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近一年之後,李陶終于第一次赤手空拳把正虎打趴下了,讓他欣喜若狂,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告訴李默。正虎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很不服氣,嘟囔道,「我手腳都被鎖著,你當然打得過我。」
「別不服氣!你怎麼不說你有游龍鏜,我什麼都沒有!」李陶洋洋得意,跑去找焦老,申請提前離開。
他一步連跳五級台階,飛奔進門,一不小心撞上桌子,桌上杯盞叮當亂響。焦老正在躺椅上打瞌睡,聞聲緩緩睜開眼,看他一臉急切,皺了皺眉道,「李陶,你何時改改你這莽撞性子?再這麼下去,遲早要闖大禍!」
「是,師父。」李陶趕緊裝著縮手縮腳,一臉知錯能改的樣子,要是不裝著點,師父就會跟他一直嘮叨,不放他離開。
焦老審視他,良久,嘆了口氣,問,「怎麼了?」
「我想去接我哥。」
焦老重新躺下去,閉上眼,這孩子主動來找自己大多都是跟李默相關,他早就清楚了,抬起手臂揮了揮手說,「去吧。」
「謝師父!」
「等等,」焦老突然又睜開眼,想了想說,「把老虎也帶上。」自知已年老,究竟還有多少日子不可預測,還是讓李陶跟老虎多打交道,多培養感情和默契,以後轉手時自己也更放心些。
「嗯?」李陶愣了愣,看焦老重新閉上眼楮,只好懨懨哦了聲。
在通往繆家的路上,正虎興奮地走在前面,東望望西模模,繆家對于他來說早已不算陌生,期間跟著李陶來過好幾次,但每次都很激動,這里充滿虐殺和血腥的味道,不論是狼人的,還是人類的。
「李陶,你真不想回去?」只要逮著兩人獨處的機會,正虎就抓緊時間做思想工作,「嘖嘖,看看這里,你不覺得我們應該作為主人出現在這里,而不是俘虜嗎?」在他看來,不論以何種途徑,被強行留在人類世界的狼人,都是俘虜。
李陶沒理他。他想住大屋子,但絕對不是繆家這種大屋子,這里的人類氣味令人作嘔。
兩人路過一個熟悉的院子,這個院子是繆無思的,李陶對這姑娘印象不深,其實他對所有人印象都不太深,除非跟李默關系深一些,譬如混蛋繆無塵混蛋繆成了老混蛋繆太爺。
他匆匆往前走,突然被正虎抓住手臂。
「你干什麼?」李陶怒,他想早點見到李默,正虎一路都在拖拉礙事。
「噓。」正虎神秘兮兮地擠了擠眼,耳朵聳動,翹起大拇指指向院子。
李陶莫名其妙,也靜下心豎起耳朵認真地听了听。
听到一陣非常奇怪的喘息聲音,還有人小聲的交談聲,像痛苦又不止痛苦。
正虎婬|笑著扯起他的胳膊,往院子後面走,「虎哥帶你看好東西。」
李陶皺眉,耐不住正虎力氣大,而且這家伙鐵了心一定要給他看好東西,怎麼也不肯放開他。
兩人先是躍上牆頭,然後從牆頭悄悄潛上房間屋頂,這個時候,聲音已經很清楚地傳出來,正虎當先在屋頂上趴下,掀開一小塊瓦片,往里面看去。
李陶站在屋頂急躁得不得了,他什麼都不想看,恨不得上去踹正虎一腳,讓他趕緊走。正虎津津有味地看著,舌忝著唇,發出嘖嘖的聲音,好一會兒才移開視線,拽李陶蹲下,把他的頭強制按向洞口。
正虎挑的是個好位置,一眼就能把房間發生的全貌看的清清楚楚。房間里的床上能清晰看見兩個花白軀體交|纏的人影,女孩就是印象不深的繆無思,男的實在沒印象,地上到處都是散落的衣服,從衣服上面倒是能看出這男的是繆家侍衛中的一份子。
第一次看到這種無比婬|靡的場面,李陶如遭電擊,腦海里無法控制的跳出一個人,讓他心跳加速,瞬間所有血都沖向了腦袋,滿臉漲紅。太刺激了,他趕緊收回視線,只看這麼一會兒工夫就覺得口干舌燥,心髒砰砰亂跳,他沖天空大口呼吸,良久,才覺得稍稍平復下來。
「怎麼樣?」正虎也是滿臉通紅,身下已經鼓起了帳篷,嘿嘿笑道,「爽不爽?」
「爽個屁!」李陶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躍下屋頂,離開這個地方。
正虎緊跟上,發現他埋頭趕路,看上去有些惱羞成怒,心思一轉,大驚道,「你看上的該不是那個小妞吧?」
「放屁!」李陶大怒。
「真是的?」正虎一拍腦袋,糟糕,這下弄巧成拙了,他趕忙補救一般地追上李陶,攬住肩膀,「兄弟,听虎哥說,這小妞雖然現在不愛你,可你比那男的厲害,能力強,又相貌堂堂,只要使出三分手段,這小妞一定跟著你跑!」
李陶甩開他的手,只一個勁往前沖。
正虎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會兒,突然發現不對,提醒道,「兄弟,你跑錯方向了!你哥應該在那邊!」
李陶像沒听見,腳步越來越快,到後來幾乎就是以狼人的速度在繆家長廊里橫沖直撞,從一個牆頭直接跳躍到另外一個牆頭,直奔後山。
正虎臉色大變,緊緊跟著他,李陶這樣子要是被繆家人看到還得了?他就是想借李陶能隱藏住狼人身份這個優點,好跟他一起回去,要是被發現的話,那自己白忙活一場!
