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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明忽暗,忽暗又忽明,看著眼前的風景一直在變換,卻說不了話,也動彈不得.周圍像是有人和自己說話,卻好像隔著什麼,忽大忽小,听不真切.唯一感受得到的是越來越冷的空氣,和呼呼的風聲.這是一下子到了冬天,還是到了塞北極寒之地,斯墨不知道.只是隱約覺得心里發空,好像遺漏了什麼,又完全想不起來.
再睜眼時,斯墨唯一可以確認的是,自己是被生生熱醒的,就像是籠屜里的包子,被熱騰騰的汗包裹著,頭發濕成一縷一縷的,說不出的黏膩.很自然地想掀開身上的被子,卻突然听見一陣爽朗的女人笑聲,手又縮了回來,汗也退了下去,登時清醒了不少.
"喲!這位叔叔是害羞了?放心吧!你進來的時候,衣服是我替你換的,該看的早就看完了."進來的女子約莫三十歲上下,體態豐滿,只穿著一件粗布單衣,一手拿著粗瓷茶碗,一手是把提梁壺,三兩步就來到了斯墨床前,滿斟了一碗遞了過去,"說出來別笑話,叔叔長得文質,身板卻如此精壯,叫人喜歡得緊."說罷又是陣笑.
這女子話雖說得直白,但卻並不讓人討厭,斯墨只很禮貌地回以一笑,還是想先喝口水壓壓燥熱.可剛喝了一口,斯墨就後悔了,要不是那女子正殷切地瞧著自己,這口非得噴出來不可.原是自己太著急了,都沒多看碗里一眼.這碗里裝的不是水,更不是茶,而是種酸倒牙的白色液體……
"快趁熱喝啊!這是我們這里最珍貴的酸馬女乃,對身體可好了,我們平時都舍不得喝的.要是不夠,這壺里還有,都是給你的!"
听這女子如此說,真是盛情難卻.斯墨終究是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吞下了這一碗.這無以倫比的酸馬女乃超越了斯墨過去幾十年挑戰過的各種烈酒.一劃過喉嚨頓時整個胸膛里都翻騰著酸楚,腮幫子輕微地抽搐著,看起來卻有點像微笑.
"哈哈,叔叔這是笑了麼?他們都唬我說叔你早年被人下過毒,是不會笑的."
女子熱情地奪過碗去,又斟滿了遞過來.斯墨見狀只好裝作咳嗽不止.好在那女子馬上放下了碗和壺,湊過來就要拍背.斯墨卻突然止了咳嗽,腰板挺得筆直,幾乎靠在了牆上,讓那女子連個插手的空擋都沒有,只得笑嘻嘻地揀了個凳子坐在旁邊,又搭起話來,"叔……"
"慢著.這位大姐,看樣貌你我年歲相仿……"
斯墨話還未說完,就被這女子堵了回去,"叔叔這是失憶了麼?我這可是按輩分稱呼的,叔是覺得我輕薄呢,還是故意套近乎?"
自己雖然已經三張了,可還沒到連個人都記不住的程度,斯墨一通回憶,可自幼年起,也不認得這麼豪邁的大妹子,"恕我眼拙了.當真不記得這是哪,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來這."
"哈哈哈……"又是一陣笑,這女子幾乎笑得直不起腰來,本就酥胸半露,此時更是一覽無遺了,"叔怪罪的是.是我糊涂了.叔一直睡著,又知道什麼呢.我叫斯鴻雁,這里是斯家堡.叔名諱斯墨,不是本家麼?按家譜來說,我當叫你一聲叔的."
"斯姓向來少見,這里既然叫做斯家堡,看來是都姓斯了?"
"叔叔說得對.堡里十有都是姓斯的.听說叔叔生長在南方,按理說那邊姓斯的人應該更多的.叔叔可知道斯姓的來歷?"
"很多少見的姓氏反而歷史悠久.幼年讀書時也對自己姓的來歷好奇,翻過家譜,也翻過古書,卻只記下了一句話:三國東吳有名士斯敦.大概‘斯’這個姓氏起源于東吳時期.再具體就不知了.不過你剛才說斯姓南方人居多,倒是合了書里這句話.只是到了我這一輩,人已寥寥."
"這我倒是听說了.叔叔孤身一人,形單影只,很不容易.我們這里雖比不得南方魚米之鄉,天子腳下的富庶,倒也能過得平和喜樂,別有一番野趣.我也不會說個話,叔叔不要笑話才是.既然你醒了,我就去叫哥哥他們進來,你們聊正經事吧!"鴻雁剛一轉身,又回過頭來道,"叔剛醒,一直挺著不累麼?叔的衣服我已經洗干淨了,就放在你腳下."
"有勞了."經過鴻雁的提醒,斯墨才發覺自己幾乎半果著說了半天話,剛剛因為燥熱,居然渾然不覺,此時差不多半個身子都冷僵了,忙扯過腳下的袍子穿好.待收拾停當,又想起頭發還是散亂的,想束起來卻發覺那根烏木簪子不見了,手邊又沒什麼趁手的,只好略微用手把頭發捋順了些.
腳耷下床沿,腳底傳來溫暖而柔軟的觸感.原來這房間地上鋪滿了獸皮,粗略辨認,有羔羊皮,鹿皮,甚至還有塊斑斕的虎皮.再往四下看,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卻原來是這房間沒有窗戶,全部以純毛的毯子包裹起來,怪不得能在這極寒之地,熱得人渾身大汗淋灕.
就在這時,厚重的棉簾子一掀,一前一後進來兩個男人.與那女人衣著單薄相反,這兩人都穿著棉衣,半條膀子上還圍了獸皮,獸皮上撲簌簌一層晶亮的穴,看樣子是剛從外面回來,壓下得不小,"剛听妹子說,叔醒了.我們還是不信.這進來看,好麼!都要下地了不是?".
,!從說話看,這兩個也是爽直的脾氣,聲如洪鐘,笑得也敞亮,"我叫斯黑,他是我弟,斯白.我是黑天生的,他是早上生的.爹一拍腦門就給取了這麼倆名字.剛我弟還拿我開玩笑,說我跟叔叔您的名字比,別看咱們爺倆個就差了個土堆,那可真是天壤之別.您那出身,您那地位.再看看我,就一獵戶."接著就又是一陣笑.
"都是一樣的.你是獵戶,我只是個樵夫."
"您那是不屑于給朝廷做鷹犬,爹說這是守節.我們從小書讀的少,但也懂這不容易.所以我們也歡迎叔叔來這長住,就怕留不住啊."
"我是怎麼到這的?"
"駕馬車來的啊.我們兄弟正在外面打獵,差點把您當鹿給射了.只是那時候您發著高熱,神志不清.我們這里常有大硯山的時候,路上遇到個把被困的人也不新鮮."
"那你們怎麼知道我的名姓?"
"本來是不知道的.可馬車上留了字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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