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本紅妝 第六十六章 爭論

作者 ︰ 茶麥青青

第二日一早,便要送余湘婷離開京城了。

這件事並未大張旗鼓的公開,依舊是一抬小轎,只是轎子里的人早不復當日的心境。許半青坐的馬車緊隨其後,白炎錫則騎著馬陪在馬車一側。隔著車簾,許半青低聲問︰「你覺得他會出現嗎?」

白炎錫略低了低頭︰「這是最好的機會

是什麼機會,二人並未言明。然心里都有些忐忑。朱立升費盡周折將余湘婷送入宮中,又叫她自請出宮,把許半青引到城外,總不會是敘舊那麼簡單。許半青與白炎錫也推演過一番,總不外乎是文斗或者武斗。

武斗很簡單,大家武力相拼,成王敗寇。許半青對這一點並不是很擔心,她雖然並未帶多少侍衛,卻都是宮中的頂尖好手,又有白炎錫在身側,她自己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

至于文斗,才是真正要傷神的。

一個人做一件事,總不會是毫無目的。而這目的,往往便是想要得到些什麼。

朱立升做了這麼多事,想得到什麼?許半青想了又想,最多不過是想要皇位罷了。這一點,他不會一次就提出來。如果朱立升想用這樣的手段,大可以先將許半青控制住,再以她女兒身的性別為要挾。他這次所謀求的,應該只是登上皇位的第一步。那會是什麼?權?還是錢?

最好的結果當然是能夠一舉將其拿下,避免後顧之憂。但萬事總有意外,若是不能將朱立升留住,也萬萬不可叫他討到實質性的好處。

深吸了口氣,許半青盡力叫自己平靜下來。上一次她離開的很匆忙也很驚慌,這次要強勢一些,不能因為從前的那些事影響到自己的判斷力。

然令人奇怪的是,一直到了城外二十里處的驛館。依然毫無任何動靜。就好像一行人真的只是送余湘婷到此處而已。

車隊停下,許半青下了馬車,上了余湘婷的轎子。

余湘婷見了她,點了點頭,略挪了挪身,讓出個座位。

許半青便坐了下來,微閉起雙目,不說話。也無任何動作。

倒是余湘婷有了幾分忐忑。可能是對自己即將有的生活懷著些許的不安。余湘婷的手一直隔著袖口緊緊攥著朱立升的面具,輕聲道︰「皇上,此去西北,恐怕再無相見之日了

許半青有些奇怪的張開眼,瞥了她一眼。此時此刻,提起這個話題,未免有些不合時宜。不管許半青再欣賞余湘婷也好,于公,余湘婷是朱立升的人。二人是對立的立場。于私,許半青與余湘婷也並無什麼特殊的交情。

余湘婷卻好似並未注意到許半青的視線一般,低頭取出面具,帶在臉上︰「皇上,湘婷以後就要做個面具人,忘掉自己的身份和樣貌……」

許半青一眼就認出那是朱立升的面具。

朱立升此人心機越來越深重。那夜朱立升與余湘婷的對話,許半青自然是知曉的。他只是遞給她一個面具,說是生辰禮物,卻不曾說些別的。余湘婷卻立即就能有所領悟,難怪能得到朱家的扶持與器重。

面具用來傳達這樣的信息。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許半青心底感慨著。卻是自腰間解下一塊羊脂玉如意環來︰「你生辰快到了,這個送給你做賀禮,盼你日後如意順心在她心里,能過的如意順心,便是世上最好的禮物。至于旁人能不能理解,卻不是她能夠左右的了。

余湘婷不知是否真的像許半青所以為的那樣聰明,卻是面露驚喜的收了下來。

見她將如意環鄭而重之的收藏在懷中。許半青才又合攏了雙眼,靜心听著外面的動靜。

直到日頭西斜,依舊不見任何人影。許半青有些疑惑,但時間到底晚了,再不回城,就趕不及在宵禁前入宮了。她是悄悄避了人出來的,大張旗鼓的在宵禁時走在大街上,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白炎錫也有些焦急。行至轎外,揚聲道︰「主上。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還請主上盡早回城

一番話說的許半青差點笑出來。看不出來白炎錫還有這種演戲的天份。說的她好像真的是依依不舍的來送人一樣。也許惋惜是有一些,卻是惋惜這樣的人不能為自己所用。也惋惜朱立升從前那般的人,如今卻……

心底一聲嘆息尚未落地,外面陡然生變,一個人影遠遠踱著步走了過來。

白炎錫立即握緊了劍柄,站直了身子。

感受到他的緊張,眾侍衛也變換成緊湊的隊形,圍在了轎子外面。

許半青在轎中若有所感,睜開了雙眼。就听到外面一個熟悉的聲音高聲道︰「故人相聚,何必擺出這種姿態?」

是朱立升!

