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婦孫氏，昨兒已經伏法，」慈寧太後冷冷地掃視下方，「皇帝念在孫大人對社稷有功，未罪及親族。」
「皇上聖明！」眾妃齊唱喏。
「此外，王貴人和周貴人有功，王貴人晉‘良娣’，周貴人晉‘嬪’，四公主，交由周嬪撫養。」
王良娣和周嬪喜出望外，連忙起身行禮，「謝太後！」
「都起來吧，爾等往後要謹守宮規，戒嬌戒妒，為皇上延綿子嗣。」
「妾等謹遵太後懿旨——」
「還有一事……」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慈寧太後。
慈寧太後和藹地看著陳皇後，「……調查孫嬪投毒一事，皇後居功甚偉，哀家和皇帝已經決定將鳳印交給皇後，往後後宮的一切事宜均由皇後做主。」
此言一出，好幾個宮妃的臉上都浮現出不甘之色，但既然慈寧太後話已出口，皇上也已允諾，眾妃的不甘也只能放在心底了。
蕭婉對此早有準備，是以在慈寧太後話音剛落便起身道︰「太後聖明，皇上聖明，臣妾恭喜皇後娘娘。」
眾妃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在陳皇後的目光下起身行禮。
陳皇後在上方得意地笑著，「眾卿平身。」
「謝皇後娘娘。」
當天中午，鳳印便送到了坤寧宮，那一尺見方的鎏金盒子，不知映紅了多少人的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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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人！」淑貴妃揮手將桌子上的茶杯茶壺統統掃落在地，「都出了那麼大的丑，表哥憑什麼還要信她？！」
「娘娘息怒，」櫻桃邊示意宮人退下邊勸道︰「皇上大體也是不滿的，您不見皇上這陣子都沒到坤寧宮嘛，再過一陣子皇後再出點錯，皇上就會把鳳印收回去了。」
「要收也是收到那個老太婆那里去，」淑貴妃臉色陰沉，「明明姑媽才是表哥的生母……」
「娘娘慎言！」櫻桃臉色大變，連忙四下張望——宮人們都退下了，殿內沒有外人——「這話不能說啊。」
淑貴妃冷冷地掃了櫻桃一眼，嘴角微勾，狹長的鳳眼里滿是冷芒，「等她死了……哼！」——
送走了傳旨太監，鶯兒滿臉喜意地走了進來，向肅貴嬪盈盈一拜︰「奴婢給肅充儀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一身朝服的肅充儀端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快快起來，」肅充儀將鶯兒扶了起來，縴細的手指劃過她額頭上的布條，上面微微滲出了血跡，「這回委屈你了。」
「不委屈，」鶯兒道︰「這都是皮外傷，很快就好了。」
肅充儀笑著點點她的鼻子，「女人傷什麼都不能傷著了容貌，待會顧太醫會來請脈，我叫他給你開一些上好的祛疤藥。」
鶯兒眼前一亮，「謝娘娘！」
肅充儀拍拍她的手，「你我相依為命這麼多年，這是應該的。」
主僕二人相視一笑。
陳皇後拿到鳳印之後便晉了肅貴嬪的位份，這讓後宮的許多人詫異不解，不過經此一事倒是讓朝內外都傳出了皇後的賢惠之名。
「娘娘，給肅充儀的賀儀準備好了。」
蕭婉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點頭，「很好，碧芳你待會兒便送過去吧。」
「是，娘娘。」
「那馬麗芳近來如何？」
「自百花宴後，尚儀局的人便將她視作宮妃看待。」
「宮妃嗎？」蕭婉淡笑，「皇上這幾日都沒到後宮吧。」
「回娘娘話，皇上自百花宴後便未留宿後宮。」
「那咱們便到坤寧宮走走吧。」皇後得回了鳳印，錦繡宮也該去祝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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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起吧，賜坐。瑾妃這會兒怎麼有空過來？」
「婢妾是來給娘娘道喜的。」
「哦？喜從何來？」
蕭婉屈膝下拜，「婢妾恭喜娘娘重掌後宮。」
「你倒是機靈，」陳皇後展顏一笑，「怪不得柳賢妃說你是最聰明不過。」
「賢妃娘娘來過了？」蕭婉的臉上浮現出懊惱之色，「婢妾還以為自個兒最懂娘娘的心思，是第一個來坤寧宮道喜的呢。」
