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奉垂斂眉眼,長長地一聲幽嘆後,對束兒她們道,「抱小小姐先回屋吧,更深風寒,當心小小姐受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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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兒她們應了句,愁眉苦臉地退下,然竺紫琴卻在她們的愁悶中,瞥及了兩人臉上均有一絲驚慌之色。
當下未再多問,竺紫琴目送兩個侍婢走遠後,方又一次對周奉道,「現在可以說了嗎,老爺子?」
周奉這回目光轉定,總算是正視了竺紫琴的雙眸,他意味深長地盯著竺紫琴道,「難怪你不曾要求與老夫一起去大牢,你早料到大牢里會出事吧?」
「老爺子這是什麼話?」竺紫琴眼底閃過冷寒的光,「大牢里會出什麼事兒我怎麼知道,老爺子若因為我不曾要求一同探視周公子而怪罪于我,是不是有點太無故置氣?你明知周公子與我有隙,為了避嫌我才沒有多問老爺子去探視的情況,甚至偶有一提,老爺子還十分見外地叫我少摻合周家的事兒,如此我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都是紫琴的錯了?」
「你不知道大牢里的情形?你敢對天發誓此事與你無關嗎?」
「老爺子,我要是知道大牢里發生了什麼,我還會一再追問你?」竺紫琴拂袖道,「既然老爺子對我已有成見在先,那我們還是不必再談了,等老爺子心平氣和,願意將事情始末相告紫琴時,紫琴再相叨擾!」
「唉,紫琴,算了!」鳳墨拉了竺紫琴一把,對周奉道,「老爺子,周府有什麼事兒咱們可以好好相商嘛,這是何苦?我兄妹二人深夜奔走,仍在查問老爺子相托的案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爺子突然對我們發火撒氣,我兄妹著實模不著頭腦啊,莫不是老爺子已嫌我們進展太遲滯,準備一拍兩散了麼?」
周奉愣了一下,「你們出去原來是去查……的下落了嗎?老朽還以為……」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爺子,我們雖進展遲滯,可從未放棄尋找一切可能的線索啊。」鳳墨誠懇道,「除非老爺子又改了主意,欲要跟我們解除約定了。」
周奉悶了片刻,「走,回屋再說,老朽今夜心情不好,面子上也實在掛不住,錯怪你們了。」
鳳墨笑笑,「我想也是,大公子和少夫人先後都去了府衙,換了誰也是心急如焚了。」
三人同行,來到周奉屋中,周奉喊下人換過新沏的熱茶,方緩緩道,「老朽真是後悔,昨夜就不該答應欣宜與老朽一道去探視!」
「少夫人擔心自己的相公,情理之中!」鳳墨淡淡應道,「難不成余大人是有什麼誤會?」
「欣宜跟老朽同去時,提了一摞點心盒子,里面裝的都是下午讓丫鬟做好的糕餅,闐兒平時就好吃些點心,故老朽當時還感慨欣宜心細,終于是懂得該如何為人之婦了,誰知,問題就出在欣宜帶去的那些糕餅上……你們也知道我們帶入大牢里的東西,獄差們是不會怎麼仔細檢查,故意為難我們的。」
鳳墨頷首,「老爺子跟少夫人都是周公子最親近的人,便是我是獄卒,也不會生疑啊。」
周奉沉著臉繼續道,「老朽記得,欣宜帶去的一提總共有三盒,三盒內又各分了四格,每格依樣裝了不同口味的軟糕與酥餅等,且當時就打開了一盒讓闐兒嘗了嘗,闐兒嘗後亦說好吃,並沒有察覺有什麼不妥,跟著……」
周奉像是在回憶當時的情形,有意頓了頓,然後他道,「欣宜瞧見了與闐兒關在相鄰牢房的駱重,喏,丫頭,就是綁你的那個人,欣宜勸老朽,闐兒下獄皆因此人的證詞,但如果能不計前怨說動他改口,興許闐兒不但能盡早獲釋還可洗月兌一切罪名呢,欣宜說,若老朽同意,她願意隔著獄窗與對方商談幾句,姑且一試,便是不成也不會對闐兒有多大影響,畢竟王爺已經同意從輕發落。」
听到此處竺紫琴垂下眼簾,內里暗暗冷笑起來,歐欣宜果然是听了自己的一番話後,就打算對駱重下手了,她出身高門,凡事不夠懂得掂量輕重,自以為除掉駱重,周闐就高枕無憂平安無事了嗎?要在獄中除掉一個人哪有那麼容易的,除非一介獄犯的暴死得到了上面的人,譬如余宗北、王爺之流的默許,獄卒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稱囚犯僅是死于暴病。
反之,獄卒推究起犯人真正的死因來,凡是和犯人有過接觸的人跟食物,都逃不月兌他們的細查,且很容易就能追根溯源,依照今夜的情形看,顯見余宗北已是將歐欣宜當疑犯了。
竺紫琴兀自沉思的當兒,這邊又听得周奉接著道,「欣宜的想法太天真,老朽還未來得及阻止,卻見她已取出了最後一盒點心,拉開了駱重的獄窗,將點心盒遞了進去,一邊她還好言喚道,‘駱重,我知你听得見我們說話,一點心意望你念在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份上,得饒人之處且饒人吧,若我家相公能平安出了大牢,我保證非但不計前嫌,還會讓你謀得一份比在郡馬府當差更好的差事,甚至你不願再待在平梁的話,我亦可以介紹你去寧城安家落戶,如何選擇,駱重,望你好生細思量吧!’」
「大概就是這些話!」周奉嘆了口氣,「欣宜等了半天沒見駱重有所反應,便將點心盒塞了進去,重新關上了獄窗,老朽見此,亦不好多言,便進到牢獄間里,與闐兒壓低聲音說了一會兒,叮囑了他些緊要的事兒,最後,是欣宜進來和闐兒道別,老朽等在外面,直到我們一同離開,其他的,還真是什麼事兒都沒發生……若不是今夜余宗北突然造訪,老朽是萬萬想不到,欣宜送給駱重的點心里有砒霜!」
「砒霜?」竺紫琴訝然,她沒想到歐欣宜居然會用最普通不過也最尋常的毒藥,看來歐欣宜還真是不擅施毒不懂毒物,那麼歐欣宜手上,還會剩有賀謙給她的藥物嗎。
鳳墨同是訝然,不過他問的卻是,「駱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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