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鳶蘿信步而行,不知不覺走到了庭院西北角的月季花架下。
夜晚的風有些涼,夾雜著淡淡地月季花香徐徐吹拂。天空碧澄清澈,明月如一輪玉盤高掛空中,銀光遍灑,天地間一片迷蒙地淡白。
月季花架下,一架秋千椅靜默垂立。她走過去,默默坐下,手抓著秋千索,足尖點地,微微晃蕩著。
低著頭,眼神空洞,惘然若失。
過了半響,她忽然感覺秋千晃蕩的力度漸漸變大,像是背後有一股力在推她。
下意識的回頭望去,齊懷淵清傲挺拔的身姿赫然印入眼簾。
見她回頭,他微微一笑,嗓音低沉而溫柔︰「怎麼又不高興了?」
西鳶蘿怔怔地看著他,眼楮一瞬不瞬,仿佛一眨眼,他就會憑空消失。
見西鳶蘿這樣盯著他看,齊懷淵嘴角的笑意加深,俯□,問她︰「怎麼了?不認識我了?」
他離她很近,西鳶蘿回過神,感覺有些不好意思,撇開臉,嗓音已然有些控制不住地黯啞︰「不是啊。我以為……你生氣,不理我了。」
齊懷淵輕笑一聲,雙手輕拍著她的肩膀說道︰「傻丫頭,我怎麼會生你的氣。」。
「真的嗎?」西鳶蘿回頭望他,眸光中有著濃濃地欣喜,卻又隱隱有些不置信。
齊懷淵嘆息一聲,繞到她身前,半蹲□子,握住她縴細冰涼的柔荑,輕聲道︰「都是我不好,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所以你才會想方設法地要保護自己。」
他手心的溫度灼熱而熾烈,仿佛就是一個小小太陽,將熱流源源不斷地注入她的心脈,溫暖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
眼中有溫潤的濕意,胸腔內仿佛有一種莫名的張力,讓她幼小的心房無限膨脹開來,漲漲地,快要滿出來的感覺。她知道,那種感覺,是感動。原來,他竟是這麼的理解並包容著自己。
感覺到她的冰涼與柔弱,齊懷淵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抬起頭,雙眸湛湛生輝,堅定的目光中帶著些微心疼,「鳶蘿,其實你不用背負太大的包袱。讓我們拋開家族聯姻的枷鎖,就像普通男女一樣的相處,好嗎?」
銀白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原本剛毅英挺的輪廓此刻卻顯得異常的清俊柔和,雙眸湛黑明亮,她仿佛都能從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她心跳加速,歡喜雀躍,卻又有些猶疑不定。終于,在徘徊迷茫中,她問出了一個對所有女人來說都十分重要的問題。
「齊懷淵,你喜歡我麼?」
齊懷淵的臉色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西鳶蘿的心跟著一緊,心頭隱隱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開口說道︰「我不知道。」
西鳶蘿眼中的淚滴倏然滑落,失落,刺痛,冰冷的感覺瞬間涌上心頭。
然而就在她的心就要沉入深淵的時候,齊懷淵卻又開口說道︰「我只知道,我很掛念你,以前那種感覺還只是淡淡地,但這次去明州軍演,這種感覺就變得很強烈,我總是會時不時地想起你,想著你有沒有好好吃飯,想著你有沒有不高興。後來林恆告訴我,軍演出發那日你偷偷來看過我,還哭得很凶,我就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飛回來看你。」
齊懷淵皺著眉頭淡淡地說著,仿佛是在敘述一件令他十分苦惱的事情。
西鳶蘿破涕為笑,抽出手打了他一下,帶著嬌嗔佯怒道︰「齊懷淵,你討厭。」
這個家伙是沒有談過戀*麼?這樣還不知道是不是喜歡她?明明就已經很喜歡她了嘛。還害得她剛剛傷心地半死。
齊懷淵捉住她的手,看見她的淚水很是慌張,「你怎麼哭了?」心中很是疑惑,想不通自己是哪里說錯話惹她傷心了。
他——只是將心中的真實的想法表達出來而已。
「沒什麼。」西鳶蘿用手背拭去臉頰上的淚水,回答他。
齊懷淵起身坐到她身邊,心疼地將她攬入懷中,自責道︰「早知道會讓你傷心,我就不說這些話了。」
「不」西鳶蘿大著膽子伸手回抱住他,說︰「我很喜歡听這些。」
他的懷抱溫暖舒適,還有種特別好聞的淡淡地清香,令她感覺十分迷醉。
喜歡听還哭?齊懷淵心中疑惑,卻沒說出口,只是笑著將她被夜風吹地冰涼的身子貼緊自己的胸膛,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
「咦,什麼東西呀?」西鳶蘿觸踫到他的西裝口袋里好像有個硬硬的物什,月兌口問道。
「哦,差點忘了。」齊懷淵掏出口袋里的東西,是一個黑色絲絨盒子︰「這是我送你的中秋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西鳶蘿接過,打開一看,只見里頭躺著一顆嬰兒拳頭大小般的珍珠,在月光的照射下,散發著晶瑩粉潤的光澤。
「這可是雲海深海底的珍珠,百年難得一遇。喜歡麼?」
「喜歡」西鳶蘿回答,隨即又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不知道你會提早回來,所以沒有給你準備禮物。」
齊懷淵低頭瞧著她,只見月光下的她肌膚白皙如玉,俏雅迷人,忍不住一陣心旌蕩漾。
「你的禮物是現成的。」
齊懷淵這樣說著,西鳶蘿還沒回過味來,他就低頭在她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西鳶蘿霎時仿佛被電流擊中,俏臉通紅,又羞又惱,輕推開他,嬌嗔︰「咦,討厭。」
「討厭?」齊懷淵似有些不悅︰「剛才連彥博親你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說他討厭。」
西鳶蘿好笑,他這是在吃大表哥的醋麼?