「最懂本宮的心思，那你說說本宮剛才在想些什麼？」
「這個……」蕭婉尷尬萬分，「婢妾惶恐，不敢揣度娘娘心思。」
「……確是個聰明的。」陳皇後話音剛落，門口便有宮女稟告︰「啟稟皇後娘娘，周嬪，王良娣求見。」
「宣。」
王良娣看到蕭婉的時候明顯地吃了一驚，倒是周嬪腳步沉穩，臉色絲毫未變。
「婢妾給皇後娘娘請安，見過瑾妃娘娘。」
「都起吧，來人，賜坐。」
「謝娘娘。」
陳皇後抬眼看了一旁的沙漏，笑道︰「今兒大伙兒都這麼早，可真是稀奇。」
「那是因為妾等想要早點拜見娘娘。」王良娣搶在周嬪之前開口道。
「哦？那先前你們便不想早點見到本宮咯？」
「妾等絕無此意！」蕭婉、周嬪還有王良娣都一臉慌色，跪了下來。
蕭婉開口道︰「娘娘事務繁忙，婢妾萬萬不敢打擾娘娘。」周嬪和王良娣紛紛出言贊同。
「只不過是一句玩笑罷了，瞧你們慌成這副樣子，」陳皇後掩嘴輕笑，「都起來吧，地上怪涼的。」
「謝娘娘體恤。」三人坐回了位置上，只是臉上的驚恐之色尚未退去，接下來也不敢貿然開口，整個殿里就這樣靜了下來。
「淑貴妃娘娘到——」
「賢妃娘娘到——」
「惠妃娘娘到——」
淑貴妃在前，柳賢妃和張惠妃緊跟其後，兩人的身後是李芳儀、劉容華、韓小儀、吳才人、施美人、何美人、許常在、姜選侍還有陶更衣——除了還在養病的肅充儀和已死的孫嬪，全都來了，一個不落，都跟在了淑貴妃的身後。
陳皇後微眯起眼。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陳皇後看著底下黑壓壓金燦燦的，面無表情地地飲了口茶，方道︰「都起吧，你們倒是人齊。」
淑貴妃蓮步輕移，走到左手第一位坐下。
柳賢妃邊走便說道︰「來的路上恰好踫見淑貴妃娘娘，便和她一道來了。」和蕭婉互點了點頭，坐在她上手。
「是啊，」坐在蕭婉對面的張惠妃也說道︰「大伙兒一齊走比較熱鬧。」
淑貴妃的輦駕就這麼悠悠然地行走在通往坤寧宮的路上，其他人的份位都比她低，自然不敢走在她前頭，如此便形成了這番奇特景象，恐怕這也是淑貴妃今天提早出門的目的吧。
這個不安分的賤人！
陳皇後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
寒暄過後，陳皇後這回沒有提出和衣服首飾有關的話題，倒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前些日子邊疆告急，皇上派了鎮國公領兵出戰，如今五十萬大軍在邊疆齊聚，糧草不足。可奈何去年災荒，朝廷湊出的一百萬兩白銀並沒有購買到足夠的糧草，皇上近日對此頗為頭疼。」
蕭婉听得專心致志，邊關戰時頻繁，也不知道大哥現在怎麼樣了……
其余妃嬪也各有心思，但都不是很理解邊關糧草不足和自己有什麼關系，卻听到陳皇後接著說︰「……本宮身為國母，天下表率，自然要為我大周獻上綿薄之力，是以本宮決定獻銀十萬兩，以充軍資。」
陳皇後此言一出，底下眾妃紛紛夸贊。
蕭婉最先道︰「娘娘大義，婢妾願獻銀一萬兩。」
柳賢妃亦道︰「娘娘大義，確為大周朝之福啊，臣妾亦獻銀一萬兩。」
張惠妃的笑容有些勉強，「臣妾亦獻銀五千兩。」
有了三大嬪妃帶頭，底下的妃嬪們也紛紛咬牙，獻銀幾百兩、上千兩不等。最後，就只剩下淑貴妃一文未出。
「不知淑貴妃娘娘打算獻銀幾兩？」
柳賢妃此言一出，眾妃嬪的神色各異，淑貴妃出身商賈，這在後宮里並不是什麼秘密，別說十萬兩，恐怕要她拿出一百萬兩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可先前陳皇後「只」拿出了十萬兩。如果淑貴妃高過了陳皇後，陳皇後臉上不免難堪，但如果淑貴妃低于陳皇後，那于她的名聲亦有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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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貴妃無視眾人的眼光，微笑著開口道︰「既然皇後獻銀十萬，那本宮自然不好越過，本宮就獻銀九萬九千九百兩好了。」
蕭婉低著頭，不敢去看陳皇後如今的臉色。
半響，陳皇後平淡無怒的聲音從上方傳了下來，「眾卿對我大周忠心，本宮看到了，但想著這區區幾十萬兩未免杯水車薪，是以本宮決定裁剪後宮用度，將省出的銀兩充作軍資，以求我大周將士氣勢如虹，破敵千萬。」
獻錢對于大多數的嬪妃而言並不會影響她們的正常生活，因為每個妃嬪都有固定的份例，周孝帝的後宮只有十幾個妃嬪，在慈寧太後的掌控下，各項份例都是按時發放的。
