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之四面楚歌 第39章 你錯了

作者 ︰ 弄清風

城郊,月亮山。

蒼翠的山谷里,成群的古樸建築群後面,是一片人工開墾過的藥田,當初寧小川給寧夭送去的藥材就是出自這里。但是如今被撒過有毒藥水的那一小部分藥材已經被全部除去,旁邊還圍了一圈繩子以示警戒,讓人看了,心情很是復雜。

但再復雜也復雜不過寧遠清,他現在每天都提著個竹籃來這里給寧流采藥,一抬眼就能看見那被繩子圈起來的地方,多少……有些諷刺。然而無數次的嘆息化流散到空氣中,卻再也驚不起任何漣漪。

他也想眼不見為淨,但寧流原本便被嚇得發了燒,那天被祁連一折騰,在太陽底下又跪了整整十二個小時,月亮山又被封了,那些士兵哪里會放寧流出去治病,沒一槍砸過來已經算客氣。寧遠清不想再生事端,也不想再拖累族人,于是只好每天來這里采藥,熬藥給兒子喝。

采了大約有十分鐘,寧遠清卻听見背後有人叫他,「三叔!寧伯喊你去主廳,楚家的人來了!」

寧遠清一怔,直起腰來,末了,什麼也沒說,提起籃子就往主廳那邊去。那人瞧見他褲腿上的泥巴,面帶不忍,忍不住提醒,「三叔,今天來的是那位杜夫人,你……千萬自己當心。」

「我知道,你走吧,我會看著辦的。」寧遠清拍拍他的肩,便徑自遠去。該來的總歸會來,楚家也不過是來宣布一個結果,還有什麼好挽回的呢。

但令寧遠清唯一欣慰的一點是,寧家人現在雖然不待見寧流,痛恨他的大有人在,但他們並沒有遷怒于自己。雖然有所疏離,但終究,還是念著往日寧遠清的付出,敬自己一聲‘三叔’,沒有因此斷了情分。

主廳里,寧遠清一進去就看見了那個坐在下手第一位的婦人,帶著些微冷意的杏木掃過來時,有股淡淡的壓迫感。

「杜夫人。」寧遠清喊了一聲,禮節還是得做足了。

「既然人到了,那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杜月蘅放下手里的茶杯,杯底輕輕磕在盤子上發出脆響,「明天我會派人把寧流送去紅河監獄,你們可以先準備一下。」

「紅河?」坐在對面的寧遠山一驚,不由把目光投向寧遠清。紅河監獄可是夏亞出了名的關押重犯的地方,在整個星際海都頗為有名。被關進那里的人據說十個有九個是永遠也回不來的,所以夏亞的父母常拿紅河監獄的名頭嚇唬不乖的小孩。如果寧流去了,那……

寧遠清的臉上卻只有苦笑,心里有掙扎,但奈何他卻清楚的明白這掙扎其實一點用都沒有。杜月蘅本來不用親自過來,可以直接讓人把寧流帶走,他們也不能反抗。而她現在親自來了,已經夠給寧家面子了。如果寧遠清拒絕,那無異于再次的給寧家惹麻煩。

罷了,總歸是活著,還能有個念想吧。寧遠清最終還是點了頭,跟寧遠山告了個辭,便拎著竹籃又走了。出門的時候腳步微有踉蹌,守門的人想扶他,卻也被拒絕。

寧遠山看著自己三弟的蕭然遠去的身影,忽然覺得心里空蕩蕩的,無力又蒼白。但有些事情,還是得繼續啊。

「杜夫人,不知道我們送去訓練的那些人怎麼樣了?」

「他們很好,」杜月蘅的臉色總算溫和了一些,「只要你們從此忘記寧流還有寧海澄這兩個人,他們就會一直過的很好。寧族長,你是個聰明人,楚寧兩家的婚事當時是我一力促成的,我也不想把這份關系鬧僵了。朔兒對寧夭上心的很,我也把他當成我的第二個兒子,這一次的事情,我希望永遠都不會發生第二次。」

「那是當然,這種事情出了一次已經是我的失職,斷不可能再次重演。」寧遠山點頭,「等到或兒從前線回來,我這家主的位置也是時候讓位了,他跟寧夭從小關系就不錯,夫人可以放心。」

「這樣最好。」杜月蘅點點頭,而後也不打算再多留,起身告辭。臨出門時,還邀請寧遠山時常去楚家坐坐,老爺子現在賦閑在家,正愁沒有人說說話。

寧遠山強笑著應下,至于去不去,該不該去,那就得看日後的發展了。

月亮山這邊事了,封山的士兵也隨著杜月蘅的離開而開始陸續撤退。等到明天將寧流帶走之後,寧家人就能徹底恢復自由。至于寧海澄,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這樣對雙方都好。

