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禍事」二字用的不可謂不冷硬,卡特里和肖禰二人瞬間就變了面色,有心要問,卻被伊森瞥過來的目光制止住了。倒是提爾薩沒有那麼多顧慮,上前一步問道︰
「叔叔,究竟出什麼事了?我能跟著一起去嗎?」
伊森皺著眉道︰「你去做什麼?」
提爾薩聳聳肩︰「反正都是回家,去哪兒不一樣?」直覺告訴他,這個時候還是跟在卡特里他們身後比較好,很明顯,他家里多半是出事了。
「……隨便你。」說完伊森便當先一步向著村子的方向走去。
兩年前陸行村的村牆就已經建設完成了,如今經過這兩年的加固增厚,越發顯得高大巍峨。當初提爾薩走的時候,還沒有村牆這一說法,不過他在楓葉村曾經見到過這種據說是學自自己的村子的技術,是以並不詫異,只是好奇的打量幾番,靠近卡特里不無自豪地說道︰「咱們村的牆果然比楓葉村要好,而且高了許多。」
「畢竟加固了兩年多,咱們這兒可是正宗!」卡特里眺望著遠處的村牆隨口道。
伊森雖然走在前面,卻耳尖地听到了兩人的談話,頓時一揚眉毛轉過頭︰「你將村牆的建造方法告訴給了其他人?」
「嗯。」卡特里有些詫異于伊森的態度,「兩年前,楓葉村的人應該來過吧?」
這件事伊森當然知道,他喃喃道︰「楓葉村嗎……」說著忽然厲聲道,「只有楓葉村?!其他聚居地呢?你們也說了?」
這副態度就更詭異了,不僅豹子兄弟倆,連提爾薩都覺得說不過去,「叔,你發什麼火啊?這些東西原本就是肖禰和卡特里弄出來的,他們有權教給別人吧?」
伊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光掃過肖禰,動了動嘴,終究只是哼了一聲,接著向前走去。倒是羅洛扁了扁嘴,趁著阿爹不注意悄悄伸手扯了扯肖禰的衣袖︰「我阿爹不是有意的,你們一會兒就知道了——別生他的氣。」
肖禰安撫地模了模羅洛的頭,心中雖有重重疑問,卻也知道伊森不想說,他也問不出來,只能繼續向前走,靜候疑問解答的時機。
伊森並沒領著三人向入口方向走,而是繞了半個村子,走進噩夢森林邊緣,找到一個山洞鑽進去。看到這個山洞,卡特里的面色有些怪異,在看到伊森在某處跺了跺腳,而後彎下腰掃開地面上的浮沙等遮蔽物,露出一塊巨大的青石板後,更加覺得古怪。
這條路卡特里熟得很,這是當初他在幫助建造村牆的時候特地留下的一個隱秘的後門,是為了以防萬一建造的,只有最初幾個參與建造城牆的人知曉。當初他也只是靈機一動才做出這個設計,沒想到時隔兩年,他居然需要從這里才能進入村子里。
這個後門嚴格來說不能算是「門」而是一個地道,入口在這個位于噩夢森林邊緣的山洞中,出口卻是在卡特里家的倉庫中。所以一行五人走過這條做工粗糙的隧道後,再出來時直接就到了目的地。
打開出口的時候,卡特里幾乎是第一時間跳了出來,空氣中熟悉的味道讓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張口叫到︰「阿爹!阿父!」
他們剛剛打開地道門的時候貝爾特就察覺到了,這個地道從建成開始就沒人用過,所以他第一時間跑了過來,見到卡特里時怔了怔,才霍地睜大眼︰「卡特里?你回來了?」
看著明顯憔悴了許多、胡子拉碴的貝爾特,卡特里心中回家的喜悅瞬間淡了一半。他將肖禰等人一一拉出地道,這才道︰「不只是我。阿爹,你這是怎麼了?」
看到伊森出現,貝爾特大概猜到了兩小從這里出現的緣由,不禁感激地向著他點點頭,目光落在肖禰身上時,神色有一瞬間僵硬,隨即重又望向卡特里︰「回來就好。唉!你們……看起來都很不錯,這就好了。」
「我阿父呢?「卡特里覺得事情越發不對勁了,他們說話並沒壓著聲音,按照以往的習慣,迪塔在听到他的聲音後應該就會過來了,可是直到現在卻還沒露面。
「他……」貝爾特長長地嘆了口氣,「他不太好,你們回來的還算及時,跟我過來吧……多陪陪你阿父。」說著一雙虎目明顯紅了起來。
此言一出,兄弟倆頓時大驚,急忙向著貝爾特他們的臥室走了過去。貝爾特則轉向伊森三人︰「這次多謝你了。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不用客氣。」利森抬手攔住了也想過去的提爾薩,「他們也是我哥的弟子,我不會對外說的。」而後便態度強硬的拉著提爾薩道,「卡特里的阿父在里面,你過去添什麼亂?跟我回家!」
「可是……」