好在狂奔了幾里之後,李陶終于冷靜下來,從牆頭跳下時,正好有一群巡邏的侍衛趕過來,大吼大叫著說這邊有情況,他立即解釋說是自己沒管好老虎,讓老虎爬到牆頭上去了。
那群侍衛頻頻往正虎這邊看,正虎一猜就知道李陶又拿他當擋箭牌了,等侍衛都離開之後,正虎沉默地走到他身邊,兩人對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匆匆離開繆家,來到後山。
剛走進後山樹林,月兌離繆家視線,正虎黑著臉,一勾拳打到李陶下巴,力道迅猛,直接把他揍得撞到了三丈遠的杉樹干上,樹干啪地應聲而斷。
「你干什麼?一個女人?嗯?」正虎破口大罵,「你要是找死,我現在就揍死你!」
李陶從地上站起來,噗地一聲,把一顆帶血的斷牙吐出來,腳下發力,拼了命沖向正虎,一把掐住他脖子,發狠道,「揍死我?看你有沒有那本事!」
兩人很快就打到一起,這是第一次在野外干架,很快,一片野樹林就被兩人徹底掃蕩干淨。
最後正虎仗著在野外戰斗的經驗多一點,把李陶死死壓制在地上,凶惡地蔑視道,「真丟臉,為個女人發瘋!」
「呸!」李陶同樣不屑。
「不是?」正虎眯了眯眼,兩人好歹也干架無數,多少對他有點理解,除了他哥,還真不覺得他像是為女人這麼不冷靜的人,「到底怎麼回事,你不說清楚,反正遲早都是找死,不如讓虎哥現在就掐死你。」說完一眨不眨盯著他。
李陶一句話都不說,咬緊牙關,憋紅臉。他無法說出口,繆召成與繆無思屬堂兄妹,容貌上有一分相似,剛剛他看到繆無思一瞬間想到了他哥,然後就再也沒辦法把這個念頭從腦海里剔除出去。
那是他哥!他怎麼會有這種念頭?!