而就在寧流被送去紅河的第二天,寧海澄也被秘密押解回千葉城,隨之一起回來的,是先行從西沛返回的軍情六處組員黑貓。于是當天晚上,楚朔就陪著寧夭去了軍情處。

深藏于地下的軍情處比往日都要忙碌,從一處到五處,各個部門的小房間里都關滿了人,只有六處,因為人員少,而且又都出外執行任務了,所以最深處的那塊區域一直黑漆漆的,活像一個無底的黑洞,頗為滲人。

各處的人腳步匆匆的在空中走廊上走過,手里拿著資料的,趴在欄桿上往下喊人的,平時各自行事的幾個部門通通聯起手來,成為那場大清洗最初以及最後的執行者。

寧夭已經長達大半年的時候沒有在軍情處露過臉,以前大家看見他的時候都恭恭敬敬喊一聲‘寧處’,然後不著痕跡的躲遠點兒。現在旁邊站了個楚朔,更是叫聲‘寧處’和‘楚少將’,趕緊裝有事躲遠點兒。他們都是做情報的,這大清洗背後的貓膩,他們最清楚。而且,今天六處那個抖s女王陛下也回來了,光是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

站在六處門口迎接的依然是小西瓜,低著頭正在玩俄羅斯方塊。這是一款能讓小西瓜這樣的強迫癥患者玩到想去撞牆的游戲,因為總有空格填不滿,總有橫條需要消除,以及那種深深的無力感總能讓你感覺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怎麼美好了。

寬闊的,毫無任何擺飾的房間里,寧海澄形容狼狽的站在正中央。他當初從軍營里潛逃,原本,按照與那方的約定,他們會把他安全送出夏亞的,他會在另一個地方,從更高的起點開始新的生活。可是事情一成,他剛離開軍營沒多久,夏亞的搜索就來了。先是空港多了很多便衣,各個地方設了關卡,讓他投鼠忌器只得選擇先暗中潛伏。然後沒過多久便是全城大搜捕,他一路逃一路躲,惴惴不安,然而就在這時,那些答應送他離開的人,忽然間就掐斷了與他的通信!

寧海澄又不是真的蠢貨,怎麼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利用了他,然後,再無情的把他像抹布一樣拋棄在夏亞的怒火之下!

可憐他之前還以為自己終于可以熬出頭了,在被捕的那一刻,當看到街道兩邊的人對他投來的鄙夷眼神時,寧海澄對那些人的恨,甚至超過了寧夭。

而現在,身後的腳步聲傳來,寧海澄立刻回頭,臉色陰沉下來,緊緊攥著拳頭,不甘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寧夭。」

「好久不見啊,澄哥兒。」寧夭緩步走來,眉眼向兩邊舒展,嘴角輕輕上揚,那一瞬間帶出的笑意,配著修長筆挺的身姿,讓寧海澄的眸色不禁更暗了幾分。這個人,從始至終都是這樣,無論什麼時候都在笑,好像他永遠都是勝者!

為什麼?他明明應該死在手術台上!明明應該露出比他更痛苦的表情!

寧海澄竭力平復著自己心里那如海浪般翻騰的情緒,眼楮往寧夭身後一瞟,不由譏諷道︰「寧夭,你還真是自信,就這麼大喇喇的一個人進來跟我對質。」

「就算我現在的力氣只能碾死一只螞蟻,對付你已經夠了。」寧夭搖搖頭,腳步卻是沒停。

寧海澄下意識的戒備,他現在這種境地,就算知道寧夭大病未愈,也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可是他注意了很久,門口也絲毫不見有人進來,而且,寧夭離他越來越近,看起來真的毫無防備。

「怎麼,我都離你那麼近了,還不出手嗎?」寧夭在距離寧海澄五米遠的地方停下,好整以暇的看著他。他知道,剛剛的那個笑容,是寧海澄心里最深的那根刺,「難道,做了那麼多天的喪家之犬,你連膽子也變成狗的了嗎?」

聞言,寧海澄心里的怒火果然被挑起,心一發狠,反正都是死路,還不如放手一搏!

