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抿著嘴笑︰「這話當著我們說也就罷了,走出去叫人听見了還了得?你就是心直口快。」
石愛珠親自捧了茶給林黛玉和林宛如,道︰「表姐說的沒錯,我也煩她們這些。」
林宛如笑道︰「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那天表哥帶著我和瑞雪幾個去天香苑賞桂花,結果就有了點小口角。」
柳萱道︰「下次她再敢找你麻煩你告訴我,她有個做太子的表哥,我還有個做皇上的舅舅呢,看誰厲害。」她這話說的有意思,大家都笑起來。
水柔轉向了林黛玉,她對冰清玉潔,風姿神秀的林黛玉很是好奇,問了年紀,又問了字,笑起來︰「顰顰這字實在是貼切。」
林黛玉淡淡一笑︰「都是閨閣中姐妹胡亂叫著玩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水柔又問林黛玉讀了什麼書,林黛玉一一的答了,水柔言辭間很是羨慕︰「你們書香世家,規矩就是不一樣。」又道︰「我原說要起個詩社,只愁找不到人,如今好了,有了你們,我的詩社也能興起來了。」
林宛如笑道︰「你要起詩社,請我姐姐成,我就不成了,我是不會作詩的。」
水柔不相信︰「你們一家子姐妹,哪有姐姐讀書,妹妹不讀書的道理,你別誆我。」
林黛玉道︰「宛如自幼身子弱,養在蘇州老家,不在父親身邊教養,姨娘又疼她,讀書本就靠著寒窗苦讀,她就是個享福的命。」
水柔還是有些不可置信,林宛如笑眯眯的︰「我是最煩讀書的,你要請只請我姐姐吧,我就是來了也只會吃東西的。」
大家笑起來,柳萱拍手道︰「誰說詩社就一定要作詩了?我哥哥就經常說和朋友們談文論詩,結果還不是跑到酒樓去喝酒?他們這樣就不許咱們這樣嗎?依我看倒不用說一定要會作詩。」
石愛珠也笑道︰「是真名士自風流,幾百年後,說不定文壇後也有咱們的名字,古有竹林七賢,咱們就是閨閣八秀。」
水柔笑道︰「真是不害臊,我倒是正經想起詩社,被你們這麼一糟蹋,哪里還能看,罷了罷了,叫你們鬧去。」
正笑著,有丫頭來通報︰「太子妃並二皇子妃來給公主賀壽,請姑娘們出去相見。」眾人便離席去了前廳。
還未進院子便看到一層層的小太監與宮女女官,工整肅穆,八位姑娘走到廊下,梁韻芝等四個陪讀站在廊下候著,石愛珠直接拉著林家姐妹進去了。
廳內上首坐著明華長公主並順華長公主,下面是兩位穿著吉服的年輕女子,一向活潑的柳萱也規規矩矩的行了禮,太子妃看著兩位眼生的林家姑娘,笑道︰「這兩個姑娘倒是沒見過。」
石愛珠笑道︰「她們是姐妹,姓林,是我的朋友,姐姐叫黛玉,妹妹叫宛如。」
太子妃朝林黛玉招招手,笑著問她︰「多大了?父親是誰?」
林黛玉不卑不亢,溫聲道︰「虛歲十六了,父親早逝,原是揚州鹽政林如海,祖籍蘇州。」
太子妃出身費家,父親費鳴軒官居太子太保,費家在西南也是有名望的大家族,對江南的沈家和林家自然有所耳聞,有些驚詫︰「你竟是林家的女兒,難怪舉止氣度不同,到底是書香世家,教導出來的姑娘也與別個不同。」
遂賞了林黛玉和林宛如一人一個荷包,二皇子妃姓牛,出身鎮國公府,祖父乃是鎮國公牛清,她是家中的嫡長孫女,性情溫柔大方,看起來很是和氣,也是一人給了一對戒指,兩串香珠做見面禮。
明華長公主笑道︰「繼芬還不知道吧,宛如和陳家可是親戚,宛如的娘和陳家大女乃女乃是本家的堂姐妹呢,按著這親戚,可是要叫你一聲表嫂的。」
二皇子妃閨名牛繼芬,听聞果真十分詫異,細細的問了,笑道︰「我說這孩子瞧著眼熟,沈家人的眼楮都是黑黑亮亮的,瞧著有神,我沒出閣的時候跟隨父親去過江南,見過沈家大爺,那雙眼楮和宛如簡直一模一樣。」
太子妃笑道︰「都說外甥肖舅,這也是有的。」又問林宛如的娘是沈家哪一房。
沈氏很少跟林宛如提起沈家,因此老老實實道︰「姨娘很少和我說起這些,不過听姨娘說起過,外祖父單名弦,字愛蕭。」
不光太子妃與二皇子妃,連明華長公主都有些吃驚,沈愛蕭可是名震江南的才子,是嫡長那一支的次子,長得風流倜儻不說,十八歲的時候就是江南考場的解元。
