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嘆一口氣,樊錦盛將自己扔進圈椅里,兩條長腿交疊著擱到床沿,腦袋向後仰去,意興闌珊地又嘆了一口氣。
老丸子腦袋上包著頭套,蜷成一團躺在病床上,淡淡的眉輕蹙著,她的眉毛不是濃黑的,有點趨于淺灰色,顯得眉眼疏淡,縴長的睫毛安安靜靜地低垂著,像一只已經越過千山萬水的蝴蝶,此刻疲憊不堪地收起了它那對絢爛的翅膀,進入了漫長的冰河時期。
樊錦盛長久地凝著老丸子的睡顏,浮想聯翩,結果被自己的文藝腔惡心到了,什麼蝴蝶,什麼冰河時期,「嘖!」他的牙都被酸倒了。
她嘴里嚶嚀一聲,「怎麼了?」樊錦盛立即放下擱在床沿上的雙腿,上身前傾,附耳過去。
原來是說夢話,樊錦盛豎起耳朵等著她接著說,結果人家不吭聲了。
她的臉白得透明,湊這麼近能看見皮膚底下發綠的細微血管,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呼吸,樊錦盛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她鼻子底下,有微弱的呼吸氣流。
這幾天林婉雯總能在醫院踫見樊錦盛,不能總像仇人一樣,她盡量將他當成一個普通朋友。
「雯雯他遞給她一袋子水果,他現在來醫院探望顧姐,買什麼都買雙份,一份給她。
林婉雯沒辦法地接過來。
「姐——」林勁從病房探出腦袋,警惕地瞅著樊錦盛,尖細的聲音叫道。
樊錦盛全身的雞皮疙瘩頓時起來了,他沖前妻點點頭,幾乎是倉皇而逃。
林婉雯有些不舒服,樊錦盛一直把她的家人當成洪水猛獸,避之不及,她沒覺得林勁的聲音難听,听了二十幾年,早就習慣了,林勁就是太單純,像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
林婉雯見到那位「顧姐」已經是五天以後的事,在樓下沒看見樊錦盛的車,她特意繞路經過那間病房,醫生正在查房,年輕的女人靠在床頭,醫生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問著一些基本情況。
回答醫生問題的是護工,女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淡漠神情,她突然掀起眼簾,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門外,林婉雯躲閃不及,有種偷窺被抓到正著的尷尬,她慌亂地收回目光,裝著路過門口,抬腿便走。
林婉雯逃進洗手間,躲進隔間,臉一陣紅一陣白,羞辱的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什麼顧姐,什麼保姆,明明是他的新女朋友,樊錦盛真是一如既往的無恥!
樊錦盛接下一家全球連鎖酒店集團的offer,擔任亞洲區總裁一職,他飛去迪拜,集團高管將在那里開展為期一個月日常管理工作,海外辦公活動能夠激發高管們新的想法,讓他們從不同的角度觀察這個世界,集團定位是高大上,將數量空前的頂級富豪和熱愛豪華品牌的人群作為其重要的目標客戶群體。
樊錦盛在國內還覺得自己挺有錢,見到阿聯酋的石油大亨們以後,才發現他那點存款還不及人家的九牛一毛。
樊錦盛全身的斗志再一次被激發了,他化作一塊海綿孜孜不倦地吸收各種知識,前妻暫時被他放到一邊,老丸子有護工照顧,他心無旁騖地投入一個新的行業。
陸元皓活成了一個苦行僧,終日死氣沉沉,整個人從里到外透出一股肅殺之氣,三十五歲的年紀,五十歲的長相,八十歲的心態。
他深入幾大軍區,視察特種部隊,看官兵們的訓練情況,跟他們同吃同住。
在菜鳥訓練營,一些菜鳥听到首長下來巡視,本來就緊張,一看到首長那張冰冷肅殺的臉,就越加緊張了。
陸元皓面無表情地望著幾百號人,他冷冷的眼神從他們臉上一掃而過,菜鳥們的背脊頓時發涼,首長看他們的眼神,仿佛他們是一群死人。
「對你們的總教官,有什麼不滿的盡管提陸元皓開口道。
黃總教官兩腳分立,雙手背在身後,高昂著下巴,用充滿蔑視的眼神望著面前的菜鳥。
「報告首長,黃教官侮辱我們的人格一個菜鳥壯著膽子大聲說。
人群中頓時七嘴八舌地開始揭露黃教官的罪行,黃教官不尊重他們,嘴里不干不淨,罵他們畜生算是含蓄的。
陸元皓略微一點頭,「你們可以回家了,再喝幾年女乃
此話一出,菜鳥們全都安靜下來。
黃教官咧嘴露出一排白牙,「小畜生們,受死吧他抬手一揮,兩個副教官端著機關槍朝菜鳥們一陣狂掃,頓時哀嚎聲一片。
陸元皓轉身離開訓練場,黃教官亦步亦趨地緊跟著他,「老大,現在的兵不好帶,動不動就投訴,一個個嬌氣得很
禿鷹嘆氣道,他離開駐地來到這個鳥不拉屎的荒島,專門負責訓練新的特種兵。
「真金不怕火煉,你訓練強度還不夠,特種部隊不收廢物,不行的早點踢回原部隊,浪費時間陸元皓冷冷道。
「是禿鷹立正敬禮,前段時間某部隊練死了一個新兵,這事鬧得挺大,後來一下出來好多條文,礙于條條框框,禿鷹的訓練工作也進展得束手束腳,現在得到了尚方寶劍,他可以把那幫菜鳥往死里訓了。
視察結束已經是一個月以後了,陸元皓坐上軍車離開軍用機場,負責保護他安全的警衛員兼司機開車送他回大院。
葉超還沒回來,她轉業到公安部督察廳,從事督察工作,專門監督警察。
陸東下了部隊,顧萊帶著女兒暫時搬回四合院住,她兒子裴福生回來了。
勤務員匯報著家里其他人的去向,陸元皓可有可無的嗯一聲,背著雙手在客廳來回踱步
走了半天,後知後覺地發現勤務員還筆挺地立著,陸元皓揮揮手,示意他去忙。
陸元皓漫無目的來回踱步,最後竟又不知不覺地走進兒童房間,屋里收拾得一塵不染,還是原來的樣子,陸元皓沒讓人動里面的東西,書桌上還擺著阿澤和小天的課本文具盒,留個念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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