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鳶蘿嘴角微勾,臉上掛著淡淡地笑容,看著冉在青,聲色不動,令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但是冉在青畢竟見多識廣,老謀深算。她知道,西鳶蘿是因為吃不準她的心思,所以才不動聲色以不變應萬變。
「你一定很奇怪,既然我不想為白家說情,卻又跟你說這些?」冉在青說道。
西鳶蘿笑了笑,算是肯定。
冉在青嘆了口氣說道︰「我無名無份跟著你爺爺,在西家本就沒什麼地位。現在你爺爺健在還好些,若是將來……」
冉在青頓了頓,沒有明確地道出那個假設性問題。
「我那兩個兒子為西氏效力多年,能力出眾,但因為你父親猜忌,一直得不到重用。如果可以,將來你是不是可以拉他們一把?」
冉在青的意思在明顯不過了。她想投靠她,條件是將來讓西鳶蘿拉她兩個兒子一把。她的確是目光遠見,不局限于當下的形勢。她在西家無名無分,想要立足,就要依仗靠山。現在爺爺是她的靠山,但爺爺已是夕陽垂暮,她自然要為自己另謀出路。而西崇明一向對她不屑,和白翠濃更是針尖對麥芒。所以,她唯一能夠選擇的,就只有西鳶蘿。
在前世的記憶里,冉在青的兩個兒子的確是能力出眾,而且謹守本分,沒什麼不知足的野心跟舉動。在她擔任西氏集團總經理後,本來就是要提拔他們的。
西鳶蘿將身子仰到沙發背上,微昂著下巴,神采飛揚間,天生就有股領導者的風範。
「如果兩位叔叔真如小女乃女乃說的那般能力出眾,又能夠盡心輔佐我,那我將來必定委以重任。♀」
她的言語間甚是自信,仿佛已經認定了她就是西氏集團未來的接班人。不過也正是這份自信,讓冉在青感到前路光明有望。但她也听出了她話中的另一層意思,那句盡心輔佐,不但是說她的兩個兒子,也是在跟她說。
既然上了同一條船,那自然是要同舟共濟,她又豈有不盡心之理?
相視一笑間,兩個女人協議達成。
冉在青俯身為西鳶蘿添了一杯花茶,淡紅色的玫瑰花茶湯色澤清亮,芳香宜人,白皙如玉的手輕輕端起,送到西鳶蘿面前。
西鳶蘿接過。
冉在青面露笑意,「現在可以告訴小女乃女乃,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了?」
西鳶蘿眸色微寒,語調低沉︰「你覺得,我會讓白翠濃生下兒子,擁有和我爭斗的籌碼麼?」
冉在青笑了笑,不以為然道︰「白翠濃不是你的對手。不論她有沒有兒子,她都不是你的對手。」
「哦?」西鳶蘿有一絲好奇。
冉在青目光晶亮,對于自己的論斷甚是自信,解析道︰「白家根基全無,白翠濃目光短淺,在西氏集團沒有任何影響力,就算她有了兒子,他姓西,你也姓西,他又拿什麼跟你斗?你手頭有西氏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身後有連家、齊家,你有一把好牌,而白翠濃什麼都沒有。」
西鳶蘿眸色微寒。她何嘗不知白翠濃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但是前世今生兩代恩怨,她恨她入骨。
「我知道你恨白翠濃。但成大事者,需目光遠見。如果你想要接掌西氏集團,那麼就該認清楚,誰才是你真正的對手。」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到你大權在握,無論你怎麼對付白翠濃,都沒人敢說一個不字。」
西鳶蘿眼簾低垂,暗自思忖。冉在青的話不無道理。此番重生,她要對付的,不僅僅是一個白翠濃,還有西崇明。她要奪取西氏集團,讓貪婪惡毒的他們一無所有。如今西氏集團真正的掌舵人是西固天,而西崇明是他一力栽培的接班人,如果她想要對付西崇明,接掌西氏,那將來就必然繞不開和西固天爭鋒相對。也就是說,西固天,才是他真正的對手。
想通了這一層,她也就明白了為什麼冉在青說,保住白翠濃的兒子,對她有利無害。現在的她才十七歲,根本沒有能力和西固天抗衡。誰都知道,西固天很想要個孫子。如果這次白翠濃流產,他雖然口上不會說什麼,但心里必然會有疙瘩。所以,冉在青才讓她保住白翠濃的兒子,以退為進,借此取悅于他。
用一個對她毫無威脅的孩子的生命換取西固天的信任,這筆買賣,似乎不虧。而且白翠濃到底會不會流產還是兩說。小題大做,挾天子以令諸侯,是她慣用的伎倆,目的就是為了逼迫西家出面救白老頭。前世里,西恩暉這個人,可是確確實實存在的。上次她費盡心機趕白翠濃出西家,結果卻因為他的及時出現而功虧一簣。可見有些歷史進程似乎難以改變。
如果說西恩暉是注定要出世的,那麼她又何不拿來利用一把?
