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帶她去西廂房安排住處。」呂尚宮面無表情地說完,轉身又回了正房,名為清姿的姑姑倒是一臉清秀和善之色,她看了子衿一眼後也隨呂尚宮身後跟了進去。
暖春仍舊「吧嗒,吧嗒」不停敲著手里的鞭子,瞅著子衿大著嗓門說道︰「走吧,先帶你去寢房,把東西放好。」
子衿剛剛說了聲「是」,只見暖春了一眼子衿懷中抱著的古琴,不屑道︰「來這種地方還抱著一把琴,彈給誰听啊?裝什麼大家閨秀。」
子衿低頭不語,那暖春也就邁起了步子,走了幾步她又停步道︰「你是哪個宮的?犯了什麼事?還是得罪了哪位娘娘?」
「奴婢留芳宮秀女,並罪什麼人。」子衿說道。
暖春回頭瞪她一眼,一臉不信,「沒有犯什麼事或是得罪什麼人會到我們這浣衣局來嗎?你睜開眼楮瞧瞧院子里干活的這些人,哪一個是無緣無故就來的,除非是長得特別丑的,宮中別的地方跟本沒有人敢用她當差,只好來浣衣局。」
子衿愣愣地看著她的臉,真的很想問一句︰暖春姑姑,你這是在說自己嗎?
「看什麼呢?還不進來!」暖春站在一間西廂房的門口停了下來,手指著里面道︰「這就是你的寢房了。」
子衿答應著邁步而入,頓時一股發霉的潮濕氣味撲面而來,她忍不住皺了皺眉,才繼續向里走去。踩在腳下的地面到處都是枯葉雜草,灰塵,以及吃了一半便丟棄的食物等等,抬頭一看幾張蜘蛛網晃晃悠悠地掛在上面,其中兩張還有蜘蛛臥在上面覓食。再向里看,除了屋子中間的一張木桌外,里面還有六張床鋪,每張床上面都掛著廉價的床紗,床上的被褥亂七八糟的堆放著,隱隱透著一股久洗的味道。
看著室內不堪入目的一幕,子衿蹙眉想著,就算這里是浣衣局,是整個皇宮最苦最累的地方,這里的宮人多數都是有罪之身,那也不至于如此髒亂差吧,于是忍不住問道︰「暖春姑姑,這里幾個人住啊?」
暖春冷笑︰「這西廂房冬冷夏熱,自然是沒人喜歡過來住,目前只有你自己。」她頓了頓又道︰「對了,還有一個老婦,她的床鋪也在這,只是她經常露宿外面,不是經常回來。」說話間暖春從止用鞭桿敲打自己的手心。
子衿瞪眼看著這一切,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愣愣地「哦」了一聲。
「收拾好了去我那領宮裝。」暖春吩咐完,掩著口鼻出去了。
子衿將包裹和琴放在那張破舊又髒亂的木桌上,心中冷笑︰看來她之前听到的浣衣局傳聞沒有錯,想來想去,自己能來這里應該是拜柳如煙所賜吧,她曾說讓自己這輩子也沒機會見到皇上,這地方可不就是嘛,估計打死皇上也不會來的。
「既來之則安之。」子衿喃喃自語著,于是挽起衣袖開始干活。
借著剛剛去井邊打水的空隙,子衿又將這浣衣局的建築布局觀察了一翻,依著寬敞的院落後面,是四間高大而通透的正房,第一間是尚宮和掌事姑姑用來處理日常雜事的房子,若是放到現代應該就叫辦公室了;那麼洗好曬干後的衣服按照各宮各院的牌子統統歸于第二間,有專門人員負責將衣物熨燙平整;第三間則屬于存貨間,將衣物分宮分院的放好,或是派人送去,或是各宮各院有人來取走。而最後一間正房則是供尚宮和掌事姑姑居住的。
東廂房是細而長的四間,主要供院內宮人居住;北側的幾間主要是雜物間和廚房;而西面的就是剛剛分配給子衿住的那幾間了。
在擦洗之前,子衿先將前前後後的窗子都推開,放出發霉的味道,讓空氣保持流通;而後又用掃帚將房間內能夠看得到的地方,能夠模得著的地方通通清掃一遍,就連屋頂上的蜘蛛網,她都爬上桌子,再把桌子上擺一把凳子,而後站上去,傳它們統統掃掉。畢竟這是以後自己要住的地方,總要收拾的干淨清爽一些,住得也舒服一些。
最後才是擦洗,沾了灰塵油漬的地方統統擦洗一遍,至于床上的被子,她將自己要蓋的那個拆下來放到盆子里浸泡,其它的只能暫時疊放工整,待天氣楮好時,再清洗晾曬。
待她將這些事做完之後,再抬頭時,已是晚霞似血,籠罩了整個天際。蒼穹一片暖色,晚雲輕拂而過,好似層層翻滾的浪海,無窮無盡的變幻。
院中干活的宮人們此刻都已經寢間休息,東廂房那邊隱約亮起了燭火,偶爾還會听到三三兩兩的宮人們走動的聲音。而這邊的屋內不但氣味依舊嗆鼻,而且由于窗紙七零八落地壞掉了,自破口處飛進來不少蚊蟲,看來晚上沒得睡了。
這時正在疊被子的子衿卻听到一陣輕輕地敲門聲,子衿手里忙著,卻也沒抬頭,只是有禮貌地說了句︰「請進。」
有輕而穩的腳步聲邁了進來,卻沒有說話。子衿抬頭只見一女子二十四五歲的年紀,皮膚白淨,長相俏麗,穿著一身浣衣局的宮服,手里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面放著幾個混合面的饅頭還有兩碗湯。
「請問你是?」子衿放下被子,笑著問這位女子。
女子一笑,卻沒有聲音,只見她將托盤放到木桌上,環顧了一下屋內已經干淨了許多的環境,笑著對子衿豎了豎大拇指,又比劃了個吃飯的姿勢,最後指了指靠窗邊的那張床鋪,便抿嘴一笑出去了。
子衿似懂非懂地看著她的背影眨了眨眼楮,喃喃自語道︰「她是讓我和窗邊的人一起吃飯嗎?」
聲音雖然很輕,但是那送飯的女子卻听到了,轉身又是無聲一笑後,重重點了點頭。
「可是窗邊明明沒有人。」子衿看著她一臉疑惑。
那女子攤開左掌心,右手的拇指和中指如雙腿一般在左手掌上邁著步子。
子衿眨眨眼楮,「你是說她出去了?」
那女子又是無聲一笑,點了點頭,隨即又用雙手做出了一個往回走的姿勢。
「等下就回來?」子衿挑眉問她。
那女子終于將雙手放在身體兩側,再次用力地點了點頭,這回是頭也不回地出去了。子衿笑了笑,看著桌上的幾個饅頭兩碗湯,卻也沒去吃,而是邁步而出,站在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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