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馬車,都是往臨江樓那邊去,林宛如越發的憂愁,問陳瑞文︰「怎麼瑞雪她們沒來?」
陳瑞文笑道︰「她們一來膽子小,不敢湊這個熱鬧,二來要跟著二嬸三嬸回娘家,所以雖然接了帖子,卻沒來。」
林宛如連連嘆氣︰「我也不想去。」
陳瑞文微微一笑︰「別擔心,有我呢,還能叫你吃虧了?」
距離臨江樓還有兩條街的時候,街道便被戒嚴了,兵士整齊肅穆的守在街口,只有有帖子的馬車才放過去,等過了這個關卡,街上便清淨了不少,只有赴宴的馬車得得的踏著馬蹄往前跑。
距離臨江樓還有一段路的時候,馬車便不能往前走了,前頭圍著布幔,把望江樓周圍遮的嚴嚴實實,陳瑞文護送著林宛如下了馬車步行。
臨江樓因靠近護城河,原來隔在臨江樓與護城河之間的一堵牆已經被拆了,河邊搭了不少棚子,圍了簾幕,臨江樓更是被里外打掃一新,原來的廚子和伙計都挪了出去,換成了宮里的御廚掌勺,宮女內侍們當差。
遠遠地便有內侍迎了過來,給陳瑞文行禮︰「陳公子,二皇子命奴才來接您,說等您到了便請您過去。」
陳瑞文應了,問道︰「都有誰來了?」
內侍恭敬道︰「除了太子,幾位皇子都已經到了,公主並兩位郡主也到了,正一處說話呢。」
陳瑞文便拉了林宛如的手,往臨江樓去。
臨江樓的底層桌椅板凳都被搬開了,左右擺了兩溜椅子,此時都坐滿了人,一屋子歡聲笑語,見陳瑞文和林宛如過來。石愛珠最先跑了過來,親親熱熱挽住了林宛如的胳膊︰「宛如怎麼來的這麼晚。」
林宛如笑道︰「我哪里來得晚,分明是你來早了。」
石愛珠嘻嘻的笑,拉著林宛如道︰「宛如來,我給你介紹介紹,有很多人你都沒見過呢。」
可林宛如的一只手被陳瑞文拉著,石愛珠疑惑的看了過去,對上陳瑞文面無表情的臉,動作又停住了,看看陳瑞文。又看看林宛如,再看看他們牽著的手。
眾人都瞧著,二皇子最先笑起來。林宛如臉色發紅,抽出了手,石愛珠這才高興起來,拉著林宛如挨個的介紹。
眾人有的起身讓座,陳瑞文坐在了二皇子旁邊。二皇子笑道︰「你什麼時候這麼猴急了,是看姐姐出嫁了,想迫不及待的娶妹妹了吧。」
陳瑞文道︰「本來就是我媳婦,我拉個手還要你們允許麼?」
二皇子大笑起來,道︰「瞧著你最守規矩,實際上你是最漠視規矩禮法的。只是今兒來的人多,你仔細風言風語傳出去,你是無所謂。對姑娘家可就不好了。」
陳瑞文一听這話,便不說話了,看著林宛如被石愛珠拉著一個個的介紹。
今兒在座的俱是龍子鳳孫,除了五位皇子,一位公主。兩位郡主,六位侍讀外。還有水柔,柳芳,石光珠,馮紫英,衛若蘭,陳也俊等,都是世家子弟,少年們聚在一起聊飛鷹走馬。
少女們則聚成了一堆嘻嘻哈哈,柳萱按著林宛如坐下,非得給她說石愛珠前兩日出的洋相,石愛珠便追著她打,薛寶釵笑著問林宛如︰「黛玉可好?」
林宛如笑道︰「自然是極好的,怎麼,你沒去賈家喝喜酒?」
薛寶釵道︰「我哪里得閑,娘定是去了的,只是我最近也沒見她。」
坐在薛寶釵旁邊的一個瘦瘦的姑娘便道︰「薛姐姐自然是極忙的,公主事事都離不開薛姐姐呢。」
薛寶釵微微一笑,對林宛如道︰「這是程姑娘,也是公主的陪讀。」
林宛如點頭致意,程姑娘卻大大方方道︰「叫我貞貞吧,林姑娘,我听說過你,你外祖父就是沈愛蕭沈老先生對不對?」
林宛如笑著寒暄了兩句,待程貞貞被另一個姑娘拉過去說話,她這才悄聲問薛寶釵︰「她是不是和你不對付?」薛寶釵沒說話,卻微微點了點頭。
想也知道,都是公主的陪讀,靠著公主的恩寵謀取前程,薛寶釵極受倚重,另一個自然要不服氣了。
薛寶釵悄悄指著三皇子旁邊坐著的人︰「那就是四皇子。」
林宛如順著目光看過去,四皇子弘卓,長相不如太子貴氣,也不如二皇子儒雅,更不似六皇子討人喜歡,雖然面容清秀,卻沒什麼表情,整個人顯得十分陰戾,看旁邊幾位皇子,說說笑笑,卻沒有一個跟四皇子搭話的。
林宛如前世便隱約听說過,四皇子出生時,皇上命欽天監給他測八字,誰知欽天監卻算出四皇子命中帶煞,克父克母,不管是皇上還是四皇子的生母吳貴妃,都因此十分厭惡四皇子。
