巋然**在城堡中心的一座塔樓頂端閃亮著燈火,隱隱可見一只又一只烏鴉揮舞著翅膀從尖塔內飛馳而出,眨眼間便沒入在茫茫夜色中。
這座近乎于拔地參天的塔樓便是伊林學士日夜工作的地方,同時也是他的居所。學士塔樓不同與建造在城牆上的箭塔極具防御性的結構,也不同與神秘莫測的魔法塔具有強大的法術攻擊性。學士塔樓的結構比較簡單,但卻十分牢固。學士塔樓的另一個優勢在于能夠居高望遠,視野開闊。學士們在塔樓頂端通過夜觀星象,揣測天氣轉向。
布蘭特登上塔樓頂層,他緩緩地推開面前的房門,輕聲喊道,「伊林學士。」
「是布蘭特嗎?」房間里傳來了老人滄桑溫和的聲音。
「是我。」布蘭特低聲回應。
「別傻站在外面了,快進來。」灰袍老人轉過身望著他。
布蘭特走進房間,看到老人干枯細皺的手里正握著一支鵝毛墨筆,低著頭在一張羊皮紙上緩慢的書寫文字。
他安靜的走到老人身旁,將那些擱在紅木書桌上已寫滿文字的信件卷好。他在書桌上拿起一根鐵勺,從燒滾冒煙的爐具里勺出一團黑色的渾濁液體。然後他在信紙的表面倒上一層燒熱的蠟油,接著他拿起擺在一旁的印章蓋在上面。只見三顆石頭形狀的印記清楚的烙在蠟油上,信紙也被壓平的蠟印封好。
做好這些後,布蘭特從鐵籠里抓出一只烏鴉,然後將信紙綁在烏鴉的細腿上,抱著烏鴉走到石窗前,雙手向上一拋,烏鴉張開翅膀飛向黑夜中。
黑色的烏鴉,帶著黑色的消息,在黑色奠空中飛馳。
這些烏鴉都是經過學士精心訓練的信鴉,每只烏鴉只會往返于兩個地方。而布蘭特能夠清楚的辨別出哪只烏鴉將會飛往哪個地方。
「這年紀大了,手腳也跟著慢了。」老人打破房間內沉默的氣氛。
「那天走但匆忙,沒來跟您道別。」布蘭特的語氣充滿歉意。他完全有足夠的時間跟面前的老人道別,但當他到花園看望母親的那刻起,傷心的回憶迫使他忘卻了他心里想的事。
「沒事,別放在心上,」伊林學士緩緩地說,「只要你心里能夠記掛著我就足夠了。」
「您有辦法阻止岩石港境內的瘟疫繼續蔓延嗎?」布蘭特的目光里顯露出求助的神色。
「隔離,」伊林學士回答,「將所有的黑死病患者和患有類似癥狀的人隔離在一個封閉**的空間。」這是他唯一能夠給出的答案。
布蘭特心里十分清楚,這幾乎不可能辦到。「有沒有可能治愈黑死病患者?」他的這個問題有些多余,如果真的有辦法,這場瘟疫也不會奪走岩石港境內幾千條生命。
伊林學士緩緩地搖搖頭,他臉上凝重的說,「唯一的方法就是用火,燒盡這場瘟疫的源泉。」
伊林學士給出的答案與凱恩男爵的建議大致相同,只不過伊林學士的話語含有一層深意,不像凱恩男爵說的那麼透徹直白。「這樣做太殘忍了,我下不去手。」布蘭特的聲音有些。
「受害者發病那一天,水泡和癤子出現在胳膊、大腿和脖子上。他們非常虛弱,備受折磨,只能倚靠在床上。」伊林學士向他敘述,「不久,癤子變成核桃那麼大,然後變成雞蛋或鵝蛋大小,那種感覺痛徹心肺。病癥會持續三到遂,直到第五天,才會變成孤魂升入另一個世界。」伊林學士說這些話,是想婉轉的告訴布蘭特,燒死這些被瘟疫折磨的病人不是殘忍的行為,而是在替他們解月兌痛苦。
五天?那不就是明天嗎?無論如何自己都必須趕去見他最後一面。布蘭特不清楚自己的內心深處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伊林學士,請您告訴外公,我會盡其所能誓死守護伊斯蘭特家族的榮譽。」
布蘭特的走到石窗前,點燃魔法蠟燭,轉瞬間他變成一道白光直飛沖天,在烏黑奠空中朝著岩石港的方向飛馳而去。
伊林學士起身走到布蘭特消失不見的位置,他抬頭靜靜的望著遠處奠空。這一別他不知道何時才能與布蘭特再相見。
寂靜的黑夜包裹著整座海港城市,海邊刮起的浪潮掀起了飄蕩在海面上的一條條‘鬼船’。在海上許多船只因為水手接二連三的死亡,而成為無人駕駛的「鬼船」。即使遠離陸地,躲到大海上,他們也沒有逃月兌瘟疫的傳染。
當黑死病爆發時,不管是富人還是窮人,男人還是女人,在疾病面前似乎一律平等。有些人前一天晚上睡覺時還好好的,但夜里就突然發病,經過痛苦的掙扎後,天明時便停止了呼吸。病人突然跌倒在大街上死去,或者冷冷清清在自己的家中咽氣,直到死者的尸體發出了腐爛的臭味,鄰居們才知道隔壁發生的事情。
威斯迪特教堂內有許多牧師被感染,他們甚至比自己的病人死的都要快。牧師和學士們企圖治愈或者緩和這種令人恐懼的癥狀,他們用盡各種藥物,也嘗試各種治療手段,從通便劑、催吐劑、放血療法、煙燻房間、燒灼淋巴腫塊或者把干蛤蟆放在上面,甚至用尿洗澡,但是死亡還是不斷降臨到這座城市里。
也有少數人意識到可能是動物傳播疾病,可是他們偏偏把仇恨的目光集中到貓狗等家畜身上。他們殺死所有的家畜,大街上滿是貓狗**的死尸,腐臭的氣味讓人窒息,街道上不時有一只慌亂的家貓從死尸上跳過,身後一群用布裹著口鼻的人舉著火把,正提著木棍窮追不舍。沒有人會憐憫這些弱小的生靈,因為它們被當作瘟疫的傳播者。
沒有天庭的閃電,或是地獄的烈火,沒有戰爭或者任何可見的殺戮,但人們在迅速地死亡。
散發著腐臭味的街道上,尸體堆積如山。人們四散逃竄,拋下自己的家園,這座被遺棄的城市里到處都蔓延著一種恐懼、孤獨和絕望。
當一道白光出現在這座城市頭頂的時候,那些仰望天空在向天父祈禱的基督教徒們將他們看見的這一幕,虔誠的認定為天父的降臨,他們的腳步跟隨著白光飛馳的方向追去。
此時他們忘記了恐懼和絕望,他們將一切希望和命運交給了這道憑空而降的白光。
被白光包過著的布蘭特握著蠟燭飛向了岩石港伯爵府邸,而他的身後跟從的人群越來越多,那些想要逃離這座城市的人們,也選擇折返回來,跟從黑夜中的白光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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