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異國篇
第一百七十五回,花開有聲
轉眼新年將近,自從蘇晴雪答應了齊越的半年之約,強壓抑著心里的思念,在這齊襄的皇宮里住了下來,倒也安穩。
這處絳雲軒與青州慕府的絳雪園有幾分相似,只不過格局上更大一些。正殿偏殿的加在一塊,是絳雪園的三倍不止。而且附帶的花園亭榭也不少,只是寒冬時節,沒什麼鮮亮的景致養眼罷了。好在正殿後面建了一處暖房溫室,跟雪原上阿古經營的那處有些相似,鮮綠的花草養了不少,蘇晴雪大部分的時間都悶在那,倒也是個好去處。
齊越除了固定的幾天宿在嬪妃處,其余的白天都來絳雲軒,晚上則回自己的勤政殿歇息。蘇晴雪無心知曉齊襄皇宮內院的情況,無奈瓔珞和錦瑟常常在耳邊叨咕,倒也被迫記下了不少。
經過六年前的一番清洗,齊越的後院現在著實「人丁稀薄」。妻室嬪妃共四人,一個正宮皇後,復姓濮陽,名祈華,是當朝太宰的嫡女;貴妃,宇墨涵,是鎮國將軍之女;德妃,名鐘離玥,是朝中二品大員的女兒;淑妃,木雅清,太後娘家的佷女,父親亦是大將,兄長在吏部供職,正是之前沖撞了自己的皇帝表哥,被打入冷宮的那位。現在又加上了蘇晴雪這個自以為默默無聞卻被傳的風生水起的雪妃,皇帝的女人在其位的正好還保持在四個人。
齊越的子嗣在宮中養著的也只四人。濮陽皇後所出長子和長女;宇貴妃所出次子;以及德妃鐘離氏所出的三子。長子齊桓十一歲,次子齊衡九歲。三子齊緯七歲,長女齊箏亦是九歲,不過比次子齊衡晚十天出生。蘇晴雪听到這些的時候一直在暗嘆,如果小白也算在內。應該就是最小的一個——四皇子……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類似小白的漏網悲催皇子被當成小乞丐養在民間,唉!齊越——君燕雲你重生個什麼勁呢?禍害這幫曾、重孫輩的孩子……蘇晴雪偶爾也沒節操的抱怨一下,若不是如此,自己也不會遭這個罪,落在這個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的「深宅大院」。話說自己也在他的曾孫輩的行列,他怎麼就能沖破心理防線將自己留下的呢?難道真是執念太深?蘇晴雪每每想到這都會嘆口氣。
據說,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齊越都會到濮陽皇後的文華宮歇息;初十到宇貴妃的武英宮;月末的二十日是德妃的仁孝宮;除了這四個固定的日子有固定的說法之外,淑妃在時,偶爾也去她所在的折桂院。此時那院子已經空了出來。人也已經被發到了清冷的曉寒殿。這名字一听就是個冷宮。而現在,齊越除了初一、十五、初五、二十還固定地宿在三個嬪妃那里,大多數的白日下朝後。都來陪蘇晴雪。這個舉動讓蘇晴雪很惶恐,每日太陽微微偏西的時候,她都走到門口裝作看夕陽,其實是在催促齊越離開,齊越也不說破,只是一日一日不間斷地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蘇晴雪無奈嘆氣,月復誹著自己听得多了,這宮里大大小小的脈絡都理得差不多了。她甚至懷疑,這些話是不是被齊越安排好了的。目的就是給自己做滲透……好吧,老實招認︰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只是不知道自己這個「小人」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回到熟悉的人身邊,不知道他何時能康復……
「嘎——」翠兒的一聲叫喚讓人回神,蘇晴雪起身看了看它,逗弄道,「你也不會說個話……」
「話兒!」翠兒咕噥著這個聲音,順便帶出一個兒化音,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這讓蘇晴雪一愣又一驚。
「你還真的說話了?來,翠兒,再說一個來听听……」蘇晴雪不滿足地繼續逗弄著,小鳥不耐,跳了幾跳,眨巴著小眼楮,張開紅色的喙兒,脖子一鼓一鼓的叫道,「嘎——」
蘇晴雪嘆了口氣,「果不其然,不可教也!」說著嘟著嘴,不再看它。每日這般過著,真是要將人過死的節奏啊!蘇晴雪暗嘆著,這房里連本書都找不見,許是某人故意的!
