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個方面來說,盡管一刀開天不是一個成功的高手,但至少他是一個優秀的領導人。不管那個消息再怎麼難以接受,他都強迫自己消化了一個事實——一個野蠻狂血徹底失敗了的事實。
野蠻狂血的人沒有動,殘燈孤影的人也沒有動,太一殿的人更是愣在了原地。
一刀開天深深吸了口氣,從身前保護自己的成員中撥出了一條路,他捏著法杖的手上隱隱有青筋爆出,但他還是讓自己的語氣保持了鎮定。
「棋差一招啊,皇帝,名不虛傳。」一刀開天敢說自己現在的笑容一定難看到了極點。
殘燈書生沒有說話,荊岩在遠處看著,猜測他面具下的眉毛一定皺了起來。最終他搖了搖頭︰「不是我做的。」
疑惑之色漸漸在一刀開天臉上蔓延開來,想到某種可能,他的臉頓時一陣紅一陣白,當即說道︰「不管怎麼樣,野蠻狂血已經落敗,那麼這一場就沒有打下去的必要了,我也無意讓漁翁得利。」說著他的眼楮看向了太一殿的人馬。
「當然。」殘燈書生只是簡單地應了一下就在公會頻道中下了撤退的命令。
「副會長,我們……?」
逢場作戲嘆了口氣︰「算了,終究是殘燈孤影棋高一著,野蠻狂血的人傷亡不是很大,現在貿然沖過去只會讓我們損失巨大,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得罪他們比較好。」
「副會長真是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雖然看不到靈魂狀態的逢場作戲,但是從太一殿幫眾的行動中荊岩還是猜出了他下的命令。
唯一對這件事情表示不滿的只有百里一,他憤憤地將巨劍砸在了地上,嚇得對面的一個光明法師拔腿就跑。
「好了,你都把人給嚇跑了,還想干什麼?」話劍大大咧咧地過去拉人走。
荊岩輕松地笑了起來,長劍歸到了鞘中,腳步輕快地趕上了殘燈孤影的隊伍。在路過殘燈書生身邊時,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你好像對勝利不是很開心。」
殘燈書生眼底有著顯而易見的冷淡︰「沒有拿到水晶之核,這場白打了。」
他話音剛落,一枚湛藍的水晶碎片就出現在了荊岩的指間,在皮質手套之間靈活地翻轉著。看著那一瞬間殘燈書生眼中的驚愕,荊岩心想要是剛才開了錄像功能就好了。
「別那麼看著我,我想,這應該是個和一刀開天有個人恩怨的人,在報復完了之後順手丟給我的而已。」荊岩聳聳肩說道,隨即將水晶之核壓在了拇指和食指之間,微微一彈,藍色的弧線就連接到了殘燈書生的手里。
「殺無涯。」殘燈書生很確定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能神不知鬼不覺潛入村落,還一舉擊殺守備人員,又和荊岩認識,還和野蠻狂血有個人恩怨,除了殺無涯之外根本不做第二人想。
荊岩模了模鼻子,沒否認,只是接著說道︰「要繼續嗎?還是等人員都復活?」
光明法師的復活術也是有冷卻時間的,與其在那邊等一小時,還不如讓剩下來不及復活的成員回村復活。
「等。」殘燈書生從性格上來說和荊岩有本質的區別,如果說荊岩是個對自己實力絕對自信的冒險派,只要有五成的幾率就敢去一搏的話,那麼殘燈書生就是保守派,沒有八成以上的把握絕對不去做某件事。
這跟兩人的自信沒有什麼關系,只是對一件事價值的看法不同而已。
荊岩「嗯」了一聲,也沒打算反駁,反正只要在明天之內拿下那些村子,趕上佛科特的詛咒來臨之日就可以了。走到一半,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殘燈書生也停住了腳步,眼中閃爍著不解,荊岩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說道︰「抱歉,游戲外有事情。」
「時間。」
「呃,我先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再回來告訴你。」殘燈書生點頭後,荊岩向百里一和話劍招呼了一聲就下了線。
取下頭盔,荊岩看著爬到自己床上來的室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什麼事?」
黃偉澤的笑容里有一種名為幸災樂禍的情緒︰「大高手,你還記不記得今天是星期幾?」
「星期四……怎麼了?」荊岩剛說完這句話就反應了過來,當即大吼了一聲,「靠!物理實驗!」
每個星期五絕對是x大學生的噩夢,至少是荊岩這個系學生的噩夢,因為這一天有物理實驗,而且這一科的成績是按照做出來的數據精準度來計算的。所以盡管助教沒有強行要求,但是每個人都會在實驗室里重復試驗直到數據誤差在5%以內為止。
而星期五不僅僅意味著一場做很久的實驗,還意味著要繳交這個星期實驗的預習報告和上個星期實驗的結果報告。預習報告需要手寫,而據荊岩的記憶,這個星期做的實驗,是有五個分支的漫長實驗……
「一維駐波與二維共振的克拉尼圖案。」黃偉澤十分好心地重復了一下實驗的名字,頓時讓荊岩面如死灰。