霎時間,寧海澄動了,僅僅五米的距離,讓他的拳頭襲至寧夭面前的時候也僅僅只需一秒。寧夭面上雖然表現的輕松寫意,但是他現在的身體還沒有回復,如果真的打起來那絕對會落下風。所以寧海澄拳頭揮過來時,寧夭心神一凝,右腳立刻向後劃出,身體微側,千鈞一發之間靈巧的避過寧海澄的拳頭。

拳風凜冽,吹起寧夭鬢邊的頭發。然而還不待那發絲重歸平靜,寧夭便閃電般的出手,變掌為刀,狠狠劈在寧海澄揮出的小臂上。寧夭就算病了,這一瞬之間爆發出的力氣也足以打斷普通人的骨頭,但對方是寧海澄,體質也很強悍,所以只是吃痛,並無大礙。而這電光火石間,寧海澄估模出寧夭的力道,心里不由警鈴大作,手臂一震,震開寧夭的攻擊,而後一矮身,出腿,狠厲的掃向寧夭下盤。

寧夭卻在這時笑了,再度發力,一個後躍拉開距離,與此同時手在腰間一抹,幾根銀針循著刁鑽的角度飛快的插入寧海澄的四肢。但是寧夭這幾個動作坐下來,已經有些力乏,所以有一根針失了準頭,導致寧海澄的雙腿和左手都被刺得酥麻不能動,而右手卻還能活動自如。

雙腳一麻,寧海澄整個人便不由自主的往後倒去,可他不想在這里就這麼倒下,一旦倒下了,也許就再也站不起來了。于是他飛快的伸出右手想要把那些銀針扒掉,卻沒想到就在這時,一枚小小的黑色的刀閃電而至,狠狠的穿透了他的右手手掌心,而後釘入地板!他認得它,那是寧夭的發卡。

瞬間的劇痛讓寧海澄忍不住一顫,然而更痛的還在後面,當他不服輸的再度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的時候,一只腳狠狠的踹在他的胸口,將他踩在腳下絲毫不得動彈。

「寧海澄,十多年前我就提醒過你,你每次下蹲的時候都會露個破綻,沒想到這麼多年你還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寧夭的身子微微前傾,居高臨下的看著寧海澄,臉上卻還是剛才的那副笑臉。只不過,越笑,卻越顯冰冷。

寧海澄憤怒而不甘的掙扎著,可是再怎麼掙扎也還是被寧夭踩得死死的,耳里更是隱約听到肋骨這段的聲音, 擦,讓他不禁眼楮煞紅。

「寧夭!這麼戲弄我有意思嗎?!」

「沒有意思,怎麼可能有意思呢?如果可以,我連一個字都不想跟你說。但是你不肯放過我,那我為什麼要放過你?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我,你又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那都是因為你!」寧海澄的聲音壓在喉嚨里,卻帶著一股難言的尖利。血的腥味在他嘴里蔓延開來,而他的眼里,仿佛也蒙上了一層血色,「如果不是你一直那麼礙眼的擋在我前面,我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我擋在你前面?寧海澄,你未免有些太可笑了。」寧夭微微喘一口氣,剛剛那一動手,讓他的臉色不由又白了幾分,「你是不是覺得為什麼同樣是那次事故的遺孤,我卻總是比你更受族人的關愛和憐憫?

「不,你錯了,你還有親人,你的大伯是寧家的家主,你擁有的東西,原本就是別人的幾倍,別人為什麼要來同情你?就算同情了你,你領情嗎?不,你只會憎惡別人的同情,因為在你心里,低等的人不配來同情你。

「你以為我能得到軍情六處的職位,全是因為寧伯對我有所虧欠,是我搶了你的位置?

「不,你錯了,那是因為你的好大伯想讓你有一個更好的出身,想讓你光明正大的從軍,那樣才能爬到更高的位置,他知道你想出人頭地,你想風光,他成全你。你卻從來都視而不見,把別人的成全當成一個笑話。

「你現在肯定也以為,我能把你踩在腳下是因為楚家,對不對?

「不,你還是錯了,是因為你不夠狠!你如果夠狠,夠絕,真的能毒死我,跟你接頭的人也不會那麼輕易放棄你,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再也不用顧忌世上還有我這麼一個人。」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寧海澄搖著頭,竭力反駁著,但他眼里的動搖已經不可逆轉,只待某一刻,徹底崩潰。

寧夭那刺目的笑容盡在咫尺,那惡夢般的話語摧殘著他一直以來堅定的信念,他想反抗,卻無從著力。然後他就听到,寧夭說︰

「寧海澄,你自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其實不過是你的自卑在作祟而已,你其實一直覺得自己很可憐,不是嗎?」

「不!我沒有!我沒有……我怎麼會……」寧海澄劇烈的喘著粗氣,有血水倒灌進氣管里,讓他的臉漲了個通紅。這句話就像重錘一般錘在他的心上,終于,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真的……沒有自卑,我怎麼可能會因為這些本來就該比我低等的人自卑呢?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每次都能勝過我,為什麼每次,他都能比我堅強,為什麼在我害怕的不敢往前走的時候,他還能笑得那麼隨意……

你難道都感覺不到痛嗎?寧夭,你難道就沒有軟弱無助的時候嗎?為什麼你總是……總是這麼折磨我……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尤溪給我投的手榴彈,以及菲菲的火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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