貝爾特插嘴道︰「伊森說得對,你們回去吧。提爾薩,我兒子他們回來的事情,還請你暫時保密。」
提爾薩顯然很猶豫,他並不覺得現在應該離開,但就這一猶豫的功夫,已經被伊森強硬地拽回了地道中,匆忙之間只來得及看到貝爾特苦笑著轉身離開的表情。
——這一點都不像這個獸人過去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性格,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事實上不止是提爾薩,這種感覺卡特里和肖禰同樣都有。可是這些都比不上看到面色慘白躺在炕上的迪塔來的震撼。兄弟倆開門的聲音並不小,可迪塔仿佛毫無所覺,仍舊靜靜地躺在那里,身上蓋了厚重的獸皮被,一張臉消瘦的不成樣子。
「阿父!」
卡特里撲到炕邊,忐忑不安地叫了一句,聲音不大,既怕自己叫不應,又怕吵醒對方的安眠。等了片刻不見回答,他忍不住又想叫,卻听身後跟過來的貝爾特輕聲道︰「別叫了!讓他睡吧!」
卡特里深深地看了看迪塔蒼白的面色,向門口挪了兩步,小聲詢問︰「阿父他……」
「他之前小產,傷身了。」
貝爾特並沒有賣關子,直接將答案說了出來,兄弟倆看得分明,在說到「小產」二字時,這個從來開朗外向的獸人眼中閃過的,分明是陰沉憤恨的目光。他向著兩人招了招手,「我們去隔壁,你們想知道的事情,我會盡數告訴你們。」
隔壁指的是卡特里和肖禰的房間,他們兩年未歸,屋中卻只落了極淡的一層灰,似乎只有近日不曾仔細打掃過。不過此時此刻沒人關心這個,他們隨意撿了個地方坐下,卡特里就迫不及待的問道︰「阿爹!阿父什麼時候出的事?」
「半個月前。那個時候你阿父已經有兩個半月的身孕了,」貝爾特沉著臉,當初祭祀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的時候,他還曾欣喜若狂地和伴侶商議家庭新成員的名字,沒想到這個孩子和他們的緣分如此淺,才剛剛透露出到來的訊息,就被迫離開了,連帶著帶走的還有迪塔一大半的生命力。「你阿父是因為劇烈運動加上氣急攻心才會小產,這件事我早晚要去討個公道!」
肖禰在旁听的心驚肉跳,忍不住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伯父他既然知道自己已經懷孕了,又為什麼會劇烈運動?」
貝爾特握緊拳頭︰「當然是有原因的!都是因為那些該死的長蟲!要不是他們,迪塔怎麼會變成這樣?!」
「長蟲?」
「是有翼蛇族!」貝爾特說著劇烈喘了兩口氣,目光轉向肖禰,語氣古怪的說道,「他們其實是來找你的。」
肖禰心口騰地一跳,下意識向後仰,耳聞貝爾特用陰沉沉的語調續道︰「不,不應該說是找你,他們要找的,是‘瀆神的罪人’,而那些特征你恰好符合。迪塔就是因為這件事,和他們起了沖突,而後忙亂中被那些人推了一下,才……」
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是這樣,肖禰睜大眼,隱約猜到了之前羅洛非讓他們離開的原因。這個猜測讓他瞬間手腳冰涼,張著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卡特里察覺到他的緊張,忙坐到兩人之間,有意無意地擋住了貝爾特的視線︰「你是說有翼蛇族的人來了咱們部落?他們到底都說了什麼,怎麼會指向肖禰?他才回來兩年啊!」
貝爾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長舒了口氣道︰「卡特里,你不用防備我,我並沒有怪罪肖禰的意思。他是我大哥的遺孤,也是我們家的一員,你的伴侶。我雖然很憤怒,卻不會遷怒。」他說著頓了一頓,才回答之前卡特里的問題,「有翼蛇族那群神經病,一年前宣布獸神的使者︰王,出現在了他們部落。這次他們則是奉了‘王’的命令,來東方尋找‘瀆神者’。」
這件事卡特里他們兩個都知道,而且知道的比其他人還要早,三年前他們跟隨坎貝拉去取鹽的時候,就曾遇見過有翼蛇族的人,當時他們就說「王」出現了,但——「到底什麼是‘瀆神者’?那個‘王’又是怎麼回事?阿爹,我要知道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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