但是……齊懷淵是為了她出頭,白老頭又砸傷了他,如今她卻要反過來為白老頭說情。那樣,他情何以堪!
西鳶蘿眉頭深皺,低聲喃喃︰「那樣,豈不是很對不起大公子。」
「呵呵~」冉在青咯咯笑了一聲,端起花茶優雅地抿了一口,說道︰「我看得出來,你挺喜歡大公子的。但是鳶蘿,你要清楚,你們的婚約,本就是建立在家族利益之上的。以大公子的勢力,想要對付區區白家,何必如此大費周章?說到底,他還是顧及著幾分西家。他這樣做的目的,無非也就是想讓你在西家立足根基,為你將來鋪路。因為你的將來,便是他的將來。」
西鳶蘿的心猛的一滯。臉色蒼白,眸中盡是不可置信。
冉在青看著她痛苦的神色,心中微微嘆息。女人總是在感情上容易受傷。但是有些事實,早些認清,總比到將來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時才知曉要好得多。
「大公子的確是個難得的夫婿,家世人品樣樣優秀。但是,他的野心太大,目標太遠。像這樣的男人,如果你想要一直在他身邊,和他攜手並進,就必須擁有自己的實力。你可以喜歡他,也可以愛他,但你必須時刻保持警醒,不要讓自己沉淪進只有他的世界里。因為在他的世界里,需要容納的東西太多,而你,不過其中一個。」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是人情涼薄,也不是世態炎涼,一切,不過都是相互利用而已。感情這東西,身在我們這樣的人家,早就該看透了。」
啪嗒。西鳶蘿手中的白玉瓷杯黯然落地,碎渣四濺。
——
夜風清涼,星月西移。西鳶蘿站在窗前,望著遠方黑暗的天空,靜候黎明。其實她什麼都明白的。她和齊懷淵,從一開始就是一場利益交換,他們之間牽扯了太多太多的東西。家族利益,理想抱負,注定他們無法和普通男女一樣,單純的戀愛結婚。
可是為什麼明明早就知道,心卻還是那麼痛?
前世里,她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就算叛逆任性對生活諸多不滿,但卻一直堅信父親和爺爺是真心疼愛她的。直到死的時候,才發現那血淋淋的真相。親情猶如是,愛情又如何?如果她身上沒了上京城首富西家大小姐的光環,齊懷淵還會對她好麼?
——
一夜未眠,西鳶蘿第二日整個人都懨懨的。早飯中飯都勉強只吃了幾口。到了下午,臉色便愈發顯得蒼白起來。放學後,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讓司機載著她到處晃了將近兩個小時。昨晚沉思許久,她定了一個主意,可是事到臨頭,她又彷徨退縮了。心中惴惴不安,深怕得到的那個結果,是她無法面對的。
「大小姐,你臉色很不好。還是回家吧。」司機擔憂地勸道。
西鳶蘿呆呆地看著窗外,沒有回答。車窗外的高樓景致快速閃過,她卻想不起來這條路是通向何方。原來這個城市,熟悉,卻又陌生。
沉默了半響,她終于下定了決心,轉過頭對司機說︰「送我去清遠。」
許多的人和事也就像這城市的風景,自以為很熟悉,但實際卻是陌生難解的。想要知道是不是和你認為的一樣,那麼就必須走進去才能看清楚。
到了清遠的別墅,齊懷淵卻不在。娟嬸說他在部隊有事,可能要到很晚才回來。
既然來了,那就等吧。反正若是不知道答案,回去也是寢食難安。
她去了他的書房等他。天色已經暗了,書房內幽暗昏沉。她沒有開燈,走到書桌前坐下。昏暗中,他的書房簡潔精練,線條剛硬,一如他的為人行事。
娟嬸弄了晚飯給她吃,她也只是隨意撥弄了幾下,就放在了一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天空黑魆魆地,齊懷淵一直沒有回來。不知不覺,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睡夢中她極不安穩,眉頭緊蹙,呼吸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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