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往一層走,順手撈了條毛巾,拭去脖子和手上的血,捋了捋發絲,最後將衣服整理整齊。
繆召南已經從馬上下來,惶急地埋頭往洞中沖,與正到一層的李默撞個滿懷。
「哥哥,」繆召南雙手抓住他的雙臂,急喘了兩下,問,「你還好嗎?」
「我很好,」李默笑著將他拉到石桌前坐下,順手給他倒杯涼茶,「怎麼這麼急?」
水杯端到他面前,他卻突然魔怔一樣忘了接,只傻了般一個勁地看李默。
李默將水放下,模了模自己的臉,有些好奇,「怎麼?」
「哥哥!」繆召南大叫,嘴巴咧得很大,笑容無比燦爛,「你願意開口了?!」
「呵呵。」李默干笑了兩聲,沒有接話。
「太好了!」繆召南因為他哥的轉變愈發情緒高昂,激動地跳起,緊緊抓住李默放在桌上的手,「太好了哥哥,我本來擔心今晚到處都是狼人,你又會出什麼事,沒想到,真沒想到啊,哈哈哈,哥哥,你是想通了嗎?英雄何患無妻,那個女人不愛你是她的損失!」
「嗯,我想通了,」為了女人尋死覓活這黑鍋李默背定了,索性將錯就錯,勇于承認錯誤,「以後不會了。」
「那就好,」繆召南笑得愈發肆意,雙手更加用力,幾乎要捏碎李默手指的骨頭,他卻粗枝大葉地完全沒有自覺,爽朗笑道,「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李默咬牙忍住將手抽回來的沖動,任由他握著,擠出一個笑臉問,「什麼好消息?」
「爹爹要回來了!」繆召南大聲說,臉上和語氣里充滿了興奮,「還有大娘!」
「嗯?」李默怔了一下,他知道所謂爹爹就是繆召成和繆召南的親爹謬禮,繆家長子,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護國大將軍,而他口里的大娘,就是繆召成的親娘,也是一位巾幗英雄,同樣身居高位,與謬禮情深義重,夫妻為國家大義,雙雙共赴沙場,同患難共進退,也算一段佳話,但他們一直駐守邊疆,怎麼突然要回來?
「大概還有半年,」繆召南興高采烈,「大娘最疼你,到時肯定能讓你回繆家……」他說著,就看到李默好奇表情,熱情突然冷卻下來,松開他的手,訥訥坐回去,問,「你知道他們為什麼回來?」
李默想順著問為什麼,但最終沒有出聲。
繆召南說,「他們回來參加我成人禮。」
成人禮過後他就能參軍上戰場了,難怪這麼興奮。護國大將軍千里迢迢從邊疆趕回來只為了參加他的成人禮,可見對其重視程度,李默拍了拍他的肩膀,由衷地說,「恭喜你,以後不論多厲害都不能輕敵。」
「謝謝,」繆召南是個心思簡單的人,只要他哥一句祝福,他又能立即恢復笑臉,「最高興的是,我馬上就能拿到屬于自己的召喚玉了!」
「那太好了。」李默也笑了。
「嗯!」繆召南用力點頭,突然吸了吸鼻子,然後表情一凜,猛地站起來,「哥哥,好濃的血腥味!」
李默心下一驚,他沒想到繆召南的鼻子如此靈敏,二層的血跡來不及清洗,若是被他發現,自己又說不出來由,那可就糟了。電石火花間,他張口就道,「我晚上殺了只雞,可能是雞血沒沖干淨。」
「雞?」繆召南看著他,半信半疑,緩緩坐下去,突然想起什麼來,問,「你哪里來的雞?」
「上個月在山上待的無趣,就從後面下山去了,買了只雞回來。」李默淡淡道,若是繆召南還要懷疑,他就去把那只村民們送的雞拿來給他看。
不過繆召南對他的話只疑惑了片刻功夫,立即就深信不疑,隨即有些惱怒,「哥哥,你太胡鬧了!什麼時候不殺偏挑今天晚上,這麼重的血味,引來狼人怎麼辦?看樣子我還不能離開,我得守著你。」
「……」這可讓李默苦惱了,他還擔心紫玉里的李陶,如今這情況,他又不能抽身去看他,簡直不能更糟糕。
兩人就在石桌前端正坐著,李默反正都是無聊,本來想練字,可想到繆召南說不定能認出筆跡就作罷,索性找本書來看。這是本相當厚實的史書,以政治軍事的史實為主,展示歷代國主治亂、成敗、安危之跡,以及據實記錄了歷史上與狼人的幾次大型戰爭狀況。有很多對他都是生字,第一遍看也做不到精讀,就是囫圇吞棗而已。
繆召南最不耐煩看書,更別提這麼厚的書,一踫就犯困,可他哥看上去尤其喜歡。他靜靜地望著他哥認真看書的側臉,這張臉帶著病態的蒼白,因過于消瘦而稜角分明,眼楮卻一掃往常陰郁,尤其明亮,繆家人相貌都算不差,可他覺得此時不憂愁的哥哥,是繆家最好看的一個。他不理解他哥,但覺得現在的哥哥已經很好,至少看的書已經從那些充滿離愁別緒令人莫名惆悵的詩詞著作跳到了如今的戰爭上,他心里美好地想著,也許不久之後他哥就正常了,願意上戰場了,他哥以前可從來不會殺雞,現在都能做到了,以後會更好的。想著想著他就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待至後半夜,繆召南看李默呵欠連連,臉色憔悴,想到他哥體質從小就弱,忍不住提醒道,「哥哥,你去睡吧,我在這守著就行。」
「沒事。」李默笑笑,真把他一人丟在這里得多無聊,況且哪里真能安心睡著。
終于熬到天邊魚肚白,再沒有野獸嚎叫聲,繆召南騎上駿馬,離開前特地囑托道,「我還會來看哥哥的,不過可能以後訓練忙點,時間不多。」
李默點點頭,目送他一陣風似的消失在路的盡頭,然後忙不迭跑到洞里二層。
昨晚為防止繆召南發現異常,他連紫玉都不敢帶在身上,就放在被子里藏著。
打開紫玉,他二話不說跳進去,木梯和收拾好的中藥櫃已經被打倒了,不多的藥材七零八落散得到處都是,李陶已經恢復了正常狀態,側臥蜷縮在地上,全身近乎赤|果,臉無血色,額頭的傷口觸目驚心,他緊閉雙眼,不知是睡過去還是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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