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瑞文已經跪了下去,磕頭請安,叫了聲「姨媽」。
這也是一種承認。
沈姨娘的眼圈都紅了,親自去扶陳瑞文,不住的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懂事,不用如此。」
林宛如見陳瑞文如此禮遇沈姨娘,心里自然也高興,原本因為那日的事還存了些芥蒂,如今去了大半,听沈姨娘叫她上前問好,她笑眯眯的福了福︰「瑞文表哥好,我叫宛如。」
陳瑞文強自按耐著心中的狂跳,叫了聲︰「宛如妹妹。」
沈氏便笑道︰「好了好了,以後姨媽和妹妹要在家中住一陣子,見面的時候多著呢,你還不快下去洗洗,這一身的臭氣,仔細燻著你妹妹。」
林宛如抿嘴笑了起來,陳瑞文便告辭退下了。
沈姨娘嘖嘖夸贊︰「又年輕,又有出息,還是姐姐有福氣,有這麼好兒子,以後可就不用愁了。」
沈氏自然得意,因對著沈姨娘,倒也沒謙虛,笑道︰「這孩子從小就被他祖父帶在身邊教養,少年持重,別人見了沒有不夸的,我雖然高興,可也愁得慌,這都十八歲了,我給他說親事,沒一個看得上的,偏他祖父還向著他,說男子漢當以建功立業為重。」
沈姨娘便道︰「這也是緣分未到,我瞧著這孩子這麼優秀,將來哪家的姑娘才配得上啊,就是什麼公主郡主,只怕也娶得。」
沈姨娘是玩笑話,林宛如卻偷偷笑起來,前世,齊國公世子陳瑞文是真的娶了公主的,而且娶的是皇上唯一的女兒朝凰公主,皇上生了六個兒子,卻只有一個女兒,自然十分疼愛。
而且朝凰公主的生母還是皇上的親表妹,柔嘉貴妃,朝凰公主身份高貴,眼光也高,誰也看不上,後來是柔嘉貴妃做主許給了陳瑞文。
當時,二人的婚禮豪華奢侈,讓人側目,就是行大禮時鋪在地上行走的紅毯也是去江南一帶搜羅繡娘,用蘇繡的法子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那時候,男的都羨慕陳瑞文得娶公主,女的都羨慕朝凰公主有這樣一場婚禮,這場盛事讓人們談論了四五個月呢。
今生,這陳瑞文居然成了自己的表哥,雖然姨娘和沈氏只是堂姐妹,自己和陳瑞文也是拐了個彎的表哥,卻也是除了林黛玉之外的第一個兄弟姐妹,林宛如很是珍惜,決定找個機會和陳瑞文把那天的事情說清楚,畢竟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陳瑞文回了院子,立刻就叫小廝泠溪去打听這件事,等他洗漱好,泠溪也回來了,道︰「那日賈家夫人帶著幾位姑娘來府里做客,大女乃女乃瞧著表姑娘眼熟,這才問了一句,一問才知道表姑娘是姨太太的女兒,不光如此,表姑娘的父親還是林如海,在蘇州時,沈家和林家是通家之好,這不光是親戚,還是故交呢,大女乃女乃特別高興,第二日就過去請,可是賈家老太太卻不放人,直到出了正月,大女乃女乃又去請,這才請了來。」
陳瑞文皺眉︰「若是論親戚,咱們家比賈家更親近,為何賈家不放人?」
泠溪道︰「听大女乃女乃身邊的靈芝姐姐說,表姑娘的親姐姐是賈家老太太的外孫女,很是疼愛,賈家便說什麼不能讓姐妹分離的話給留住了,就是現在,姨太太和表姑娘也是來小住,過幾日要回去的。」
陳瑞文的面色便沉了下來,據他的了解,賈家可沒這麼好心,而且他前陣子都把賈家打听清楚了,不肖子孫多的很,姨媽和表妹住在那兒也是寄人籬下,恐怕要受不少的委屈呢。
因天色已晚,陳瑞文按捺著自己沒再去正房,第二日一早卻到了沈氏那兒,沈氏正在洗漱,見兒子過來了也十分詫異︰「你來這麼早做什麼?」
陳瑞文見林宛如不在,有幾分不自在,但是卻不願意沈氏看出來,遂道︰「前幾日在軍營忙著,沒有好好陪母親,所以今兒一早就來了。」
