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聲一遍又一遍的響著，听在耳里，急促而刺耳。
楚恆木然地盯著另一張沙發上的公文包，卻一點想去拿過來的**也沒有。
全身的力氣似乎隨著向凌的離去而被抽走。她呆呆地望著庭院，卻驚訝于那一園的春色，綠枝梢頭已冒出一個個女敕綠的鮮芽。
已經是早春了？
想了想，也是了。春節那會兒向凌正在養病，算一算，現在都兩月過去了。
秀眉忍不住蹙起，那手機還在不依不撓地響著，一刻也沒停下。
終于還是起身去拿了出來，盯著那上頭熟悉的號碼，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厭倦感。
這在以往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
如若以往，她第一反應會是大驚失色公司出了什麼事，怎麼電話會打得這樣急？
可是她發現，此刻她心里想得最多的是，向凌離去前那記回眸。
手機的藍光還在不斷地閃爍，電話鈴聲停了又很快再響起。
楚恆終于不堪其擾，接通了電話。
電話剛接通，何一倩焦急的聲音便通過電話線傳來。
有些無力地簡單解釋了自己身體不適，今天得請病假後，又在電話里交代了一些工作要點。
電話剛掛上，便有聲響從門口傳來。
楚恆心念一動，反射性望向門口。
莫允柔溫柔含笑的麗顏映入眼里，楚恆臉上不自覺閃過一抹失望，心里卻始終空落落的。
「大嫂？」
莫允柔手里挽著餐盒，隨著她的靠近，一股又甜又酸的香氣隨著漸濃。
「來，嘗嘗看！」
「這是？」
「番茄蝦仁滑蛋，你嘗一下！」莫允柔從餐盒里端出幾小盤清淡開胃的餐點。
楚恆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難解莫允柔的到來是巧合還是……
「傻看著我干什麼？快吃呀！這幾樣都是我懷孕那會兒愛吃的，你知道嗎？我當初也是差點被那兩個小家伙折騰死！你快吃看，這幾樣東西里有沒有你能吃得下的？」
楚恆聞言，心涼了大半。
向凌把她懷孕的事告訴他家人了？他是打算借助家人的壓力來左右她嗎？
「大嫂，你知道了？」
「嗯語畢，她朝楚恆俏皮地眨眼，「小叔被你嚇到了，所以向我求助啦她有些奇怪地循望，「咦？他人呢？我還以為他一定會留下來取經的
楚恆聞言渾身一顫，面色變得有些微妙起來，似乎略帶尷尬。
「怎麼了？」
「他……」不由得露出苦笑，「被我氣跑了
「啊？」莫允柔表情滑稽地張大了嘴。回過神來，忙催促楚恆開始用餐。
楚恆本沒什麼食欲，可是難耐莫允柔的盛情，只得拿起筷子，將她極力推薦的番茄蝦仁滑蛋夾起一筷子送進嘴里。味道竟是出乎意料地爽口，吃完之後也沒有那種反胃欲嘔的感覺，沒兩下功夫便將一整盤給吃完。
莫允柔總算是松了口氣，帶著打趣的口吻笑道︰「總算不負所托了！」
楚恆知道莫允柔的用意，不由得感激地抿唇回以一笑，笑意卻不及眼底。
「別慌，過些日子就會好的。有的人，孕期三個月一到，這種狀況就自然好了，別說吃不下，胃口是大得嚇人呢
莫允柔以為楚恆的低落情緒是由于突然的妊娠反應讓她難受，便不時將話題帶往孕事上，柔聲予以安慰。等到楚恆終于不堪承受她的柔情，紅著眼圈將一切始末說出來，她才陷入長長的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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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柔軟的細沙之上，耳邊的海浪潮涌聲漸起轟鳴，向凌卻跌入了夢境之中。
我想拿掉這個孩子！
似魔咒，又似千年古剎回蕩著的一記鐘鳴，夢中場景散亂，這一句話卻始終不斷地回響。
不……孩子……不能！
突然，身體感覺一陣莫名的禁錮。他的靈魂仿佛又隨著夢魘被控制在某個他再熟悉不過卻又恐懼的場景。
那是一雙枯瘦的手，看起來蒼白而虛弱，卻又在必要時可以那樣充滿力量。擁有將一條鮮活生命往死里拖的可怕力量。
你這小狐狸！你憑什麼得到幸福！你憑什麼？憑什麼你能得到那一切，不！你不配！你不配得到幸福！我決不同意！既然我得不到那一切，我也不會讓你得到！
被緊緊掐住的喉嚨，無力反抗的弱小身軀，只能被動地被拽往懸空邊緣，耳際回蕩著猙獰刺耳的恥笑聲，帶著聲聲的詛咒，將她卷落入漩渦之中。
即使是睡夢中，那一種真實的下墜感仍是讓他修長的身子抽搐了下，額間汗珠密布。
衣袂飄飛聲，回憶里巨大的血窪，幻想中的稚女敕嗓音，一聲聲地喊著「媽媽！媽媽……」
孩子……孩子……
帶著巨大的無能為力感，他在夢中發出負傷野獸般的哀鳴，自夢中醒了過來。
眼前海天一色的場景讓他漸漸清醒，深眸看著海浪依舊一下又一下地拍打著礁石，不由得閉眸听著這天然的節拍，給自己下著心理指示。
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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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覺得自己能狠下心拿掉它？」
楚恆一窒，這才是讓她最為矛盾的地方，對這孩子她並非沒有期待。
莫允柔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嘴里對向凌嚷的那些阻礙自己的理由，不過是在說服自己狠下心。
「其實我覺得你說的不對，事業沒了靠努力還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可是孩子不一樣，每一個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且它的到來需要緣份，並非光靠努力就能得到。你不妨看看于簫他們，你以為她和向衍不想要孩子嗎？偏偏檢查結果告訴他們夫妻雙方身體健康無礙，可就是懷不上
楚恆有些訝異地抬眼，她一直以為二嫂也是跟她一樣，事業心切，所以才沒要孩子的。
「你該試著站在小叔的角度想一想，你知道他有多喜歡小孩嗎？沖著這一點，你就不該親手扼殺他的骨肉
「我……」楚恆瞪大了眼，心里強壓下去的罪惡感再度抬頭，陰惻惻地朝她露出獠牙。
「你先別沖動，再好好想想。也別將事業看得太重，如果要將自己余生全耗在這上頭，那未免無趣了些
「不是的……」她沒有打算將自己的余生全耗在事業上，將這一切看重，也並非自己利益燻心，掌控欲旺盛。她只是想在最快的時間內，向父親證明自己的能力，教他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听我的，一定要記得珍惜眼前人，不然今後自己就只能啃著悔恨度日了莫允柔有些語重心長，生怕楚恆走錯一步，步了她妹妹的後塵。這也是她一直對楚恆照顧有加的原因，第一眼見到她，她就有種看到以前那個妹妹的感覺。就長相而言並不像，但兩人那個氣場和神態卻出奇地像。
楚恆遲疑地愣在當場，內心掙扎不已。原已做好的決定，也已開始動搖不已。
猶豫間，庭院漸漸走出一道修長的身影，越行越近。她驀地靈台一片清明，緩緩牽起一笑，鄭而重之地輕答道︰「好
在這一刻，她是真的想為了他，放棄自己追逐許久的目標，想為他承受著這陌生而難受的妊娠反應，想留下他們的孩子。只可惜，事常與願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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