「大表哥親我從小親到大,我習慣了。」
西鳶蘿只是陳訴事實,可是這話到了齊懷淵的耳力,就有了另外一程意思。
「那看來我得讓你盡快習慣才行。」齊懷淵說罷,又欲俯身去吻她。
西鳶蘿笑著躲開,卻又推不開他。嬉鬧間,她一眼瞥見他另一邊口袋里也些微有些凸起,似是藏著什麼,就問︰「你那邊口袋里是什麼?」
那神情,就像是一個小孩子巴望著父親口袋里的糖果。
齊懷淵被她逗笑了,伸手掏出來,卻是一個青花瓷底色的小月餅盒子,「是月餅,剛出來的時候,怕你餓,順手抓的。」
西鳶蘿也笑了。她晚飯都沒吃什麼,現在還真有些餓了。拿過月餅拆開來,掰下一小塊,先塞到了齊懷淵的嘴里,齊懷淵張嘴吃下,他溫熱濡濕的嘴唇輕觸她冰涼的手指,惹得西鳶蘿又是一陣臉紅。
西鳶蘿和齊懷淵這方花前月下,你儂我儂,壓根沒注意到後面不遠處有人正瞧著他們。
「二夫人,你看。」
齊媽掀開窗簾的一角,示意白寧蘭看庭院中月季花架下的兩個人影。
白寧蘭走過來看了一眼,嘴角劃過一絲笑意。
「當初齊家讓大公子跟鳶蘿定親不過權宜之計,但今日看來,怕真的是好事將近了。」
「是啊。」齊媽說道︰「看來這大公子對小姐是真的上心了。」
「鳶蘿像她媽,原就是個品貌出眾的,大公子會動心,也沒什麼好意外的。」白寧蘭說道。
「是呀。要說當年的大小姐,那可真是萬里挑一的,只可惜……」齊媽惋惜道。
白寧蘭臉上淡淡地,走到梳妝台前,對鏡理了理妝容。齊媽適時地打住了話題。轉而說道︰「今天俞家那邊派人來過。」
「哦?」白寧蘭整理鬢發的手一頓,「怎麼說?」
「俞小姐要結婚了,想請您去參加婚禮。」
切!白寧蘭嗤笑一聲,「當年白墨蘭不是處處瞧不起我,不願意和我來往的嗎?怎麼現在反倒想起我來了。」
「俞家如今不同往日了。俞正賢一死,樹倒猢猻散。她們孤兒寡母的,還能依仗誰?」
鏡子里的白寧蘭臉如銀盤,端莊溫婉,除了眼角幾絲細微的魚尾紋,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她跟白墨蘭是堂姊妹,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只可惜,大學的時候兩人同時*上了高她們兩屆的學長,學校里的風雲才子俞正賢。姊妹兩人因此反目成仇。
當年的俞家事上京城的名門望族,比之現在的連家有過之而無不及。俞正賢又是長子嫡孫,前途一片光明。白墨蘭嫁給了她之後,便處處自以為高人一等,就算是她後來嫁給了連家二少爺,她也是不咸不淡,斜著眼楮瞧人。但事實難料,誰想得到當年大學里人人贊道的大才子俞正賢暗地里竟是如此齷齪,任了幾十年的官,**虧空,貪污十幾億。一朝下台,人人喊打,不但毀了俞家百年基業,還害的女兒的婚事也給吹了。
白寧蘭雙眸劃過一抹輕嘲,輕揉著眼角,說道︰「這人吶,果然是要往前看。她白墨蘭清高一世,沒想到最後卻落得如此境地。」
「可不是。若是以前這俞夫人稍微會做人些,現在也不至于這樣。」
白寧蘭淡淡一笑,拿起粉底往臉上補妝,忽然又問道︰「你說靜嫻要結婚,她嫁給誰呀?」
白寧蘭終于問到點上了,齊媽湊近一些說道︰「我正要告訴夫人呢,這俞小姐要嫁的,就是小姐的大堂哥,西文暉。」
「什麼?」白寧蘭有些驚訝,過了一瞬,卻又笑了,「鳶蘿跟大公子訂了親,這俞靜嫻卻跑去嫁鳶蘿的大堂哥?呵,真是有夠亂的。」
「是呢。我還听說,大公子跟俞小姐解除婚約之後,還是挺照顧她們母女倆的。」齊媽說道。
白寧蘭面露一絲不悅,「這大公子到底是怎麼想的?既然跟鳶蘿訂了親,怎麼還可以跟俞家牽扯不清。」
齊媽嘆道︰「是呢。老太爺跟老夫人听說後也是不大高興。但是俞家如今敗成那樣,大公子顧念舊情照顧一二,也不好說什麼。」
「這些事,鳶蘿都還不知道吧。」白寧蘭問道。
「哪能讓她知道呢。」齊媽說道︰「別說是西家跟連家這頭,就是齊家那邊,也悄悄傳出過話,不讓人議論大公子跟俞小姐兩人的事。誰還敢到小姐面前去說。」
白寧蘭淡笑一聲,說︰「怕只怕,紙終究是包不住火。這種事,能瞞得了多久。」
齊媽頓了頓,沒有回話,卻是問道︰「那二夫人,您去不去俞小姐的婚禮?」
「去,當然去。」白寧蘭揚聲說道︰「好歹,俞靜嫻也管我叫一聲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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