記得當時在雪原取冰藍時已是冬月十四日子時,從雪原折騰到臨海的齊襄,迂回地走了二十多日,大半個月,再加上囚在這宮中的日子,一一算來,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二了!明兒個豈不是農歷的小年了!算算自己來到這個陌生的時空也已經大半年過去了……
思來想去,又百無聊賴地往後面的溫室去了,昨晚見一株花似是要開放了,今天晨起這時辰剛剛好,去看看吧!打定了主意,便往溫室里面走,
蘇晴雪已經進了溫室的門,鋪面來的一股熱氣,攜帶著花香、草香,讓人頓時神清氣爽起來。向里面走了二十多米,拐了個彎,就看見那株正在開放的花。
嬌女敕的蓓蕾羞澀地探出來許久,暖意中的花苞,一絲一縷地打開每一瓣年華,從蜷縮到及其舒展,然後恰到好處地停在某一個點,勾勒出完整的曲線,靜靜地開放,悄然無聲……蘇晴雪想到人們把女人比作花,靜雅溫婉,細致入微,就是這般美好的存在吧!
只是若真的貼近去感受,這個過程怎會是無聲的?完完全全將自己最美的一面盛放,花兒也是需要勇氣和智慧的!須知每一絲嬌柔的伸展都帶著成長的劇痛,每一分芳華的綻放都增加了自己的危機……也許一個小小的外力就會使蓄積已久的美好破壞掉,也許下一秒就是無盡的深淵,可是那般義無反顧的將花瓣開啟,最後是成全了自己還是滿足了別人,不過是生命的一個過程。是逃離不開的人間煙火……
花開豈會無聲,它再用自己的生命講話,陳述著自己的堅持和信仰,彰顯著自己的勇氣和力量。沒有什麼比生命本身更有說服力。蘇晴雪半綣著身子,人面與嬌花相映,竟是痴了!
「雪妃……娘娘!」錦瑟的聲音有些遲疑,畢竟是要破壞這般和諧精致的畫面,心里有些不忍。
「噓……听!花開的聲音!」蘇晴雪作勢將手指比在嘴唇上,輕輕出聲。
錦瑟和後趕到的瓔珞連忙掩起口鼻,只嫌此刻的呼吸都是多余的,腳步也不敢再上前,規規矩矩地立在那,看著蘇晴雪附耳傾听盡在咫尺的花朵……花開的聲音?娘娘說有應該就有吧!可是……
「說吧。何事?」蘇晴雪緩緩起身。往日這兩個宮女斷不會追到溫室來與她說話。因為蘇晴雪早已吩咐過一旦她走近溫室了,就不要打擾,今日這般急匆匆地來報。肯定是有事了!蘇晴雪想著向她二人走過來,腳步輕輕,像是不忍打擾到剛剛開放的花朵。
「額……貴妃娘娘差人送來禮物!」瓔珞的聲音比錦瑟亮些,即刻傳入蘇晴雪的耳朵。
宇墨涵?蘇晴雪面無表情地思量,怎麼不是正主兒皇後……也對,大人物總是要隱忍不發,留待後手一擊斃命的,況且能穩坐後宮這麼多年,也定不是個心機泛泛之輩。嘴角一抹自嘲,這麼快就進入宮斗的角色了?唉。蘇晴雪自嘲笑笑,半年之期啊——至少要留著一條性命回去見表哥!甄嬛傳咱還真看過,不過自己遭逢了要怎麼應對,心里還真做不得準兒。于是說道,「往常都是你們兩個接送的,怎麼今兒個倒來報與我知道?」
「這個……」瓔珞面露難色,錦瑟接過來,慢條斯理地解釋道,「娘娘容稟,往常都是其他娘娘們遣人來送的,奴婢們也有皇上的旨意在,自然好打發,可是今天,是貴妃娘娘親自來的……」
「哦?」蘇晴雪看著兩個丫頭的面色,料定她兩個已經想盡了對策。只是,宇墨涵大駕親自光臨……這個面,她還真不能不見,蘇晴雪心里又在埋怨︰齊越啊齊越,你只說我是個妹子什麼的就好了,干嘛封妃呢,封妃了還承諾我半年之後離去,是不是誆我啊?你倒是忙起來不管了,我還要應付你的大小老婆,唉!
