而支開的許紀還在病房里等著她呢,總不能在別人面前丟臉。
回頭看了眼那個淹沒在轉角那邊的病房,即使近在咫尺,卻遠如天涯。
「護士說,你還有兩瓶水進病房時,許紀正在整理左然的床鋪,收掉了掛在床頭的針管。
「已經退燒了,不用掛了沒了往日的調皮勁,安安靜靜的左然讓許紀覺得有些異常。
「不想掛點滴也行,我去讓醫生開點藥吧瞧著左然點了點頭,許紀遞過疊的整齊的衣服放在床上。
待許紀離開病房門口,左然軟著腿攤坐在地上,左手背上的血已經凝固了,為什麼陪在她身邊的不是他,但凡自己受到傷害時,蘇生不都寸步不離麼,現在呢,現在呢?呵,左然啊左然,你只不過是從頭到尾自己演了一場自以為是的獨角戲。
許紀跟左然出院時,黑色的大眾停在醫院門下,坐進轎車里透過貼了灰色膜的車窗,仿佛看見第八層的窗口處,那個夜夜睡在身旁的男人擁著一個叫做鄭簡的女人。
車子開出醫院大門時,八樓窗邊的男子眨了眨有些干澀的眼楮,推開抱著自己的女人,冷漠的退了幾步。
「鄭簡,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明天你就可以出院,好自為之多冷漠的男人,止不住的淚水順著那張小臉往下墜,梨花帶雨的模樣看在蘇生眼底卻是無動于衷。
「蘇生,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尖細的聲音里夾雜些哭泣。
「我狠心?你他媽為了那點錢,跟別人上床的時候,你怎麼不覺得你狠心壓抑、憤怒形容不了蘇生心里的厭煩。
那雙好看的眸子里填滿了厭惡,鄭簡小巧的身子一抖,竟是忘記了曾經到底是誰背叛了誰?
「我那是有原因的,媽媽等著錢治病,我不得已的撲通一聲,瘦削的身子跪在蘇生面前,蒼白的手指緊緊拽著蘇生的衣角,仿佛一松手他就會離去,一點都抓不住的恐懼蔓延整個身體。「要不是你父親,要不是你父親,我不會選擇離開的
「我會照顧你一個星期,也是因為我父親,欠你的,已經還盡了,只是我們,回不去了曾幾何時,他捧在手心里的女人會做下跪這種事,曾幾何時,他寵溺如寶的鄭簡,會為了錢爬上別人的床?曾幾何時,他發現,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回不到遠點。
「蘇生,你別騙我了,你要是對我沒感情,又怎麼會來照顧我精致的臉上除卻淚水,仿佛只剩下了迷惘,她以為她回來了,他能原諒她;她以為疼她如蘇生,又怎麼會忍心丟下自己,才不到兩年,不到兩年,就能讓摯愛變成陌路,蘇生,到底是我狠,還是你無情?
「我已經結婚了,我有妻子,我很愛她
「你騙人,蘇生,你從不跟我撒謊的,蘇生,蘇生」一聲聲的呢喃,盡著全力想揮散那句已經結婚的事實,只是這樣的現實,仿佛傾入骨髓,生根在心底。
「因為你,我已經失去了一年的光陰,你以為,你還值多少?」狠厲的目光掃過癱軟在地上的女子時,蘇生仿佛看見了左然四仰八叉倒在沙發上的樣子,他的心里早已住進了一個人,一個永遠走不出去的人。
毫無血色的鵝蛋臉上,淚水已經化作痕跡,軟弱無骨的小手頹廢的滑落在地上,灰色的影子不留余地的轉身離開,便是到底也沒再進來過。
蘇生終身都忘卻不了,一個曾叫鄭簡的女子,因為那幾萬塊錢,把自己賣了給了一個老男人,蘇生再難忘記的是手握政權的父親,會用那樣獨特的方式逼迫他放棄鄭簡。
十七歲認識鄭簡時,蘇生正值高一,在沉靜十多年後,那般花樣無慮的年華里,突然闖進了一個人,她有著姣好的面容,精致的鵝蛋臉,一顰一笑都圍繞著他,從此他視她如命,放在手心怕掉了,放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把世間最美好的都賦予她,卻在十八歲那年,一切都月兌離了軌跡。
盡管她是為了她的母親才選取這樣的路,只是她不曾考慮到蘇生的想法,蘇爸爸對她家庭的打擊,不僅僅是在她父親下崗,母親病重之後,她離去之後的一年里,蘇生精神近乎崩潰,蘇爸爸堅持把正常的他送去療養院,在那里,沒有所謂的喜怒哀樂,沒有所謂的溫暖與寒冷,有的只是一個人面對白色牆壁,朝起暮落,除卻每日一來的醫生,竟是連蘇媽媽也不曾見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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