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策 第一零八節︰御醫

作者 ︰ 夏川

一行人來到廳堂,季司鵬和魯氏坐在上首處看著幾個孩子默默微笑。元淇坐在一側,表情淡淡的,正在吃手里的幾顆豎果,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子衿先是看著家丁將冷木易扶著坐到了椅上,自己才到一側坐了下來。

丫鬟上了茶,季司鵬端著茶碗潎了潎浮沫,卻是沒喝,放下茶碗便從懷里掏出一封信,讓丫鬟遞到了子衿的手里。

子衿接過信,見上面是父親的親筆,信封上寫著︰郭信大人親啟。

「郭信大人?」子衿臉帶凝迷看著季司鵬︰「父親這是?」

季司鵬微微一笑︰「郭信大人是宮中太醫院的太醫,現在應該是任職正五品院判一職,醫術精湛,醫德高尚,深得宮中太後和娘娘們的信任!他與為父年輕時便是摯交,他能進宮中太醫院任職,也是為父引見的他頓了頓,又說道︰「自從為父被派出去任職,與郭大人聯絡的就少了,回京之後,又是各居其職,也是甚少見面,但是多年的摯友之情還是在的。你和元淇在宮中若是身子不舒坦了,盡管拿著這封信去找郭大人,他定會全力護你們周全的

子衿略略思索道︰「父親,我好像見過這位郭太人,是不是六十歲左右的年紀,留著一把花白的山羊胡子?」

「正是,衿兒見過?」

「是,女兒在浣衣局……」她頓了頓,為免他們擔心,終是將中毒的事隱去了,「女兒在留芳宮的時候曾經病過一次,就是郭太醫給診治的。果真是妙手回春,藥到病除呢!」

季司鵬喜道︰「那郭家是個醫藥世家,尤其擅長針灸之術,據說傳到郭信大人這一代已經是第19代傳人了。沒進宮之前他在城外開了一間藥房,濟病救人,廣施貧困,方圓百里真是救人無數啊!」

「那是因何進宮的?」

父女二人一問一答,魯氏和元淇還有冷木易只管听著,也不插言,更不多問。

「這個為父也說不大清楚。只知道郭信大人的妻子不知道什麼原因過世了,他便有些心灰意冷,藥房此後便關了門

子衿眨眨眼︰「沒想到郭太醫還是個重情重意的人

季司鵬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是啊!郭夫人過世這許多年了。他可是再沒有續弦,一個人獨自將年幼的兒子撫養長大說到他的兒子季司鵬的臉上又出現了喜色︰「他的兒子叫郭少本,現在也在宮中任太醫,那可真是一個醫界奇材啊,五歲的時候已經能認出幾千種藥材了。六七歲時已能獨自上山采藥,到十歲時不但望聞問切手到擒來,而且各種醫書典籍張口就來,倒背如流,到十一二歲時已經能幫人施針了

听父親說得唏噓不已,令子衿也忍不住興趣大增。贊道︰「照父親這樣說來,還真是個醫界奇才了,听說那些個本事都是常人幾十年的積累。如果無真傳也是略學皮毛,他一小小孩童就已如此,果真非同一般

季司鵬咧嘴一笑,眉毛抖了抖︰「要說起少本那孩子,還真是有個笑話呢!」

「有笑話嗎?父親說來听听!」子衿這麼說當然不是想听笑話。自是看了季司鵬興致高,難得回來一次。自然是想著法子哄他們高興便是。

季司鵬望著窗口,緩緩說道︰「我記得那年少本應該是六七歲的年紀,我們的珠兒才剛剛出生幾個月,我去找郭信大人來府上給珠兒診病。到那一看才知郭大人的藥房門口排了好長的一條隊伍,我也就只好找個陰涼的地方等著。當時少本正在門口玩,有個貴族模樣的中年男子等得不耐煩了,就想中途插隊,卻被郭大人制止了。他一氣便拉著少本問道︰‘小子,听說你這麼小就會診病了,你給本大爺看看到底是什麼病?’少本抬眼瞅了瞅那男子,張口說道︰‘面堂發黑無光澤,聲音低沉無力氣,此乃腎虛!房事過度所至!’說完便跑出去玩了。僅這一句話周遭看病的人們頓時大笑不止,笑這位貴族張狂的同時,更是佩服小少本的本事

「咳,咳……」魯氏咳了兩聲,著季司鵬說道︰「在女兒面前亂說什麼呢?」

如果不是魯氏提醒,子衿和元淇還沒听出來,只把注意力集中到郭少本這位醫界奇才上,魯氏這樣一說,卻是雙雙臉都紅了。

季司鵬也是尷尬地笑了笑,解釋道︰「為父只是想說少本這孩子從小就有本事

子衿也笑︰「父親,女兒听得明白了。日後若是女兒和淇妹妹在宮中需要太醫時,定是去找郭家兩位父子,這封信我收好了,謝父親為我們想得如此周全

說罷子衿將信貼身放在了懷中,一家人又聊了些別的,不知不覺中黃昏悄然來臨。

子衿望了望外面的天色,不由得鼻子一酸,走到季司鵬和魯氏面前跪了下去︰「父母,母親天黑之前我和元淇必是要回去的,今此一別又不知何年何月能再得相見了,還望父親母親多多保重身子才是