沈氏笑道︰「我知道你忙,軍營里的那些人又不能回家過年,你少不得陪著喝喝酒,听他們訴苦。昨兒當著你姨媽我也沒說,你們那些人聚在一起是什麼事也做得出來,免不了又要去那些髒地方吧?別人怎麼鬧我不管,你可不成,酒色傷身,我也知道你年紀大了,給你抬兩個丫頭都成,就是不能去那種地方胡混。」
陳瑞文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母親說什麼呢,我可是從來沒去過的。」
沈氏笑道︰「沒去過最好,你身邊一向是小廝伺候的,要不我把我院子里的含笑和杜鵑撥過去伺候你可好?兩個人都是性格溫順的。」
陳瑞文連連搖頭︰「母親別忙了,我不要。」
沈氏看著兒子難得的露出局促尷尬的樣子,不由得一笑︰「你都十八了,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陳瑞文卻是想起了林宛如,只是搖頭。
沈氏也不勉強他,張羅著叫人預備早飯,說吃了飯去和沈姨娘說話︰「我們姐妹多年不見,有說不完的話,今兒也不用你陪,你去忙自己的去。」
陳瑞文道︰「事情已經推掉了,母親不要我陪就罷了,怎麼還把我往外趕。」
沈氏便笑著說是自己糊涂了,和陳瑞文一起吃了飯,又一起去了凝香齋。
誰知陳家三姐妹已經過去了,正和林宛如坐在院子里玩翻繩,身邊伺候的幾個丫頭都各自玩各自的,見了沈氏來趕忙行禮問好。
林宛如笑道︰「姨媽來了,姨娘正在灶房忙活呢,說姨媽一準來,要做姨媽最喜歡吃的栗子糕。」
沈氏心內暖暖的,覺得到底是姐妹,她嫁進來十幾年了,妯娌們都不知道她其實最喜歡吃的點心是栗子糕,可五娘還記得。
遂叫陳瑞文陪著姐妹幾個玩,自己也進了灶房。
陳瑞文求之不得,坐在了旁邊,有他在,丫頭們都拘束了許多,林宛如便想起賈家賈寶玉在的地方丫頭們都是歡聲笑語的,便忍不住偷偷地笑,這一分神,那翻繩就輸了。
陳瑞雪是個善解人意的,道︰「大哥不喜歡咱們女孩子玩的玩意,要不咱們去園子里蕩秋千吧,大哥力氣大,讓他在後面推。」
陳瑞雨拍手道︰「蕩秋千好玩,叫上四弟吧。」
陳瑞霜便道︰「父親正考校哥哥的功課,只怕來不了,咱們自己玩吧。」
陳瑞文自然不會拒絕,帶著幾個妹妹去了花園,雖然還是冬日,可陽光出的好,又各自玩蕩秋千出了一身的汗,陳家三個女孩子都十分的天真爛漫,林宛如很是喜歡,放松了心情,讓自己像一個普通的十四歲女孩子一樣,玩的滿頭是汗。
籠煙便拿了帕子給林宛如擦汗,道︰「姑娘以前玩可沒這麼高興,仔細明天起不來。」
林宛如擺手︰「不妨事。」又想端了一旁晾好的茶喝,卻被陳瑞文給端走了,他溫聲道︰「茶涼了喝了要肚子疼,叫丫頭倒熱的來。」
林宛如笑道︰「多謝表哥提醒,不過我熱的很,這涼茶喝下去也痛快。」
陳瑞文道︰「貪圖了一時的痛快,卻傷了腸胃,留了病根,以後別再這樣了。」又叫丫頭倒了溫溫的茶來遞給她︰「不是渴了麼?快喝吧。」
陳瑞霜坐在秋千上,笑嘻嘻的︰「哥哥我也渴了,我也要喝茶。」
陳瑞文很是好脾氣的又端了茶給她。
玩了一上午,陳瑞雪幾個各自回去吃飯,陳瑞文便和林宛如回了凝香齋,林宛如猶豫了一下,還是悄悄對陳瑞文道︰「上次在賈家園子里的事……」
陳瑞文停住了腳步,靜靜看著她︰「在賈家園子里有什麼事?」
林宛如一愣,難道他忘了?可應該不會啊,她慢半拍反應過來,抿嘴一笑︰「表哥說的對,沒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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