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兩人同時調開視線,望向那扇緊閉的雕花門板。
但見門把被扭開,雪姨手拿著一小籃洗得干淨的蔬菜進來,福態的臉上笑呵呵的,看起來尤為親切。
「給你們送點生菜過來雪姨笑著說明進來的原因。
「麻煩你了!」向凌淡淡一笑,輕頜道謝。
雪姨又是呵呵一笑,對向凌的滿意簡直溢于言表,心想著︰真是個有禮的孩子。
接著,眼一橫,瞥向楚恆。「小恆哪,你跟我來一下
看來真得好好提點下這個小丫頭,免得這麼個好孩子就讓她的冷臉給嚇跑了。
楚恆猶有些不放心,遲遲沒起身,略有些為難地看向雪姨,「雪姨,您看,要不等下我……」
雪姨不冷不熱地睨了她一眼,假意咳了一聲,便轉身。
「楚楚,快去吧向凌朝楚恆使了記眼色,示意她趕緊跟上,別讓老人家不開心。
楚恆起身走到門邊時,不放心地又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揚唇沖她一笑,無聲地對她說︰「我沒事
她無聲回以一笑,這才放心走出去。
當單薄的雕花門板再度合上,向凌臉上的笑意頓時淡了下來,連眼中的光亮也不復存在。
他閉上雙眼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幾秒後猛地睜開眼,像是下了某種決心,雙眼閃著堅定的光芒。
緩緩地將目光轉向桌上那一個電磁爐上,將視線定在紅艷艷如血一般的湯水上。
一秒……
兩秒……
「嘔!」
楚恆被雪姨抓到櫃台邊上,耳面授談了一番,才被允許回去。轉過身的時候,紅唇不自覺地彎成一個弧度。
雪姨就是雪姨,思考邏輯還是異于常人,她不八卦她和向凌的相識與交往過程,偏是對她嘮嘮叨叨一番女孩子別總太要強,有時還是要服軟一些……
很嗦、卻又令人感到一股近乎母愛的溫暖!讓她不禁想著,倘若媽媽在世,她是否也會對她如此嘮叨一番?帶著嫌棄的口吻,眼神卻是滿滿的寵愛。
帶著一臉不自知的明媚笑意,楚恆回到包廂,卻發現向凌不在。
她瞪大了眼,忍不住有一絲驚慌,霍然轉身,又開了門,就要四處尋找。卻在走了一步之後,頓住了腳步。
心神定了定,覺得自己太小題大做了,想想又回到包廂里坐下。
這時的她,還遠不知自己早已在這麼短的時日習慣了他的存在,將他視之為生命中無法承受之失,以致于當他在她生命中消失那一刻,那生不如死的愴然,剜心一般的疼痛。
不多時,向凌已推門而進。楚恆如夢中清醒,一激靈,猛地抬眼站起身。
向凌看到她微微一愣,隨即扯唇一笑,天人般完美的臉上透著蒼白,臉色較之方才更差了些。
「你……你這是?」
向凌落座,朝她歉然一笑,「抱歉,我掃興了!這兩天腸胃不太好……」
楚恆聞言大驚失色,「你干嘛不早說?人不舒服,就該在家躺著呀,不用特地來接我,我自己可以打車回家就好。而且,你早說的話,我也不會點這麼刺激性的東西來吃語氣里頗有些埋怨的味道。
向凌無辜一笑,看著她輕語道︰「我想你
楚恆瞪大了眼,慢半拍反應過來,感覺臉頰如火在燒一般,略有些不自在地別開眼。「那、那也該顧慮自己的身體吧
他一笑,「我保證︰我有!」見她仍是一副動筷的意思也沒有,他朝她努了努嘴,「快吃呀!」
「那你?」
他又是呵呵一笑,「我看著你吃
「那怎麼行?我去問問雪姨,這會兒還有沒有不辣的東西語畢,她便要起身朝外走。
「楚楚,不用了!去機場前,我吃過了,所以現在不餓
楚恆將信將疑,卻遲遲沒有動筷。雖然她在飛機上幾乎沒怎麼吃東西,此刻真餓得慌!卻始終做不到讓他干坐著,然後自己大快朵頤。
「快吃啊……」他笑著催促。
她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終于沒再推托,卻以平時快不止一倍的速度,草草解決。然後站起身,催促他回去。
向凌沒反對,跟著起身,低垂著的眉眼卻有著難以抹開的黯淡與苦澀。
事實上,他在來機場之前根本滴米未進,而方才更是吐得連酸水也出來了。
當時——
「向凌,原來你就不過如此嗎?」輕聲自語般地問,他看著鏡中人飄忽一笑。
那一刻,當他對著洗手台鏡面中那一個狼狽的自己,他驀地靈台清明,心中有了決定。
他要克服這種恐懼!