話未說完魯氏已經淚如雨下,她抓了子衿和元淇的手哭個不停,最後只抽抽答答地說了句︰「我的孩子們,你們可都要好好的啊!」

季司鵬又老淚縱橫地囑咐了幾句,子衿方才對冷木易說道︰「冷哥哥,家中諸事子衿就拜托你了,保重自己的同時,萬望替子衿照顧好父母雙親

「衿妹妹,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這樣做的,你和淇妹也多多珍重自身才是說著。冷木易的眉間泛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痛,從眉心蔓延到眼角,又酸又澀。

「小姐,小姐……」突然間,門外有個聲音哭喊著越來越近,定楮望去竟是歡顏。

不知為何她竟顧不得規矩禮數,如瘋癲了一般撲到子衿面前,抱著她的大腿便號啕大哭起來︰「小姐帶奴婢一起走吧!」

子衿一驚,忙問︰「歡顏這是怎麼了?不是說過了年就要做新娘子嗎?」

不說還好,這一說歡顏竟是哭得更為淒慘。她抱著子衿的大腿嗚嗚咽咽地說道︰「小姐,求求你帶我進宮吧,奴婢願意為小姐當牛做馬侍候小姐一輩子。小姐!」

子衿發覺了事情的不對,趕緊問道︰「究竟是怎麼了?你說出來我給你做主,先起來說話子衿伸手扶她,但她就是直直跪著不動,眼淚就如永不干涸的泉水一般。一陣陣地涌了出來。

子衿看向魯氏,魯氏這才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本來已經將歡顏許配給了咱們府上的家生奴才蔣三寶了,他們兩個倒也算是情投意合互相願意,本來計劃著年後就讓他們成親,哪知竟出了這麼大的變故

「是何變故?」子衿忙問。

「將三寶死了!」魯氏沉沉說道。

「死了?」子衿眉心一動,急急問道︰「怎麼死的?」

魯氏無聲搖頭︰「連大夫也沒看出是什麼原因。頭一天晚上還好好的,如往常一般吃飯干活。第二天早晨醒來時,身子都硬了

子衿看了看一直在哭的歡顏︰「那歡顏?」

「三寶的父母就不容了。他們非說是歡顏克死了他們的兒子,不但在府上追著歡顏打,還說她是掃把星,甚至還跑到歡顏家,找歡顏的爹娘。要求他們賠三寶的命。由此她的爹娘,特別是她新進門的嫂嫂也認為她是不祥之人。不允許她再回家門了魯氏說完嘆了口氣︰「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子衿听得怒氣直沖腦門,高呼道︰「豈有此理,三寶的爹娘在哪?我找他們說理去

「為父我已經給了他們一些銀子,打發他們回老家了。三寶的娘自從三寶沒了之後,情緒一直不大穩定,時而瘋瘋癲癲的,所以也就打發了季司鵬說道。

子衿拉起歡顏的手,伸手為她抹了抹臉上的淚,安慰道︰「你當真願意和我進宮?一旦進去就要到了年歲才能出來,而且宮中可是沒有府上好過的,我不忍帶你去啊!」

歡顏埋首深深磕頭下去︰「求小姐成全,奴婢實在無處可去了,小姐您就帶我走吧,奴婢現在是有家不能回,在季府雖然老爺和夫人待奴婢也好,但是這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的吐沫星子都快把奴婢淹死了

「別哭,既然如此,那你就隨我進宮吧說罷,子衿看著隨喜說道︰「幫歡顏收拾收拾,咱們帶著她一同回去

歡顏破涕為笑。水漾卻擔憂地說道︰「娘娘,恐怕這不合規矩。按宮規宮妃帶進宮的侍從都要先到教養司學三日規矩,方才能進宮侍奉主子,若是我們就這樣將歡顏姑娘帶進宮,恐怕……」

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相處,水漾也是模透了幾分子衿的脾氣。即便是正得聖寵,也處處低調行事。所以她沒想到的,水漾自是要多多提醒才是。

子衿沉吟片刻說道︰「水漾說得也有理,宮中規矩大且多,若是不經教習,怕是歡顏日後也應付不來,那就暫且咱們先回宮,明日我讓教養司的人來領人,教習三天後,水漾再去教養司將她領回便是

水漾一笑︰「如此這般自是最好不過了,娘娘做事果真滴水不漏

子衿只是笑,卻不言語,心中卻想著︰是你滴水不漏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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