但削減份例……夏天用不上冰，冬天用不上炭，桌上的菜肴少了兩盤……這可是一件大事。
張惠妃首先開口道︰「不知娘娘的意思是……」其余眾妃尤其是低份位妃嬪都目光灼灼地看著陳皇後。
陳皇後掃視一圈，將眾人的表情都看在眼底，方才開口道︰「太後娘娘和幾位太妃都年事已高，她們的份例本宮自然是不會削減；幾位皇子和公主正當幼齡，本宮亦不會削減；皇上國事繁忙，他的那一份自然是要保留，其余的……本宮做主，從坤寧宮往下……」
眾妃神情緊張。
「……留一半，」陳皇後在欣賞了眾人變換的臉色之後，補充道︰「各宮的份例折成銀子之後，去一半。」
……還好，就是吃的差點，不至于到最後桌上只剩下一盤湯。蕭婉苦中作樂地想著。
「……娘娘英明。」
陳皇後帶頭獻銀以及削減後宮用度以充軍資之後，周孝帝和慈寧太後都極為贊賞，源源不斷的賞賜從建章宮搬到坤寧宮，周孝帝一連好幾天都宿在了坤寧宮。
慈寧太後在第二日請安上更是表示亦要裁剪份例，但被以陳皇後為首的宮妃們攔住了，最終太後和太妃們都沒有減份例，慈寧太後獻銀十五萬兩，在她的帶頭下，貴太妃獻銀五萬兩，容太妃獻銀五萬兩，其余幾位太妃還有各個王府公主府亦有表示。
宮內宮外溢滿了對陳皇後的贊譽之詞，陳皇後一時間風頭無兩。
「如何？哀家說得不錯吧，只要你做好皇後的職責，穩定朝內外命婦，皇帝對你就只有稱贊的。」慈寧太後欣慰地看著陳皇後，不住地拍著她的手。
「多謝姑母教導!」陳皇後偎依在慈寧太後的懷里，親熱地撒著嬌。
「你要牢牢地記住一件事，」慈寧太後滿臉正色地囑咐道︰「趙家的男人滿眼楮里都是朝廷，你只要做好皇後的職責，就沒有人能撼動你的位置！」
「知道了姑母，您都說過好幾次了。」陳皇後不以為意，「雪兒都可以背出來了。」
慈寧太後點點她的額頭，「不但要背出來，還要牢牢地記在心上！」
「是，太後娘娘——」陳皇後拉長了聲調，眼里卻是不以為然，宮里有太後姑母，朝中有鎮國公父親，太子還出自她的肚皮，下半年就要上朝听政了……這和姑母當年可是不一樣，她實在想不出，這滿天下還有誰能撼動自己的位置。
就憑那個生不出兒子的淑貴妃還是沉寂在姑母偏殿的容太妃？
真真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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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十九年的六月，整個後宮的風頭都被陳皇後所掩蓋，就連淑貴妃都在芷蘭宮內偃旗息鼓，不敢觸其鋒芒。
但到了明德十九年七月，後宮有了新的變化。
明德十九年七月十五，周孝帝照常宿于坤寧宮。
明德十九年七月十六，周孝帝于甘露殿招幸舞姬馬氏，次日傳旨坤寧宮，封馬氏為末九品更衣，賜居頤華宮碧濤閣。
明德十九年七月十七，周孝帝宿于安華殿，次日傳旨坤寧宮，晉馬氏為從八品采女。
三日之內連升兩級，在周孝帝的後宮之內實屬罕見。
是以明德十九年七月十八的坤寧宮內，眾妃看向馬采女的目光……都如刀一般。
是以明德十九年七月十八的坤寧宮內，眾妃看向馬采女的目光……都如刀一般。
馬采女低著頭，乖巧地跟在柳賢妃的身後。
「這位就是馬采女了吧，果真標致得緊，」淑貴妃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馬采女那張艷麗的臉上，上下打量，沒有人知道她現在在想些什麼。
馬采女恭敬地行了福禮，「妾身馬氏見過淑貴妃娘娘。」
淑貴妃就這麼看著馬采女屈膝，既不叫起，也沒有轉身離去，臉上一直掛著柔柔的笑容。
柳賢妃正和張惠妃說著話，似是對此一無所覺。
其他妃嬪三三兩兩聚堆，但目光卻時不時轉到馬采女和淑貴妃身上。
蕭婉從坤寧宮出來就看見這奇怪的一幕，她徑直走了過去，「見過淑貴妃娘娘，娘娘也覺得坤寧宮門口這兩盆花開得好吧？這是年初的時候皇上見皇後娘娘喜歡，特地賞下的，娘娘大度，特將這兩盆花放在宮門外，讓滿後宮都能看見。如今這花開了，可不是比別處的鮮艷。」
淑貴妃看了眼坤寧宮前那怒放的大紅花，又看了看瑾妃和馬采女，不咸不淡地說了兩聲，便坐上步輦離開了。
淑貴妃一走，柳賢妃和張惠妃等人自然不會留在坤寧宮門口，便也坐上步輦回宮。
倒是那馬采女，偷偷轉身向蕭婉行了個禮。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兩段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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