四皇子沒滿月的時候就被挪了出去叫乳母照顧,吳貴妃不過是十天半個月想起來問兩句,尋常是見也不見的。
可是誰又能想到,前世問鼎寶座的居然是一向平淡無奇的四皇子。
四皇子許是感應到了林宛如的目光,側目瞧了瞧,林宛如趕忙移開眼楮,裝作和薛寶釵說話的樣子。
與此同時,二皇子和陳瑞文竊竊私語︰「看見五弟旁邊的那個年輕人沒?他就是今年的狀元,父皇很是喜歡,經常召過去說話,說起來,他還和你有親呢。」
陳瑞文微微驚訝,道︰「他不是姓江麼?我們家可沒有姓江的親戚。」
二皇子笑道︰「你不知道,父皇看中了他,想招為駙馬,便叫人把他查了個底朝天,要不是家底太單薄,說不定真的成了我的妹夫了,他叫江道,是蘇州人氏,他祖父江亭是三十多年前的少年狀元郎,轟動一時,只可惜沒有出仕,回蘇州做了個教書先生,江亭有個妹妹叫江小樓,嫁到了蘇州沈家為妾,生下了沈五娘,也就是你未來的岳母,你說,這算不算親戚?」
陳瑞文果真被驚住了,道︰「我怎麼從來沒听姨媽說起過,看宛如的樣子也不像是知情的。」
二皇子原先也不清楚,全賴皇上命人暗中查探,這才知道沈家和江家的恩恩怨怨,遂嘆道︰「說起來江家也是倒霉,你岳母年輕時候原說要許給表弟江文明的,也就是江道的父親,只可惜被沈家二太太逼著嫁入了林家,江亭一氣之下病死了,江家和沈家也就結了仇,江文明那時候年幼,跑到江西拜師讀書,用心的栽培兒子,如今江道中了狀元,又投靠了五弟,只怕是要報仇呢。」
陳瑞文眉毛一挑︰「江文明的師傅是誰?」
二皇子沒說話,半天才道︰「是鄧師傅與聞師叔的師傅衛君子。」陳瑞文也愣住了。
衛君子是一個傳奇,出身名門,自幼也是寒窗苦讀,卻在十歲時死了娘,十五歲的時候父親娶了繼母,在繼母的挑唆下,他出去游學,說是外出歷練,實際上就是被趕出家門。
衛君子也不反抗,帶著書童走遍了大江南北,結識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也曾九死一生,但卻一一的化險為夷,三十歲的時候,他在江西定居,辦了一間小小的書院,每年只收十個學生。
第一年,他教出來的十個學生分別佔了春闈的前十名,從此他的君子書院天下聞名,所有人趨之若鶩,他卻依然每年只收十個學生,衛君子注重門派傳承,這十個學生他都是當成親傳弟子一樣傾囊教授的。
其余人,不管是王公貴族還是富豪鄉紳,他但凡看不上眼,你搬座金山來也未必指點一句,後來,弟子又收弟子,衛君子漸漸地桃李滿天下。
不說別人,單說二皇子,當初為了拜入鄧師傅門下,就費了老大的功夫,每年年底鄧師傅都要去江西探望恩師,二皇子幾次想跟著去,鄧師傅都沒答應,可見衛君子的性格孤僻了。
江文明竟拜在他的門下,二皇子見了按著師門的輩分也要喊一聲師叔,那麼豈不是要稱呼江道為師弟了?
陳瑞文問道︰「江文明來京城了麼?」
二皇子搖頭︰「他是江西的一個小知縣,怎麼敢擅離職守,不過江道自打投靠了五弟,便時常打探沈家的消息,瑞文,你可要小心了,畢竟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陳瑞文面不改色︰「那是他和沈家的恩怨,與我沒什麼關系。」
二皇子道︰「你說的輕松,他是江家的兒子,你那岳母不得當成親兒子一樣?只怕到時候你這個女婿也得往後靠,再說了,你這個沈家的外孫要娶江家的外孫女,只怕更是阻礙重重呢,自打父皇知道這件事,便猶豫著要不要告訴沈老先生一聲,畢竟是兩家的恩怨,父皇也不好出面,又是沈家二房惹來的禍,父皇讓我私下里告訴你一聲,好歹有個提防,他還說了,他實在是喜歡江道,不管怎麼鬧,不能把他好容易得來的人才給毀了。」
陳瑞文沉默著沒說話,看向江道的目光就多了幾分沉重。
正在這時,太子陪同沈愛蕭過來了,在座的都是晚輩,都起身相迎,熱情的圍上去寒暄,沈愛蕭身後跟著的,赫然就是沈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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