看他死豬不怕開水燙,正虎緩緩松開他,大嘆一口氣,在他身邊四仰八叉躺下,「還去不去接你哥?」
「不,不去!」李陶立即回答,一想到他哥,他的臉就忍不住漲紅。
他的反應太奇怪了,從來都是最積極的事情居然這麼快就否決,正虎一個鯉魚打挺,盯著他問,「你哥?」
「什麼?」李陶如驚弓之鳥,听不得哥這個字,一提到心跳就要漏半拍,無比緊張。
「因為你哥?」正虎眼神愈發凌厲。
「你在胡說什麼!」李陶扭過臉去,不敢看正虎,心虛地覺得要被他洞穿心事。
「真的是你哥?」正虎大叫,「你個小鬼!你在想什麼?」
「你能不能別瞎猜了!」李陶也急了,想撕爛正虎那張嘴。
「行,」正虎擺擺手,做出讓步的樣子,「你老實交代,剛剛看到那小妞,」眼楮瞥向他下面,「有沒有反應?」
李陶握緊拳頭,往他眼楮上砸去,正虎偏頭躲開,李陶訥訥說,「有。」
正虎嘿嘿一笑,「心里想的是誰?」
「要你管!」李陶大吼。
「別害羞,」正虎一步步引導他,「是個男人看到那場景,都把持不住。跟虎哥說,想的是誰?反正我想的是咱狼人公主。」
李陶嫌棄地瞥了眼他,掙扎半晌,終于垂下頭,低聲道,「我哥。」
「娘的!」正虎禁不住仰天狂嚎,「真是你哥!」
「……」李陶已經不想阻止他的大吼大叫,他現在只對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無比惱怒驚詫。
「好兄弟,你膽子不小,虎哥佩服,」正虎震驚了好一會兒之後,漸漸冷靜下來,婬|笑著調侃了一通之後,終于換上正經表情,問,「因為感情,還是因為欲|望?」
李陶不解地望向他。
「得,」正虎嘆氣,「啥都不懂的蠢貨,虎哥教你。」
說著,正虎站起來,走到他前面不遠的地方,彎下腰,風騷地扭了扭。
李陶一頭霧水。
見他半晌沒反應,正虎扭過頭來,問,「下面有沒有感覺?」
李陶一愣,再一想到那個房間里的男人女人,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頓時氣得跳腳,往正虎上踹去,卻被他及時躲開,李陶指著笑得滿臉開花的正虎恨恨罵道,「惡心!」
正虎聳聳肩,做最後總結,「行了,兄弟,你愛上你哥了。」
李陶被他說的一陣雞皮疙瘩,心里一團糟。
李默下午將那封章玥寄來的信又重新看了一遍,最後在繆太爺的發令下,要第二天啟程去女方家看親。
看親是繁雜婚禮習俗的第一個環節,看了沒問題才會定親,以繆太爺的意思,繆召成已經鬧過一次笑話,這次就先不把消息撒出去,等女方那邊完全定下來再大張旗鼓地操弄婚禮,但婚姻始終是大事,禮物必不可少,要根據女方家長的愛好投其所好,不能觸犯禁忌又要合得上繆家身份。等把禮物準備完,天色已經暗了。
李陶這次沒來找他,李默意外了一下。繆太爺看他要走,開口道,「既然明天要出門,今天就別回齊福山了。」
「齊福山住習慣了。」李默解釋,聲音很輕,卻沒有一丁點回旋余地,婉拒了繆太爺。這明天一去一個來回差不多要五天,不跟李陶說一聲怎麼行。
繆太爺看了看他,微微擰眉,越來越捉模不透這個大孫子,但也沒說什麼,揮了揮手讓他離開了。
李默趕到接雲洞時,驚訝地發現李陶不僅已經回來,而且已經睡下了,用被子緊緊蒙住頭。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由有些擔心,走到他床前,「陶陶,睡著了?」
沒有回應,李默輕輕揭開被子,讓他的臉露出來,看見他緊閉雙眼,睡得很沉的樣子,伸手想測他體溫,還沒踫到,卻察覺他輕輕戰栗了一下。
「你裝睡?」李默按住他額頭,溫度正常,這才收回手。
李陶還是沒有睜開眼,李默冰涼的手指從額頭離開後,他心頭浮起一絲奇異的感覺。
「晚飯吃了沒?」李默走到石梯口,等了一會兒,他還是不聲不響。
等他一離開,李陶立即飛速揪起被子,狠狠蒙起頭,躲在被窩里,臉燙得簡直要燒起來,滿腦子都在想白天正虎所說,心里一個勁地哀嘆,完了完了完了,自己怎麼面對哥!
李默洗漱完畢,再上來時,就見李陶又把自己蒙住了,也不知道鬧什麼脾氣,難道白天在焦老家又被正虎打敗所以慪氣?想來想去,覺得按照這孩子脾氣,真有可能是這樣。
「陶陶,我明天要出一趟門,五天後回來,你別闖禍,听焦老的話。」
說完又等了會兒,這家伙還是悶不吭聲,他也不多說,躺上床睡覺。
三更半夜,李陶死活睡不著,以前一听說李默要去哪里,恨不能立即變身狗皮膏藥死死黏上,唯獨這次,李陶暗暗在心里舒了口氣,五天時間,五天時間他一定要搞清楚正虎說的正不正確。
他悄悄鑽出頭,輕手輕腳下床,赤著腳來到李默床邊,蹲下,借著房間一丁點昏暗的光打量他。
他哥臉色蒼白,薄唇挺鼻,呼吸很輕,很瘦,身體在被子里幾乎看不出有人,從他來到這里他哥就是這個樣子,一種病態蒼白,明明在繆家訓練這麼久了,一點變化都沒有,哪像他,這一年多來,變化稱得上翻天覆地。
但是,真好看。
李陶靜靜地想,雙眼發木地看著他哥的唇,唇色怎麼這麼淡,為什麼這麼淡?