他要拔除這種從小到大如影隨行的陰影!
他不想再听她帶著淡淡的遺憾,說著因為身邊再也沒有那個陪著她吃辣的伴兒!
他不想一輩子時時為著對血的恐懼在她面前找借口,以掩飾他的殘缺與過往不堪!
他想要坦蕩蕩地,在她面前,陪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
當他走出洗手間,他的心中其實一片清明,只有這個堅定的念頭。
之所以沒有對她和盤托出,只是覺得不必要。既然已經決定要克服這種病態的恐懼,說與不說意義並不大。
或許,等他真的不再見血色變,他還是會說出來。畢竟從不曾想對她隱瞞他的過往,更不想一輩子隱藏著自己對血的畏懼,但,決不是現在。就當他虛榮吧,他不想讓她看到輕易被血打敗的自己,更不想從她眼中看到同情。他只想當一切過去,再對她談起時,一切只是雲淡風輕的。
上車時,楚恆仍有些不放心,問︰「要不要我開車?」
他一笑,笑謔道︰「我還沒那麼弱吧?」再怎麼不濟,精神定也比她這個坐了十幾小時飛機的人好。
這句話實在很容易讓人產生歧義,于是當楚恆那懷疑的目光又往他鼠蹊掃去時,他立馬不爭氣地臉紅似火燒,有些羞惱︰「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想到哪里去?她眯著眼笑得好不快意!還能想到哪兒去?不是他自己說他自己有問題才沒有把她吞吃下肚的嗎?那還不弱?雖然她真心不是很介意他這方面的隱疾,但貌似男人在這個問題上都很死要面子,明明就是不行,也不允許被人當面指出。
看她吃吃發笑,向凌知道那誤會還真是誤會大了,他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除非他身體力行,一雪前恥。
眸光又黯了些許,問題還是兜回原點,除非他克服了那該死的心病,否則他實在不知,當他要了她,染了她的處子血時,會有怎樣的反應?會不會直接休克?
因為楚恆的堅持,所以向凌還是直接送她回家。
「回家記得找點東西吃她就不信他一個大男人,幾小時吃的那一頓到現在還沒消耗掉。
臨下車前,她如是叮囑他。
他笑望著她,點了點頭。
「早點休息!」看著他還是有些蒼白的臉色,不放心地又加了句。
他仍是淺笑,很認真地朝她點了下頭。「你也是!」
她提著行李同樣回以一頜,轉身走了幾步。卻因沒有預料中的引擎車而驀然回頭,不偏不倚,正正地撞上他始終目送著她的留戀目光。
心,突然漏跳一拍。再次感受到一種奇異的悸動。
于是,在大腦做出進一步反應之前,她的手腳卻早一步行動。就那樣放下行李,轉身又朝他走去。
向凌有些意外,在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她的雙手已透過還未升起的車窗,捧住他的臉,朝他唇上一貼。他一愕,只來得及在她進一步動作之前推開她。心里不禁苦笑,他剛剛才吐過,嘴巴里味道怕是不會太好。
然後,在她有被拒的羞惱感覺升起之前,他雙手極快的,同樣捧住她的臉,輕輕地在她的唇上回以蜻蜓點水般一吻。
「晚安!」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