好吧……你不能指望一個從五年後回來的人能立即找回當年拼命趕實驗報告的感覺。
荊岩默默地戴上了頭盔,等他上線時,殘燈孤影的人已經走了很遠的一段距離。他有氣無力地在隊伍頻道中說道︰「幫我跟書生說一聲,我等一下不能參加了。」
「石頭,你是現實中有什麼麻煩麼?」話劍立馬接道。
「麻煩倒是不至于,我只知道,我今天要是不馬上下線把報告給趕出來,明天我就死定了。」
「……」話劍閉了嘴,他原本還想說如果是什麼麻煩他可以用家里的勢力擺平,不過報告這種東西……還真是什麼東西都擺平不了的。
「你什麼時候可以上來?」
荊岩回想了一下報告的長度,說道︰「三小時後。」報告的繳交時限是前一天晚上的十點,他必須在這之前搞定。
百里一的聲音里透著遺憾,這也難怪,三小時,完全是把下一場戰斗錯過得徹徹底底︰「那我也下線算了。」
「啊?」盡管看不見,荊岩還是能想像到話劍張大了嘴的樣子,「那……那我怎麼辦?」
「你要是不想打,也下了吧,反正……」要是殘燈書生拿不下青狼的村落,那荊岩也沒必要和他合作了,任務最關鍵的一點已經告知了對方,要是荊岩再懶一點,是可以連戰斗都不用參加的。
交代完這些荊岩就匆匆地下了線,他可不想在送上生日禮物的時候還得送上一張物理實驗被掛掉的通知單。
等荊岩寫完那份足足有七張a4紙的預習報告,再把上周的結果報告打出來後,他的手已經呈不自然的抽筋狀態。他回頭看了早早做完報告卻故意在最後一天告訴他的室友一眼,眼神中充滿了肅殺、殘酷等黑暗的格調。
「誒,你寫完了啊?寫完了就麻煩幫我把報告一起交了,謝謝。」黃偉澤頭也不回地背對著荊岩在電腦上敲敲打打。
「……」荊岩正在考慮要不要半路把他的報告丟進湖里,卻瞥見了黃偉澤櫃子上熟悉的頭盔,當下就愣在了那里,「你也玩‘幻想’?」
在荊岩的記憶中,這個室友是絕對和游戲絕緣的。听到他的話,黃偉澤無奈地聳肩︰「還不是家里的老頭子,說是很多大家族都開始往游戲里投資了,就讓我進去。」
黃偉澤家里開了一間小公司,雖然比不上那些家世顯赫的大少爺,但是也算是富裕。荊岩瞪大了眼,像是見鬼一樣︰「你家老頭子指望你能在游戲里賺錢?」
「當然不是,我有幾斤幾兩重我還是知道的。」黃偉澤撓著頭發說道,「老頭子是說,讓我在游戲里跟那些大少爺巴結巴結。」
從黃偉澤的表情來看,他是絕對不願意接下這個工作的,一來他雖然對人和氣,但是絕對不屑于討好別人,二來他也不怎麼會玩游戲。
「那麼你就加油吧。」荊岩一把扯過他手里的報告就出了門。盡管風雨西關也算是個大少爺,盡管荊岩的直覺告訴他話劍的家世差不到哪里去,但是在黃偉澤主動開口前,他不會在這方面給予幫助。
荊岩絕對不希望,游戲中這種純粹的友情,被染上金錢的顏色。
「明天再拿下兩個村子……不,按照書生的進度,說不定今晚就推了剩下的那兩個,再幫風雨他們打完boss。」荊岩邊走邊嘀咕著游戲的進程,「不知道宅神那個破任務需要多久……還來不來得及下線做實驗。」
物理實驗是下午一點二十開始,但是在「幻想」中,一個任務拖個好幾天都有可能,很難保證可以在幾小時內完結。
「麻煩了啊……」荊岩把報告扔進了信箱里面,正要離開時,兩個人影就出現在了物理館的門口。
趕在時限之前來交報告的人不在少數,按理說這兩人的舉動也算正常,但是在听到其中一個人的聲音後,荊岩就像是做賊一樣地繞到了牆後,放緩了呼吸听著那邊的動靜。
「真麻煩,這麼多字快把手給寫斷了。」
「下次直接找個低年級的代寫好了。」
荊岩輕輕吐出一口氣,用眼角的余光瞟著一牆之隔的人,比起五年後,現在的她要更稚氣一些。
沒有人會否定方立妍是個美女這一事實,否則他一定會被x大理學院全體男生扔進湖里。作為理學院的院花以及校花的候選人,方立妍基本上是學校里不少男生心目中理想女友的類型。
前世的荊岩也不例外,但是現在他看方立妍的目光很平靜,一如他在前世看到對方當上了鬼刃的秘書時的平靜。
說起來,他還得感謝方立妍,因為他一直沒想通,為什麼鬼刃會處心積慮地要他荊岩的命。
「荊岩?」交報告時必須側過身打開信箱,所以方立妍還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躲在牆後的人,「你在這里做什麼?」
在現在的方立妍眼中,荊岩不過是個成績一般、長相一般卻游戲天賦卓越的小子,為了接近自己才會讓自己加入翼王朝。看他的眼神中不免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怎麼沒回游戲?」
「不玩了。」荊岩很干脆地走了出來,「倒是你,玩‘幻想’了嗎?」
方立妍眼中閃過尷尬︰「是,我現在在青狼,鬼刃他帶著人進特殊副本了,我在外頭管理公會。」
「這樣啊。」荊岩的語氣沒有什麼起伏,「那麼祝你們在游戲中能有一片天地。」
轉身走出物理館,荊岩閉上眼楮深呼吸了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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