想著已經走至正殿廳堂,一個華貴衣衫的美人正在優雅地喝茶,她顧盼生輝,姿態雍容,指尖帶著護甲,蘇晴雪見之竟然有些邁不動步子——這才是活月兌月兌的甄嬛啊!自己頂多算個安陵容級別,唯一的區別是自己沒在齊越身上用心思便是了,吸、呼——蘇晴雪深吸了兩口氣,平靜心情,暗暗期望著,別被人玩死尸骨無存……
蘇晴雪不想給人稱安問好,那樣仿佛真的當自己是齊越的女人了一般;但是氣場如此強大的一個人正端坐在那,自己一個初來乍到的,好像真的該低個頭,畢竟禮數要周全。唉,心里又問候了一遍齊越,堪堪上前福了個禮,「貴妃娘娘!」
宇墨涵听聞這軟糯的稱呼,忙看向蘇晴雪,在貼身宮女的攙扶下走了過來,笑意冉冉,步態優美,不疾不徐,鮮亮的護甲伸出,玉手輕輕挽起蘇晴雪的臂彎,「妹妹客氣!來,同坐
蘇晴雪輕飄飄地謝過,跟她一起回榻上坐了。
宇墨涵端詳了蘇晴雪一會,巴掌大的小臉,皮膚是少女該有的瑩潤,眉峰淡掃,眸光含水,鼻若凝脂,口若丹蔻,尤其是那雙眼楮像是裝了山水畫卷在里面一般,讓人看了沉醉。女敕的很!果真鮮女敕的很!宇墨涵瞧著蘇晴雪的姿態暗忖,若說皇上已經將其納為宮人,看著著實不像,再細觀,陡然見到蘇晴雪眉間的朱砂紅痣,宇墨涵的動作一頓,卻轉瞬恢復了正常。莫非真如皇後說得那般,里面有些隱情……
「妹妹來了多日,都不曾來看過,是姐姐的不是,今日就是代祈華姐姐來問問,妹妹住得可還習慣?」宇墨涵笑意盈盈地說著,面目慈善無害,這讓蘇晴雪有一瞬的恍惚,近距離的觀宇墨涵,正是風華絕代,難以想象她是出身武家的女子,果真不簡單!卻也淡然道。
「謝貴妃娘娘關心,雪兒住得還好!」心里想到她口里的「祈華姐姐」,估計說得是皇後濮陽氏。
「噯,妹妹客氣什麼?叫我涵姐姐便是了,叫什麼封號啊,倒顯得姐妹之間生分宇墨涵撫著蘇晴雪的手,語調和緩,如潺潺的小溪一般。
「不敢!民女初來,皇……上只是疼惜我身世堪憐,加以收留,並無其他蘇晴雪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急于解釋,撇清關系,好像自己是小三,被正主兒找上門來質問一般。回頭看了看瓔珞和錦瑟,希望她們能做點什麼,或者去給齊越送個信也好,可接收到的只是兩個丫頭無奈和擔憂的表情。看來宇墨涵已經算準了時機才踏上門來的,心里不禁暗暗叫苦,又將齊越問候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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