許半青看了余湘婷一眼。余湘婷立即站起身,掀了轎簾,下了轎。許半青緊隨其後,與白炎錫並肩而立。

余湘婷看了看許半青,又看了眼依舊在靠近中的朱立升,默然低下頭,再抬起頭,面上已是帶了朱立升贈予的面具。然朱立升卻是看也沒看她一眼。無視余湘婷的悵然若失,甚至連那些侍衛手中的刀劍也視若無睹,徑直走到許半青身前,這才站定,低了頭凝著她的臉︰「半青,這些日子不見,你可好?」

許半青立即如臨大敵一般,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最擔心的,便是朱立升擺出這副樣子。那種眼神,那種表情,那種語氣,就好像中間沒有隔了那些年,那些人和那些事一樣,他和她依舊是宮里兩個默默無聞的小侍衛。

閉了閉眼,心底提醒自己,那些日子早就一去不復返了。每個人都在自己生命中的路口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再張開眼時,已經退去了茫然與傷感,沉聲道︰「朱九公子看起來氣色不錯,想必這些日子過的是風生水起了?」

朱立升看著這面前狹長的雙眼,以女子來說略嫌濃重的眉,心底便有些悵然。他很少會想起她,然每次再見時,又總覺得她的眉目依舊和當年一模一樣。

白炎錫在一旁看著二人相視而望的樣子,就有些心焦,干咳一聲道︰「朱九公子,不知今日所為何事?」

許半青斜睨了他一眼,心底啞然失笑。他是在擔心她還會念著舊情嗎?腳步順勢往白炎錫身後一避︰「今日乃是替余掌櫃送行,倒不大方便與朱九公子敘舊,不若請九公子到在下寒舍一敘

她雖是念舊心軟之人,卻不是那不識大體的人。朱立升此人,心機頗重,所謀不善,又不是她可以輕易拿捏的性格。還是將其控制在手中為好。這也是她與白炎錫早前就商量過的。

白炎錫見狀,心底略松了一松,朝著朱立升拱了拱手︰「朱九公子,請吧

「不必了,我想與你家主子單獨聊聊,此處就甚好朱立升毫不理會白炎錫,只緊盯著許半青。

許半青無奈,只得對白炎錫點了點頭。白炎錫的臉色就冷了幾分,將余湘婷「請」到了許半青來時的馬車上。再回過頭,就見一眾侍衛緊緊圍著轎子,不見了二人蹤影,想必是在轎子上。

畢竟還是在自己人的包圍之中。白炎錫皺了皺眉。只盼許半青不要臨陣動搖才好。

與朱立升並肩而坐,許半青心底有那麼一瞬間,掠過幾許感慨。從前她也曾想過,與朱立升這樣坐在轎子上,像一家人一樣。如今卻已經是水中月鏡中花一般。目不斜視的問道︰「朱公子想說什麼?」

朱立升視線在她姣好的頸項上掃了一圈,才低聲道︰「我想過了,我們這樣爭來斗去,太累了。不若把話攤開來說。你不是個好皇帝

「我的確不是個好皇帝。那朱公子以為誰會是個好皇帝?」許半青側過頭來,卻發覺朱立升幾乎緊貼在她旁邊,略偏了偏頭避過他噴過來的熱氣。

朱立升眸中暗了一暗,道︰「至少我不會如你一般優柔寡斷。就拿今日之事來說,換做是我,余湘婷早就暴兵而猝。跟不會與對方孤身在城外荒涼之處相見

「你們家造反的時候,你也是這樣想的嗎?」許半青聲音中就帶了些譏諷。「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好皇帝,因為我總是太念舊情,太在意別人的生死。但是你別忘了,有民才有國,民生安樂,才是國富民強之根本頓了頓,聲音略尖了一些︰「你越來越像先帝了,總是喜歡把什麼事都謀算進去,每句話都有深意,每件事都是陷阱,你覺得只有這樣就是一個好皇帝嗎?」

不等朱立升開口,又道︰「先帝在位二十年,從前的事,就不拿來評說,單只說後來那幾年。先是朱家謀反,又是西北戰亂,再來又是太變,百姓有幾日安生日子可過?你只見過一個皇帝,就以為皇帝就應該是那樣?未免太過鼠目寸光

朱立升默然,的確,這些事他也曾經想過,那幾年里發生的那些事,沒有一件不是懷仁帝一手造成的。他若不是步步緊逼,朱家就不會造反,太子也不會宮變,即便是西北有些戰事,以大淮的國力,未必會動搖國家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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