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的日子總是熱鬧喧嚷的。西鳶蘿8點左右到的學校,校門口正是擁擠一片,很多家長在那兒抱怨為什麼不能送子女進去,那麼多行李,孩子哪兒扛得過去。
西鳶蘿是個身份特殊的,傳達室的老趙那雙細細地一眯就消失不見的小眼楮大老遠就見著了她的豪華座駕,忙命人大開了校門,自己整了整衣冠急急地奔出去疏散人群為西鳶蘿開道。
人群霎時靜了下來,眾人紛紛朝西鳶蘿這邊看來,銀色的法拉利座駕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灼得人眼球發燙。
終于有人開始不滿︰「憑什麼她就能開車進去?」
接著就議論紛紛,怨言怒氣滿天飛。
老趙身經百戰,早已練就銅牆鐵壁,一雙小眼梭巡一圈,微微一側,對著怨勁最大的那位說道︰「喲,新生吧?知道車里邊那位是誰麼?要是你們家也能給學校捐幾棟教學樓,幾座圖書館,我也放你進去。」
那人頓時啞口無言,羞憤難當,怒氣騰騰地剜了一眼那輛銀色法拉利,帶著不甘與無奈一件件取下後備箱中孩子的行李。這個世道就是這樣,有錢就是大爺,有錢就能橫行無忌。
車子在老趙的疏通下緩慢前行。車窗外,人群竊竊私語,對著她指指點點。
西鳶蘿眉頭微皺,忽然說道︰「停車。我自己過去。」
司機猶豫了一下。
副駕駛座上的黑衣男子說︰「大小姐,這不太好吧。」
西鳶蘿目視前方,冷冷地再次重復了一句︰「停車。」
司機即刻剎車,剛好停在了校門口白線幾厘米之外。
西鳶蘿一下車,立即感受到火辣辣的目光從四面八方襲來,帶著憤怒,探究,又有些羨慕的復雜眼神。心中默然嘆息,重活一世,她對于這些浮華外在的東西早已不在乎。人都只看見她風光無限的外表,卻並不知道風光背後她的悲哀和不幸。人群中,有的父母緊牽著孩子的手諄諄囑咐;有的大包小包都往自己身上扛,累得滿頭大汗卻始終臉上帶笑。這一些,都是她這一輩子都享受不到的。
見西鳶蘿主動下車,並未耍特權,人們也不好再繼續指點。又見下來的是個嬌俏可人的女孩子,烏黑筆直的長發高高束起,跟所有的孩子一樣青春朝氣,只是同樣的校服穿在她的身上,卻顯得特別的高貴清雅,令人一看,便知不凡。
人群很快恢復了喧鬧,仿佛剛才的一幕完全沒有發生過,畢竟今天是開學的日子,最最重要的,還是打理好自己的孩子。
西鳶蘿感覺那些目光離自己而去,松了一口氣,剛轉身要走,忽然右肩膀處猛地一個撞擊,伴隨著嘩啦啦的聲音,她將一人撞到在地,而她卻堪堪扶著車子幸免跌倒。
車上的兩個黑衣男子立即下車,圍上去問︰「大小姐你沒事吧。」
西鳶蘿揉著肩膀說了聲沒事。轉眼看去,見被她撞到之人是個短發俏麗的女孩子,正蹲在地上快速著撿著東西。西鳶蘿走過去,說了一聲對不起,然後彎腰幫她撿東西。手到之處,剛好踫到一個破舊的鋁制便當盒,她未疑有他,伸手便拾了起來。誰知她剛一拿起那個便當盒,里頭就噗嚕嚕掉出兩個饅頭來。
望著那兩顆咕嚕嚕滾了好幾滾的饅頭,西鳶蘿有些懵了。
因為這一撞鬧出的聲響,人群再次將注意力放在了她們這邊,當大家看到那兩顆圓乎乎地滾動著白面饅頭的時候,不禁都有些震驚。原本喧鬧的場面為之一寂。
保安總管老趙將視線從饅頭上移到女孩子破舊的行李包上,輕蔑地嗤笑了一聲,在寂靜中,顯得異常的刺耳。
西鳶蘿猶自看著那兩個饅頭發愣,忽覺手上一空,便當盒被人狠力奪去。瞬間醒過神來,見那女孩子面色赤紅,快速的收拾起地上書本筆盒等物,然後上前兩步迅速撿起兩個饅頭裝入便當盒中,飛快地離去。
望著女孩逃也似的背影,西鳶蘿心里很是歉疚。
走到教學樓下,西鳶蘿遠遠瞧見了三個熟悉的身影,瞬間心被刺痛了一下。那三個人,曾經她將他們當做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一起瘋狂,一起玩鬧,一起分享所有的痛苦跟歡樂。但是沒想到,他們卻是白翠濃派來故意引誘自己入歧途的。背叛,將所有的美好與信任狠狠撕碎,將友情連同她的心一起傷得體無完膚。
文雅嚼著口香糖帶著龍虎龍豹一路大搖大擺,龍虎龍豹長得高頭大馬,劍眉怒目,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得其他學生紛紛繞道而行。
西鳶蘿步上台階,正好與他們撞了個對面。
「嘿,鳶蘿。」文雅見了她很高興的樣子。
西鳶蘿卻是冷冷地看著她,面無表情,心中卻不免有些酸澀。金黃色的爆炸頭,艷紅色的圈圈大耳環。曾經,她們是連發型和耳環都要一模一樣的好朋友。
「怎麼樣?你身子好點沒?」文雅看著西鳶蘿問,嘴里的口香糖嚼得吧唧吧唧響。腦海中閃過前陣子他們在KTV瘋狂的片段,那時候大家都太興奮,一不小心就嗨過頭,嗑藥嗑太多了。他們幾個是沒什麼,只是這大小姐身嬌體弱,一下子就倒了。嚇得幾人趕緊送她進醫院。而送她進醫院的代價,是他們幾個在看守所待了將近一個月。
西鳶蘿不理會她,眉眼一轉,想繞開他們。