他輕輕地俯身上去,小心地貼近李默,頓住,仔細端詳,又一點一點靠近,感覺到他輕緩的呼吸噴在臉上,又頓住。
然後閉上眼,往前湊了一分,雙唇印上李默的唇。
那種奇異的感覺再次浮現,從沒有這麼強烈過,強烈到李陶很想緊緊抱住床上這人,忘掉這其實不過是在偷吻。
睡夢中的李默突然微微動了動手臂,嚇得李陶魂飛魄散,一個飛撲滾回到床上,拉上被子裝睡。
李默只是翻了個身。
第二天李默起床,折騰一夜的李陶剛睡下,怎麼叫都叫不醒,李默無奈,只好自己出發。
那姑娘家在靈澤州隔壁一個小州的交界處,繆家除了李默,繆品作為長輩也一起出行。
所謂看親,大多就是男方在媒婆創造的條件下悄悄看一眼姑娘,前提是姑娘屬于生在深閨無人識那種類型,但李默要定的這個顯然不是。
他們到達一家豬肉鋪,一位扎著麻花辮,肩上扛著半扇豬的姑娘,猛地把豬肉扔到案板上,操起豬肉刀猛剁,嘴里大聲吆喝著,「來來來!新鮮的豬肉哎~剛到的豬肉~」
豬肉鋪門前許多要買肉的街坊們突然一窩蜂散去,姑娘抬起頭才發現眼前一個人都沒了,倒是不遠處有一隊騎著高頭大馬的官爺。
繆品陡然見到這位姑娘,臉都青了。李默看他這表情也知道什麼意思,仔細打量這姑娘,光看臉蛋的話,又圓又光滑,倒是挺可愛,就是那個體型,估計能坐死一頭牛。
姑娘的娘驚叫一聲鑽出來,把自家丫頭往里屋塞,姑娘一臉莫名,直到她娘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什麼,她「呀」的一聲滿臉臊紅,十分羞澀地躲進了屋子,進去前還忍不住趴門框上偷偷瞥了眼李默。
李默沖她微微一笑,她圓臉一紅,羞答答地跑了進去。
李默這會兒已經知道,這姑娘可能不是想攀繆家梧桐枝,而是……
這一場看親雙方都很高興,橫豎一個娶不到一個嫁不出,湊成一對相親相愛挺不錯。
李默不在的這五天里,李陶徹底體會到了什麼叫度日如年,做什麼都沒意思,每天都想他,想得睡都睡不著,每天渾渾噩噩心不在焉,五天來連連被正虎打得像豬頭三。
「你再這麼下去,你哥都不定能認出你了。」正虎永遠喜歡在不適當的時候,挖苦嘲笑他。
「要不是你,我能這樣!」李陶氣呼呼地反駁回去。
「我幫你認清自己感情,你不謝謝我還埋怨我,」正虎搖頭,來到他身邊,「好人真是不能做。」
李陶垂頭喪氣,不想搭理正虎,直到天黑,才拖拉著腳步,踢了一路的石子,慢吞吞往回走。回到接雲洞,什麼也不做,爬上李默的床,抱著他的被子就那麼仰面躺著,幻想這被子是李默。
李默在第五天晚上回來,比預定時間提前了一夜。
李陶正傻乎乎地發呆,突然听到洞外有聲音,驚得跳起來,像箭一般沖到洞外,與正進洞的李默撞了個大滿懷。
「怎麼了?」
「哥,你回來啦。」
兩人異口同聲,李陶愣了愣,李默笑眯眯地從包裹里拿出一盒糕點,說,「玫瑰酥糕,你嘗嘗。」
李陶抓起一塊囫圇吞棗地咽下,險些噎到,李默幫他拍著背順氣,笑道,「慢點。」
李陶看著他哥溫柔的笑容,這些天的思緒糾纏得他煩惱不堪,連玫瑰酥糕什麼味道也沒吃出來,心想直接跟他哥說了算了,反正他哥對他永遠這麼溫柔。
就在這時,他听到李默說,「陶陶,有件喜事想跟你說下。」
作者有話要說︰寶貝兒們放心,這個姑娘絕對是個好姑娘,不會膈應大家的,她打完醬油促進一下劇情發展,就歡月兌地退出舞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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