只是科舉仕途于他來說如同兒戲一般,根本無關緊要,考中解元後家里給安排了親事,便一直呆在蘇州,靠著長兄吃飯,這幾十年閉門讀書下來,如今的沈愛蕭學問越發好了,人們都戲稱他是江南第一美男子和江南第一才子。
沈愛蕭的長兄沈笙沈悅明便是陳家大女乃女乃沈氏的父親,也是鼎鼎有名的大才子,卻不如弟弟風流,十分沉穩老練,如今沈家在他的掌舵下,子弟越發的爭氣了,而且沈悅明在皇上南下江南時和皇上是有過一拜之交的,若林宛如是沈愛蕭的外孫女,那可真是了不得。
二皇子妃沉吟片刻,道︰「我知道沈家二老爺有五個子女,你母親排行第幾?」
林宛如道︰「姨娘行五,小字五娘,她因是庶出,又出嫁的早,娘娘不知道也是有的。」
二皇子妃不禁點頭,這就是了,若真是嫡出,她怎麼會沒听說過,沈愛蕭的妻子的確有些凶悍,對庶出子女也不怎麼親熱,難怪沈五娘出嫁了就不和娘家聯系了。
只可惜,這姑娘雖然是沈氏後人,卻是庶出,做姐姐的雖是嫡出,卻不是沈氏後人,二皇子妃喝著茶也不說話了。
太子妃笑著夸贊了幾句,明華長公主便叫石愛珠幾個退下,等出去了,石愛珠拉著林宛如問︰「你外祖父真的是沈愛蕭呀?我還收藏他的詩集呢。」
水柔也是一副驚訝的樣子,林宛如淡淡道︰「姨娘是這麼說的,我倒是從來沒見過,不過姨娘是庶出,想必外祖父早就把她忘了,也不知道還有我這麼一個外孫女吧。」
石愛珠听了便不說話了,沈愛蕭雖說是大才子,但的確十分風流薄情,如今也是五十多的人了,听說還往房里抬小妾呢。
柳萱笑道︰「如今大才子的外孫女在這兒呢,我們還起什麼詩社呀,不是班門弄斧麼?」
水柔笑起來,她也是自小就讀沈愛蕭的詩集,是打心眼里佩服,如今林宛如竟然不會作詩,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石愛珠悄悄和林宛如說起了二皇子妃︰「我其實不大喜歡她,可不是因為宣哥哥的緣故,我覺得她有些門縫里看人,你身份高地位高,她便和顏悅色,你若是身份低微,她就端著架子冷冷淡淡的。」
林宛如點頭,她也這麼覺得,當時明華長公主說她是沈家人,和陳家有親,二皇子妃眼里一閃而過的光亮她可沒錯過,後來又听說她是庶出,就遠不如剛開始熱情。
捧高踩低,趨利避害,這本就是人的本能,林宛如倒也不覺得奇怪,只是覺得那樣芝蘭玉樹的二皇子,配這樣的人有些委屈了,好比一株珍貴品種的蘭花種在了金盆里,美則美矣,就是太俗氣。
林宛如自己想著這個比喻,忍不住笑了起來,林黛玉本就是林氏一脈的嫡長女,父親林如海生前還是林家的嫡脈唯一傳人,林如海一去世,林家就漸漸沒落了,遠不如沈家風光。
如今听聞提起沈家,想起亡父,便有些黯然,幸而石愛珠和柳萱跳月兌,說說笑笑的,讓她來不及沉浸在哀傷中就被拉了出來。
席間柳萱問起了林宛如與陳家的關系,林宛如笑道︰「姨媽很是疼我,經常接我過去小住。」
柳萱道︰「你是她外甥女,她自然疼你,沈家除了你,可還有五六個表小姐呢,也沒見她疼誰像疼你一樣啊。」
林宛如有些詫異︰「是麼,我怎麼從來沒听說過?」
柳萱無語,水柔笑道︰「看來你們是真的不聯系了,要不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連我們都知道,沈愛蕭共有六個子女,一個女兒年幼時夭折了,只剩下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其中長子次子生了三個女兒,是沈家的嫡小姐,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嫁到了杭州馮家,生了一子一女,一個嫁到金陵高家,生了一對姐妹花,還有一個便是你姨娘,生了你,你算算,你可有多少個兄弟姐妹吧。」
林宛如笑道︰「姨娘自出嫁就不和沈家聯系了,如今問她她只怕還不知道呢,我自然也就不知道了,說實話,若不是你們今天說,我還真不知道外祖父這麼有名氣。」
一直沉默的林黛玉忽然道︰「其實你出生的時候沈家來送過滿月禮,只不過姨娘沒有收,沈家氣性也大,從此就當真斷了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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