誰知文雅半天听不到西鳶蘿的回答,心下不耐煩,伸手就推了她肩膀一把︰「西鳶蘿,我問你話呢。」
西鳶蘿不及防備,腳下一個趔趄險些從台階上滾下去。幸好龍虎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文雅你做什麼。鳶蘿身子弱,你想把她推下去麼?」龍虎拉著西鳶蘿的胳膊指責道。
文雅也嚇了一跳,收回手,笑得訕訕地,說︰「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西鳶蘿揉著更加疼痛的肩膀,心下惱恨,厭惡地瞥了一眼文雅,更加懶得理會他們,甩開龍虎的手,徑自朝樓上教室走去。
文雅三人看著她的背影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
雖然是高三,但是因為是開學第一天,學業並不重。而且對于西鳶蘿這樣擁有前世強大記憶的人來說,這些課本根本就不是問題。所以一早上,她連課本都沒翻,只是愣愣地看著窗外那棵紫薇花發呆。
老師自然是不會管她的。向來也是不管的。別的學生要用心學習,為自己博個好前程,將來賺更多的錢。而西鳶蘿,她一出生就什麼都有了,根本無需再去用心學習什麼。至于她考試不及格,就更不是問題,直接叫家長,語重心長嘆息一番,西崇明就會大手筆給學校捐錢捐物。這樣一來,校長就會很高興,校長一高興,他年底的獎金就能翻上好幾翻。所以,西鳶蘿對他來說,不同于教師里邊求知若渴的莘莘學子,而是窗外的那棵紫薇花,只是個美好的擺設。
老師在台上嘰嘰呱呱講得正歡。文雅耷拉著腦袋趴在桌上,信手在課本上不停地涂涂畫畫,不消幾下功夫,嶄新的語文課本就在她的手下面目全非。
西鳶蘿換了個姿勢,將視線移回教室。不經意間瞥到了左前方文雅的背影,目光頓時變得凌厲。如果讓爺爺知道了是白翠濃故意安排了文雅他們來接近她,肯定會在雷霆震怒之下將她趕出西家的。但是,她沒有任何證據。也不能直接去和文雅對峙,因為那樣一來,只恐是會打草驚蛇,讓白翠濃提早有所防範。忽然間,她覺得是不是該先穩住文雅?
文雅似乎是感受到了她到了她的目光,忽然回過頭來,沖著她近乎討好似的笑了笑。
因為有了先前的思慮,所以西鳶蘿也對著她淡淡勾了下唇角。
文雅有些驚喜,又對著她打了幾個手勢,意思是︰待會兒一起吃飯。
西鳶蘿未置可否。而文雅那頭,班主任老師的粉筆頭不偏不倚地砸向了她的腦門。這一下,西鳶蘿的唇邊果真有了三分笑意。
下課鈴一響,學生們飛也一般奔涌而出,朝食堂方向而去。
西鳶蘿有專人送飯,無需和大家一起擁擠。但是看著同學們成群結隊相互打鬧著邊跑邊笑的樣子,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些羨慕來。
校園東北角竹林邊上的勤學亭里,西家送飯的人早已經等候著了。西鳶蘿沒什麼食欲,慢騰騰地走了過去。
那人等西鳶蘿坐下,就恭恭敬敬地打開了所有食盒。
西鳶蘿一看,立時眉頭皺起,抬起頭冷色道︰「這樣的東西你也敢拿來給我吃?」
送飯的是個中年女子,個頭不高,一雙眼楮小而精明,隨意散漫地看了一眼西鳶蘿,面上卻是做出一副唯唯諾諾地樣子,細聲細氣道︰「大小姐,您可別怪我。我只是個送飯的,夫人準備什麼,我就給送什麼。」
西鳶蘿冷冷地盯著女人的臉,說︰「那你的意思,是翠姨故意給我冷飯吃?」
那女人頓時噎住。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說夫人故意給大小姐冷飯吃這樣的話來。雖然是事實,但這是卻是見不得人的事實,更加是說不得的事實。
這女人是白家的遠房親戚,一進西家就被白翠濃當做心月復收在身邊,平日里囂張慣了,現在卻在西鳶蘿面前吃了癟,心里肯定不好受。再說日常里白翠濃言語間很是不得意這個繼女,更有些瞧不起,她便也有些不把她放在眼里。當下撇了撇嘴巴,側著眼楮,說道︰「我說大小姐,您可別拿我們下人作威。要我說,這都是你自找的,雖然夫人是你繼母,可是繼母也是母親,你好歹也該尊敬她。夫人心地善,若是你回去肯求求她,或許她還會讓你吃好些,要不然……」女人冷哼一聲,昂起下巴,說︰「也就和旺財一個待遇。」
西鳶蘿一記眼刀飛過去,銳利冰寒,直刺的人心里發寒。
那女人有些被嚇到,心里後悔自己嘴太多了。雖然夫人不待見這個大小姐,可是若是她氣極了沖上來打自己兩巴掌,她還真沒膽子敢還手。
好在西鳶蘿也沒有要打她的意思。而是抬手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扒拉了幾下顆顆粒粒的冷飯,敲了敲硬邦邦的牛扒,黃了吧唧的青菜,漿糊糊堆在一起看著有些惡心的醬爆茄子,西鳶蘿的眸中的寒氣越聚越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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